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42)
屋子里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许久,陆霄才缓缓抬起眸子,漆黑的眼睛有些不确定地望向秋雨桐,轻声道:“你说呢?”
秋雨桐叹了一声:“取心头血会很疼,而且连续七天,每天都要取一次。大庄主,要不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徐秋石摇了摇头:“没有别的法子了。”
陆霄又沉默了片刻,线条冷硬峻峭的下颌微微动了动,似乎极其艰难地咬了咬牙。
他哑声道:“你真的……就那么想要证道吗?”
秋雨桐愣了愣:“那还用说?”
陆霄定定看了他许久,才开了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我明白了。”
而后,他缓缓转过身,望向徐秋石:“大庄主,我愿意取心头血,做五行洗髓汤的药引子。”
“你说什么?!”徐秋石眨了眨眼睛,似乎略微有些意外,而后不由得大喜过望,“好好好,果然有胆量!”
陆霄垂下眸子,没有回答。
秋雨桐坐在矮榻上,望着垂眸不语的陆霄,还有笑容满面的徐秋石,心里却并不怎么开心。
他能感觉到,陆霄似乎……很难过。
秋雨桐有些疑惑。
他承诺过陆霄,自己易经洗髓之后,便会跟他一起回到大宁宫,做大陈朝的国师,护佑天下风调雨顺……可是,陆霄看起来很难过。
是了,这小子虽然早熟冷静,又十分能干,但其实颇为胆小,以前怕打雷,现在怕放血。
秋雨桐踌躇了片刻,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矮塌:“霄儿,你过来,坐这里。”
“……嗯。”陆霄迟疑了一下,才走到秋雨桐身边坐了下来,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秋雨桐看着这个六神无主的小徒弟,心中微微一软,柔声道:“霄儿,我实话实说,取心头血确实会很疼。我以前为了淬剑,曾经自己取过,差点没把我痛死……结果淬剑也没成功。咳咳,扯远了,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吧,不必勉强。”
陆霄呆呆望着他,那目光几乎有些惶然无措了,似乎动摇得厉害,连漆黑的睫毛都在轻轻颤抖。
过了许久,他才轻声道:“我不是怕疼,我只是……”
秋雨桐柔声道:“怎么了?不愿意也没关系的,我们再想其他法子。”
陆霄整个人都轻颤了一下,而后颓然闭上眼睛,缓缓把额头抵在秋雨桐的肩膀上,哑声道:“我愿意的,我愿意的。”
第33章
“嗯, 我知道了。”秋雨桐轻轻摸了摸陆霄的头发,心中有些柔软,又有些莫名沉重。
陆霄静静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许久没有说话。
徐秋石却不耐烦了:“既然定下来了, 这位陈朝的皇帝陛下,麻烦把手递给我, 我给你把把脉, 看看你的身体状况, 能不能取心头血。动作快点儿,这都三月中旬了, 月底我就要娶亲了,没时间陪你们磨叽。”
陆霄沉默地坐起身来, 伸出了手。
徐秋石将三根瘦巴巴的手指头搭上陆霄的脉门,沉吟道:“嗯,脉象强劲有力,年轻人身体很不错啊。”
“咦?有点奇怪。”他摸着摸着, 忽然蹙起了眉头,“你是不是……天绝灵脉?”
陆霄黯然点了点头:“是。”
“可是, 这不大对啊……”徐秋石喃喃道。
陆霄无精打采道:“有什么不对?”
“别打岔!不对不对,就是不对!非常不对!”徐秋石忽然焦躁起来, 又换了一只手把脉,一张长长的瘦脸皱成一团, 似乎在冥想苦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 他索性把两只手全都搭了上来, 十根细长的手指头跟弹琴似的,在陆霄手腕上摸个没完没了。
秋雨桐盯着徐秋石的神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庄主,难道……霄儿他不是天绝灵脉?”
陆霄微微一震,陡然抬眼望向秋雨桐,又扭头望向徐秋石,连声音都颤了:“大庄主,我……”
徐秋石十指如风,眉头紧锁,并不回答。
“别着急,让大庄主再看看。”秋雨桐安抚一般,对陆霄轻轻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徒弟,一直很想修道。可是天绝灵脉,灵窍先天闭塞,就算勉强开了灵窍,灵脉不通也无法吸收灵气,更不用说化为灵力了。
而且,和秋雨桐两百年的大能神魂不同,陆霄的神魂也是普通人,甚至不能重塑肉身,这辈子都与修道无缘了。
徐秋石十根手指头在陆霄手腕上摸来摸去,一张冷冰冰的瘦脸上,连虚汗都出来了。
过了足足一炷□□夫,他才缓缓放下手,喃喃道:“不成,不成,我也……看不出来。”
秋雨桐小心翼翼道:“怎么样?”
