昭和钿(48)
“我?”宋南屏指指自己。
不是你是谁?是鬼吗?洵追用看傻子的眼神瞪宋南屏。平时挺聪明,怎么现在蠢得令人想揍他一顿。
宋南屏僵硬地走到凳子便坐下,洵追对他的嫌弃简直不能再嫌弃,他写道:“你同手同脚。”
“啊?”宋南屏又是一懵。
宋大夫着实好笑,晏昭和由着洵追与宋南屏一来一往两人鸡同鸭讲。
其实这也是给宋南屏放松的机会,他慢慢回过味来,与洵追的交流产生实质性进步,顶嘴自如后晏昭和打断洵追,洵追乖乖将笔放下,把之前写字的纸全部撕掉。
“陛下说你见过药库,能否请你具体将药库情况告知一二。”
宋南屏这次说话没打磕绊,“我没有见到。”
“没有?”晏昭和挑眉。
“是,没有见到。”宋南屏确认道。
他跟着胡院首去取药,胡院首并没有带他进入药库,只是让他在药库门口等待。
洵追抬头看晏昭和,晏昭和对洵追点头。
“胡院首管理太医院多年,陛下现在可以放心了吗?”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洵追还是微微抬了抬下巴,以示晏昭和说的是对的。
他更加不愿意承认的,其实是晏昭和在不可控中还能找到平衡。
洵追写道:“庆城军?”
晏昭和摇头,“现在不需要。”
“为什么?”
“比康擎军还远的是什么?”晏昭和低声问洵追,算作对小皇帝的考察。
洵追思索片刻答:“令羽营。”
他答罢,突然明白晏昭和为何还不动如山。
接下来的话事关机密,宋南屏离去后晏昭和才继续道:“陛下说说令羽营的构成。”
令羽营不属于驻扎军,单兵作战强,不参与常规训练,单独作为一直特殊队伍徘徊于朝廷内外。很少有人知道令羽营营地真正所在,哪怕是洵追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
“先帝传位给陛下后,令羽营本该也交给陛下,但臣念陛下年幼无法真正管理令羽营,一直想找个好机会让令羽营重归陛下,现在臣就将令羽营的管辖权还给陛下。陛下想要怎么使用这支军队,就看陛下的能力。”
今天是什么日子?洵追不由得想道。
是什么值得普天同庆的节日吗?
简直要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脑袋。
洵追安耐住心中喜悦,强行镇定地试探道:“真的?”
“假的。”晏昭和眸中含笑。
洵追伸手冲晏昭和要令牌,晏昭和道:“在我房中,一会取来。”
这话说完,洵追看晏昭和的眼神立刻变了又变。
之前某些人嘲笑他出门带着玉玺,现在还不是随身带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令牌?
“指挥令羽营比指挥庆城军灵活,陛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晏昭和说,“比楚泱的禁军还好使唤。”
是啊,比楚泱还好使唤。
和你一手提拔的禁军统领比起来,当然是亲父皇给予的秘密军队更好操控。
思及此,洵追更觉不是滋味。
他对晏昭和写道:“如果回京后,楚泱归我,你会生气吗?”
