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被竹马掰弯了(55)
沈琛扶住额头, 在某一瞬间突然无比想见陶恂。
噩梦漫长而真实,陶恂是怎样一个人独自走向死亡,他不敢再想,只觉得长年未曾波动的心口突兀生出疼痛到不能自抑的情绪。
一夜未眠。
天亮时拉开窗帘,外间大雪纷纷,反衬着天光刺眼无比,清晨的空气寒冷入骨,他方才感受到一些熬过来的错觉。
他不知道在他回来之前沈丛是因为什么触怒沈昌民,以至于让沈昌民在过年的时候将他赶了回去,但他大约能想到刘思丽和沈昌民之间是为了什么在闹。
——昨天若是没有意外,见客的应该是沈丛,而不是他这个所谓的私生子。
刘家的家世还在那里,怎么着也轮不到他这个私生子过来参合正事——如果不是因为沈丛实在拿不上台面,怎么会让他这个身世不清不楚的上去,到时候弄不好又是一桩丑闻。
手机在掌心里攥出温热的温度,也没接到回电,然后莫名想到陶恂的作息。
一向都不标准,高考前都睡懒觉,回回都是他过来等着,后来也差不多一样。
陶小少爷无法无天,家里从小就是将他放在蜜罐子里宠大的,在家里就是个魔王,有时候连他都觉得,就凭陶恂这个性子,也幸亏是有这么一个家世。
于是准备打过去的电话就这样搁下了,手机落回风衣口袋,听见身后踩过积雪的脚步声,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从后面走来的沈昌民,穿着与他同一款式的黑色风衣,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一瞬复杂。
刚刚和刘思丽争吵,吵完只觉得头疼,于是自己孤身出来。
在他看来刘思丽过于不顾大局了,都是他的孩子,如果不是沈丛实在上不了台面,他又怎么会让沈琛出去。
——他对沈琛的期待从不是掺和这些事。
他只希望沈琛能远离这里的一切——就跟他的母亲所期望的一样,过着平凡而安静的一生。
但是——
沈琛并不是那么安分的一个人,他心思翻转,抬起头的时候恰好看见站在前方不远处的人。
那是他的儿子,手里拿着手机,似乎是在看着什么,眼神有着少见的温和柔软,将他身上那丝冷气都吹散了几分。
——然后那份温和在抬头看见他的时候彻底消失无踪,只剩下伪装完美的冷静,手机不着痕迹的落回衣袋,脸上再看不出来任何温情的神色。
沈昌民还是第一次从他脸上看见这样生动的表情,不,还有一次,他和陶家那个小子因事进警察局关了一夜,他从显示屏里曾经看见过他真实的,仿佛是着急的神色。
——在无人可见的狭小空间里,露出藏到深处的在意。
沈昌民觉得心里莫名的不舒服,然后他看见青年朝他点头,然后换了另一个方向而去。
如果是沈丛,这个时候就应该凑过去喊爸了,换成沈琛却是连一句话都懒得应付——应付也只是一句生硬的父亲,他想到那老友对沈琛的评价。
进退有度,左右有局 ,只是太过于疏离了——相当于含蓄的在问及父子俩的冷漠。
他闻言没说话,最后还是旁边的老周叹了一句:“你忘了,当年老师做的媒?”
涉及上面那一位,话题就到此为止。
——也只能到此为止。
身居高位的人微微闭目,突然觉得天光明亮到了有些刺眼的地步。
哪怕是呆在沈家,但公司里的事还是得去处理的,回去的时候张博丛差点扔了他一脸的文件,办公桌待处理的事堆积成山,件件都等着他着手裁决。
他的控制欲其实极强,对于自己的公司向来喜欢有绝对的掌控,所以亲力亲为的事并不少。
被文件围的严严实实的桌子中间空了一小块,单独放着一袋橘子。
兴义产橘,小地方没什么好东西,他多吃了两个,后来回来的时候陶恂就拎了一口袋回来。
沈琛沉默片刻,拿起一个剥开表皮,橘子微微刺鼻的气味一下子冲进鼻腔,味道倒是不错,酸酸甜甜。
往常一直在眼前晃悠的人突然消失的干净,他却好像比平常更为在意。
——大概是因为不习惯。
沈琛放下橘子,抽出纸巾将手指一寸一寸擦干净,然后才着手处理公司事物。
而陶恂一直未曾回过他的电话。
镇定自若两个小时后,沈公子终于一把将属下交过来的文件拍在了桌子上,过年他不过出去了半个月,这都是干什么吃的?这样简单的事都能弄错。
但哪怕心里发火,脸上还是没有丝毫表情的,他本质冷静,自然能感觉到自己下午莫名的心神不宁。
往常陶恂是绝不会错过他的电话的,半响,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有些渠道他不经常用,但上辈子胡作非为的时候知道的门路他还没有荒废干净,他回国不久本来就有心将陶恂从纨绔的圈子里摘出来,这时候去打听显然是不合适的,最后还是只能去用上些上不了台面的线。
不过晚上六点,首都的天已经一片漆黑,公司里有部门去给张总递招聘的结果,经过自家老板的办公室的时候不由自主放轻步伐。