“大庄主,我……我可以修道吗?我的脉象,到底是怎么回事?”陆霄的声音都嘶哑了,一双漆黑的凤眸死死盯着徐秋石,似乎紧张到了极点,又渴望到了极点。
“别问我,我他娘的也不知道!”徐秋石顿了顿足,神色极其沮丧,又十分气恼。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实在有些过分,又稍微放缓了语气:“陈朝皇帝,你的脉象很奇怪,奇经八脉全是堵着的,即便是天绝灵脉,也不会堵塞得如此严重,所以我才说,我也不知道。不过,照这样看,你此生此世,是不可能修道了。”
陆霄愣愣地看着徐秋石。
那种神色,几乎显得有些可怜了,仿佛刚刚有了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又被毫不留情地打碎了。
秋雨桐心中十分不忍,刚想安慰陆霄两句,徐秋石已经无精打采地挥了挥手:“虽然我也看不出来什么,不过你的脉象非常强劲,取一点心头血是没有问题的。我先准备药汤,你们两个明早过来吧。”
而后,两人便被徐秋石毫不客气地赶了出来。
徐冬青给两人重新安排了住宿,就在徐秋石院子旁边的客房里,一人一间小屋,倒也十分清净。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秋雨桐和陆霄便起了床,在徐秋石的院子里候着。
此时天色尚早,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股极其浓重的苦涩药味儿,弥漫在整个院子里,几乎熏人欲呕。
秋雨桐忍不住捂住了鼻子:“这也太难闻了。”
徐秋石从屋子里大步走了出来,横眉竖眼道:“难闻?你懂个屁!我这药汤,可是用八十九种珍贵无比的药材,熬了整整一晚才弄出来的,你还嫌难闻?”
“我瞎说的,不难闻,不难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秋雨桐一边讪讪地赔笑,一边偷瞟了陆霄一眼。
按他对陆霄的了解,若是往常,这个小徒弟定然已经轻轻翘起了嘴角,可是此时此刻,陆霄却低垂着睫毛,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
秋雨桐心中了然,这小子临到头来,又开始害怕取血了。
他想了想,轻轻拍了拍陆霄的肩膀:“霄儿?如果害怕的话,就算了吧。天下之大,定然还有其他法子的。”
陆霄微微震了一下,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我不怕的。”
徐秋石已经不耐烦了,拉着二人便往屋里走:“行了,别磨磨蹭蹭的,快进来,我都准备好了!”
一进屋子,药味儿更浓了。
只见屋子正中,放着一个巨大的橡木浴桶,里面是整整一桶黑沉沉的浓稠药汤,令人望而生畏。
徐秋石瞪着秋雨桐:“还愣着干啥,脱啊!”
秋雨桐有些愕然:“呃,就在这儿吗?”
药浴自然是要脱衣服的,可是这光天化日的,当着他的小徒弟,还有这位大神医,就这么直接宽衣解带,秋雨桐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不在这儿脱,那在哪儿脱啊?你磨蹭个啥啊,又不是大姑娘,当我喜欢看吗?在我眼里,你们这些病人,都是一坨肉!”徐秋石不耐烦地催促道。
秋雨桐哭笑不得,又没有法子,只得厚着脸皮胡乱扯下外袍,又脱了内衫,硬着头皮跨进浴桶。
徐秋石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他,还一直嘀嘀咕咕:“就这弱不禁风的小身子骨,还修剑道呢,啧啧……”
秋雨桐光溜溜地泡在漆黑的药汤里,只有肩膀露在外面,憋着没还口。
陆霄有些僵硬地偏头望着窗外,没有看他。
唉,还是小徒弟比较贴心。
“第一天刚刚开始的时候,不会太疼。不过,过一会儿会越来越疼,而且是一天比一天疼,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秋雨桐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徐秋石又冲着陆霄招了招手:“你随我来。”
两人走进旁边的内间,徐秋石让陆霄坐在一张椅子上,脱了外衫露出胸口,而后这位神医取出一卷牛皮,在旁边的桌子上摊开。
牛皮里面,是一排大大小小的刀子、剪子,还有数十根纤细铜管。
“年轻人,忍住了。”徐秋石拿起一柄尾部带着放血槽的小刀子,在手里掂了掂,另一只手仔细摸着陆霄的肋骨,数到了第四肋间隙。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将刀子送了进去。
刀子很锋利,一点声音也没有。
陆霄低低闷哼了一声,而后立刻死死咬紧牙关,额头青筋隐隐迸出,可是一声不吭。
“好样儿的。”徐秋石赞道。
过了片刻,他缓缓将刀子抽了出来,又将一根细细的采血铜管送了进去。
殷红滚烫的心头血,便一滴滴地,从铜管中淌了出来。
徐秋石拿着一只雪白的小瓷盏,小心翼翼地接了半盏血,自言自语道:“今天的份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