晏昭和:“天下都是陛下的,楚泱自然也效忠陛下。”
话还没说完,洵追立刻捂住晏昭和的唇。
冠冕堂皇的外交辞令。
晏昭和轻轻扣住洵追的手背,将他的唇和小皇帝的掌心之间留出缝隙,“自然,臣也是属于陛下的。”
昭王放下手,他的唇和陛下的掌心重新贴合在一起。
第四十一章
男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而听他说话的人并不感动,反而是皱着眉收回手,虚伪两个字的评价虽没从喉咙里发出来,但眼神里难掩的厌恶已经将自己的情绪彻底暴露。
“我不知道令羽营在哪,怎么发号施令。”洵追写道。
晏昭和答:“令羽营在各地都有联络点,臣会把每个联络点名称全部写出来。联络点多为茶馆和戏楼,城中算不上醒目,但也能找到。”
“之前就这样联络吗?”洵追又问。
晏昭和摇头,“不,先帝在位时,令羽营只有一个联络点,臣将联络点扩大至各地,更能保证令羽营行兵的快捷迅速。”
其实算起来,晏昭和辅佐洵追这么多年,对前朝的许多规章制度都有所改动或是完善,有些不必要的直接废黜。
一条制度牵扯多少利益?这些利益盘根错节,一损俱损,晏昭和在改革时废了不少心思,也多亏洵追这里没有任何异议,晏昭和需要玉玺的时候洵追将玉玺拿出来盖个章。
先帝重视工商业,一度将其税率降至最低,为了鼓励个别产业,甚至出现零税收的现象。人们纷纷弃农从商,导致到洵追登基时全国农耕面积大大减少。市面上的粮食没有出现短缺,是因为从国库内调出粮食来稳定市场平衡,同时晏昭和命人大量采集全国各地农耕占比,居然比上一次统计生生减少了三分之一。
国库没有钱,晏昭和只能从最有油水的行业下手,改税率,增加缴纳税金的渠道,从各个方面下手,去从这些商人口袋里搜刮金银。
第一批响应先帝号召的是那些家财万贯的朝臣,众人纷纷从宗室库中抽取一小部分资金经商,能够将生意做大的也就是这批人。
晏昭和此举无异于直接推翻先帝的政策,强行要将这些人拉下马。朝臣们自然不服,纷纷上书弹劾晏昭和。一旦涉及了利益的人,比恶鬼还要可怕,张牙舞爪毫不顾那副还算斯文的皮囊。
从商户这里拿得的钱财一部分填补国库,另一部分全部购买农作物种子发放给贫困户,支持这些贫困户通过农作获得银子生活。
第一批农作物收获后,晏昭和又逐渐减少从外邦购买粮食的数量,尽量自给自足。但出售至外邦的货物,朝廷可以给予少量补贴,降低税率,从另外一个角度安抚这些商户。
洵追道:“控制钱飒的家属。”
晏昭和等待洵追解释。
“崇王不一定篡位。”洵追写,“篡位需要钱飒的帮助,只要控制钱飒的家人,擒贼先擒王,他必定不敢乱动。”
晏昭和听罢道:“陛下不想彻底铲除崇王吗?”
“太后在后宫。”洵追又写。
“在臣看来,太后并不足以成为陛下的障碍。”晏昭和摇头,“崇王倒台,太后在后宫的地位岌岌可危,只需要一根稻草。”
“之前臣就向陛下建议,充实后宫以纳妃限制太后的权力。”晏昭和又道。
后妃空缺,其实对洵追来说,她们不仅仅是妻子或者是妾,更是稳固朝堂的棋子。
洵追没再继续写字,而是握着笔轻声:“你呢?”
“臣?”
“为什么不娶?”
说他李洵追年龄尚小不懂的男女之事,那么已经能够妻妾成群的年龄,昭王又在做什么呢?昭王府后院空无一人,只留那么几个侍女在前厅做做洒扫。与奏折过日子,还是以早朝与群臣争执为人生终极乐趣?
洵追正欲说什么,呼吸一窒,莫名又想起晏昭和书房内的小木牌和画像
那两件东西的主人就在他面前,他真想揪住他的衣襟问问为什么,但他不能说,不能问。回京后会有府兵告诉晏昭和他强闯书房的事情,可不是现在,至少现在洵追不想让晏昭和知道。
晏昭和不该藏那些,他应当藏更重要的东西,比如权力比如天下。
洵追忽然泄气,眉眼之间显露几分疲态。
晏昭和声音继续响起:“看样子陛下忧思过度,该休息。”
也不知怎么的,白日里万里无云,后半夜淅淅沥沥小雨转暴雨,洵追被雨声吵醒,起身将门打开,水汽混合着阴凉铺面而来。雨水顺着屋檐而下,汇集成一指粗的水柱。黑夜中一道惊雷劈开宁静,闪电将天空分成两半。雨水击打地面的声音响亮而凌乱,雨滴从天而降,前一颗刚落地,后一颗紧跟而上,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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