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钿(17)
男人亲自将披风披在洵追身上,“你编的?”
洵追指指小丫鬟。
晏昭和失笑,“小汝的手艺倒退了。”
小汝冲晏昭和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行礼说:“王爷可要用膳?陛……奴婢在厨房留了您的膳食。”小汝发现小皇帝在瞪自己,连忙改口。
“不必。”晏昭和道,“你下去休息吧。”
洵追觉得晏昭和肯定要继续笑自己的蝈蝈,他将蝈蝈收进袖兜里坐直,晏昭和也刚好在他面前坐定。
“我刚刚过来的时候见着住持,住持说你去上了株香?”晏昭和道,“南方快马来报,雨水太重,情况不太好。”
晏昭和的不太好分两种情况,一种是不太好办,但还在掌控之中需得上心即可。第二种是字面上的不太好,不能更坏但也不能变好。
洵追用疑问的眼神看他,晏昭和将怀中的信拿出来放到洵追面前。
洵追将头撇至一旁,并不想看。他正要溜回房,晏昭和严肃道:“陛下。”
“……”
皇帝真的不好当,每到不得不去看奏报的时候洵追都想把皇位随意给个什么人。这皇帝只要不是自己,怎么都好说。
“昭王殿下亲启:
连绵阴雨不见晴朗,河岸数道堤坝,完整之数不过五指之数,一些小村庄已有瘟疫之象,臣正派人加紧了解情况。赈灾款还未见半分银钱,地方政府不肯开仓放粮,民情激愤已无压制能力。”
晏昭和:“陛下有何感想。”
有点惨,洵追心说。
“陛下想如何应对。”
“陛下即将成年,臣也履行了先帝的遗愿,为保证在臣离去时陛下对朝中各项事宜了熟于心,不至于措手不及使朝堂动荡,臣想把这件事交给陛下处理。”
洵追皱眉,晏昭和的表情太严肃,不像是要哄他玩。
“昭王。”洵追冷道。
“臣在。”
“伺候朕就寝。”洵追解开披风丢到石桌上,不待晏昭和回应拂袖离去。
第十五章
黑夜中猝不及防腾空而起的火红,看到的小厮先是愣了下,没跑出一步便后脚踩着前跟在平地上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大叫着跑去前厅。
“老爷!着火了!着火了!”
“快救火!”
“夫人还在房里!”
“啊啊啊!夫人!”
许多人在睡梦中被叫醒,得知着火后衣衫不整地光着脚跑出来,一边大叫一边去找水。
“老爷!后院着火了!”
被称作老爷的男人就坐在前厅,手边还放着一杯刚沏好的茶。
薄阎垂眸吹了吹漂浮在茶面的茶叶,“夫人呢?”
“夫人还没救出来!”小厮哑着嗓子大口喘气。
“去把聂生叫来。”薄阎又道。
小厮不明所以,宅子眼看着就要烧了一半,众人匆忙救火也赶不上火势蔓延,他忍不住道:“要不先救……”
“去。”
……
……
……
寺里沐浴不方便,洵追再怎么爱干净也只能用布子擦身。他背后的伤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亏得晏昭和的药好,再加上小心照顾,总算是没有发炎化脓。洵追穿好寝衣端坐在床边,晏昭和放下纱帐前他将进门后写好的字条拿出来。
“今日没有安神汤吗?”