偌大的办公室没有开灯漆黑一片,今天开会上司气压低沉的可怕,可想而知现在是什么心情,他们就是走路都不敢出声。
——老板倒并不是多么凶,相反的,他极少发火,教养极好,平时并不亏待职工,工作雷厉风行手腕厉害,但莫名就让人觉得疏离而不敢靠近,就是公司里的女孩子都只敢远观不敢近看。
相反的,反而是有钱有闲的富二代陶公子,更符合年轻小姑娘找男朋友的要求——这回回去过年,陶副总到现在都没来,真是放了一回长假。
沈琛听着窗外细微的脚步声,手里的烟烧至尽头,掉落一段烟灰。
他在等着电话,等陶恂也等那些上不了台面却足够准确的消息。
青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连手指间夹着的烟都半分没有急躁的味道,但他分明就有些心神不宁。
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似乎不太对。
上辈子陶恂失联他也会焦躁,他的控制欲极强,属于他的东西都牢牢紧握在自己手里,对于失去踪迹这种事的忍耐度是极为有限的,到了现在他才能承认——他对陶恂存在着控制欲。
陶恂在他身边太多年了,从他十岁一个人孤身到沈家开始,他的身边就始终有这个人的身影,后来成年狼狈为奸的时候更是形影不离。
他对自己手里的事业有绝对掌控权,陶恂对这些事
也不太感兴趣,但那些年,陶小少爷虽然纨绔但对他的事向来上心 ,饭桌上酒都是他挡的,知道沈琛洁癖严重出行一切事宜都亲自打理,偶尔沈琛身上沾了东西没地儿换就自己撸袖子给他擦。
重生后出国那四年其实还好,对国外一切陌生 ,足以让他觉得那是自己对异国他乡的不甚熟悉,直到如今他才发觉,也许并不仅仅是这样。
——他已经,习惯了陶恂。
这个认知理所当然又让他觉得荒谬无比。
青年看着窗外繁华的夜景,掐灭了手中即将烫到手指的烟蒂。
得到的结果是模糊的,只知道一直待在陶家没放出来,知道消息没出事的时候沈琛罕见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才意识到有什么违和的地方,上辈子陶家绝对是不待见他这个领着自家孩子为非作歹违法乱纪的混球的,但这辈子他跟陶家的关系一向不错,哪怕老爷子态度始终不甚分明,但陶之行对他应该还是满意的。
——数次公司出事时陶家都有出手帮衬过一二。
而现在能让陶家拘着陶恂不让他出来的原因,他暂时还没有猜到,如果他没记错,那一次大变动还在许久之后,哪怕从现在开始布局,一切也都太快过分了。
他和陶恂死在那场变动的余波里,最后一次交锋的前夜,作为可以牺牲的东西被舍弃出去——不,兴许还有其他原因,他还没有参悟透彻,但也足以感知到这一次变动的威力。
只是上一次他只不过是处于风暴的外围,连看一眼中间核心的资格到没有。
距离那场争斗开始还有时间,现在只要还在皇城根下过,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不可能把事做绝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过的,那么,陶家为什么不肯让陶恂出来?
——是躲着他,还是在避开什么人?
最近过年虽然有走亲戚的,但大多数都是礼节性的走动,至多停留几天,而且以陶恂的家世根本没有什么人值得他去避开。
最近停留时间长的大概就是昨天刚刚见过的那两个所谓伯父,明显没有走的意思,听那话的意思甚至还要多留一段时间,可那又是上一辈的事情,跟陶恂有什么关系?
这些事千丝万缕理不清头绪,就像是眼前朦胧了一层又一层的厚重雾气,让沈琛有些头疼的按住眉心。
——但有陶家护着,陶恂至少不会闯出什么祸出来。
一袋橘子快吃完的时候,沈琛已经随着沈昌民与所谓的伯父见了不下三面,吃过了两顿饭,一次茶。
询问过自己创业与现在的事业,对国内经济形势走向的看法,对公司前景的规划,询问的事情繁多到琐碎的程度,好在他骨子里不再是那个刚刚二十出头的热血青年,哪怕对着一群老狐狸也能应对自如,滴水不漏。
看似只是平平淡淡的对话,差不多也是第一次的接触和试探,如果表现的不尽人意,大可以再找沈丛过来。
所以三天后接到消息说让他去吃饭的时候,沈琛并没有什么意外。
不过就是又一次的试探评价而已,既然过年这些平时难得一见的大佬们都这么有闲心有时间,他自然乐意奉陪到底。
这回过来接他的是李渡,特意提醒他记得穿一身正装。
约的地方是一家餐厅,跟过去几次清雅闲适的场所不同,这一次显得更为郑重一些,下车的时候李渡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