“没有。”晏昭和道,“陛下好好休息,明日臣来叫陛下起床。”
“去煮一碗来。”
晏昭和解帐的手一停,“安神汤虽然有助于安眠,但不宜多饮。”
洵追将纸条塞到晏昭和的衣襟上,晏昭和将纸条取下来重新将纱帐系好,“陛下稍等。”
洵追看着晏昭和离去,鞋子脱掉上床,刚刚洗漱时将头发放下来,此刻围在脖子里热得很。扎发的簪子就放在床头,刚刚脱掉外衣的时候顺手放下的。洵追将簪子拿起为自己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总算是将脖颈处的闷热解放出来。
不一会晏昭和端着汤药进来,他将碗递给洵追时,洵追还没伸手接他便又收回手:“臣觉得这几日您睡得时间有些长,汤药少喝些比较好。”
洵追嫌烫,放至温凉才端起一小口一小口喝干净。他是坐在床上喝的,晏昭和坐在外头等着洵追喝完。过了会小皇帝拿着碗的手从纱帐内伸出来,他接过喝干净的碗。
晏昭和看着碗沉默片刻才道:“臣告退。”
洵追凭着昏暗的月光,在纱帐内只能看到晏昭和身形,晏昭和将门关山后房间内彻底陷入黑暗。洵追摸了摸自己袖袍上的湿润药香,仔仔细细回想了遍今日小汝教自己如何编蝈蝈。衣袖湿了一片没法再穿,洵追下床寻了套干净的换上。
他休息到后半夜起床,带着弄脏的寝衣去后山。
寝衣单薄,放进水里稍微冲一冲上头沾着的药渍便都随着水的流向而消散。洵追坐在溪边细细数着蝉鸣,第一百声蝉鸣的时候他站起将寝衣从水里捞起来,挂在树枝上等着干。
实在是太热了,这个时候人心浮躁,就算是冷静的人都能干出来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第二日晏昭和果然早早来叫起床,洵追一晚没怎么好好睡,天亮都睁着眼在床上翻滚。晏昭和在门外一叫他,他很快坐起来,但没立即回应。晏昭和当然也没真的想着第一次能叫洵追起床,隔了小半个时辰才又过来道:“陛下。”
房内传来带着怒气的“起了”,不待晏昭和说什么,他面前的门猛地打开,还没来得看清,里头开门的人丢出来一张纸。
纸可怜兮兮飘落在地,上头写着大大的两个字。
“早膳!”
小皇帝活这么大,也不至于一件衣服都不会穿,但就是比人伺候时要慢一些。晏昭和在饭桌上说明日回宫,洵追知道是因为那封信的缘故,晏昭和既然说不管那就是真的放任他自己去折腾。
“如果不行呢?”洵追写道。
“陛下放手做就是。”晏昭和的语气仿佛水灾瘟疫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人不是赵源杀的,赵源玩够后就把乐妓给放了。”晏昭和放下筷子,将话题引到莺歌小筑,“后院的尸体和乐妓的事有关系,但赵源无辜。”
“你打算怎么做?”
“一并论处。”
礼部侍郎是崇王的人,晏昭和面上没有要针对崇王的意思,但任由刑部侍郎查案,再将赵源定罪无异于要剜掉赵传之身上的一块肉。赵传之如果一蹶不振,崇王自然会首先找刑部侍郎,这把火怎么烧也烧不到晏昭和身上。
不过也不一定。
这么多年晏昭和都没有动崇王的心思,两方虽说不上和谐,但也没有剑拔弩张过。
洵追写道:“一条人命,放了他。”
“谁都不会放过谁。”晏昭和舀了一小碗粥放到洵追面前,“多吃点,回宫大概天都要黑了。”
王公公在宫口迎接小皇帝,洵追坐在马车内看着王公公热泪盈眶,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出了什么大事。
第二日早朝果然不可避免的提到莺歌小筑,洵追瞥一眼晏昭和的位置,那里是空的。晏昭和派人来告假,说是身体突感不适没法上朝。
可晏昭和不在,其他的王爷倒是都回来了,崇王沛王各站一边。洵追这两个哥哥,都跟先帝长得像。先帝样貌平常,生下来的这几个孩子也就八公主和洵追像各自母妃,长得漂亮些。
崇王看着洵追笑道:“陛下前几日生病,为兄甚是担忧。”
没有晏昭和说话,洵追根本不准备自己解决问题。李崇说完,两人对视许久,兄弟之间没有感情,嘘寒问暖也只是做给外人看。洵追平静的将视线挪到刑部侍郎身上,早朝一开始,洵追在龙椅上坐定,张达钟就一直目光热切的望着他。
刑部侍郎上前一步,李崇又开口道:“刚过来的时候二皇兄就一直念叨陛**体是否无恙,怎么现在一句话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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