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贯满盈重生男[直播](78)
这两辈子活过来,就算当年纨绔不懂,如今厉弦又如何不知“农”之一字的紧要?
即便再厌恶这土里扒食的行当,他也知“无农不稳,无粮则乱”。
从底层而起,席卷天下乱局的起始,多半便是没能喂饱民众的肚子。便如当日他在秭归渡口遇到的那些难民,若是旱灾规模再大些,遭灾的人再多些,绝望之中有人喊一句“反了!”
焉知不是当年安陆尸鬼祸乱天下之始?
所以这粮,为一切之本。
喂饱了中原汉人百姓——这天下第一等容易满足的良民顺民,再有人想夺走如此美好的温饱生活,他便会发现自己面对的温顺羊群,瞬间会变作犄角如刀的凶兽。
厉弦转头见到仲枚将纤细的十指浸在冰冷的水里,虽是冻得有些瑟缩,仍是认真学着入画,用有些红肿的小小手指一点一点将浮谷撇去,捞出沉下的颗粒,又细细选择自已所说“粒长饱满者”,他心中虽是满意欣慰,也有些不太舒服。
“思庐,让他们烧些热水来,兑了温水让她们挑种粮,别又冻倒一批。”
“喏!”
“多谢公子爷体贴!”入画笑嘻嘻地搓搓冻红的手,起身道谢。
仲枚侧脸悄悄望了眼公子爷,也偷偷一笑,公子爷果然像二哥说的那样,是个温柔又贴心的人呢!
选种能让下属们做,“导异”却只能由神异的厉大人能者多劳。
一盘又一盘刚被挑选出来的种子被送到厉大人身前,只见公子爷盘腿端坐,将圆润如嫩笋的十根手指按入盘中,也不见他如何,只口中轻念几句,手上似有似无、细如发针的紫电一闪而过,更映得那指莹然如玉。
待得公子爷将一盘种粮颗颗细细捻摸之后,粮种已干透了。
终于搞完半石粟,半石麦种,厉弦累得腰都弯不下去,只能挺着腰板,仙风道骨地吩咐:“好了,这些种粮我已施过法咒,祷告后稷,佑我百姓,望皇天后土赐我佳禾良稷。”
眼见仆众女娘们个个谨立一旁,眼中崇敬仰慕,如观神仙现世,厉大公子便是腰再僵,也得撑着架子,将那后续的浸种、播种之法详细讲来。
思庐奋笔疾书,入画凝神细听,连小小女娘们都认真非常,瞪着眼睛恨不得记下厉神仙的一字一句。被如此庄严的学习氛围所感染,厉大人也是越读越认真,越讲越仔细,最后将种粮在秧田中出苗后,如何初选都读得明白,讲个透彻。
入画听得神往,脸上迷惘之色渐消,越听越是坚定,突地问道:“公子爷,这粮种选育后,果真有神异之效,能增许多粮?”
“果真。但成效如何,要看老天保佑,也要看你等选育栽培是否用心。皇天不负有心人。”
入画点点头,低声道:“公子爷您放心,奴便是拼了命,也必要帮您做好这桩大善事,让人人都能吃上饱饭。”
她抬头忽地一笑,眼中也有些莹然:“当年若不是一家饿死了三口,我阿爹阿母也舍不得卖了我呢!不过,若非如此,奴奴也遇不到如此好的公子爷了。”
她的神情毅然决然,娇美的脸庞一扫媚色,仿佛要放出光来,照得厉大人莫名心虚汗流,喃喃无语。
到得晚间厉大人躺在床上,让自家夯货帮着按捏已经僵得板硬的老腰,那一双虎爪之下,娇嫩的厉公子吱哇乱叫,吓得护卫差点冲进门来“捉刺客”。
厉大人汗流浃背又痛又爽,背对着仲二,嗓子都喊哑了,忽地说道:“阿衡,今日入画居然说我是个做善事的好人,简直可笑。”
仲衡的手一顿,继而又带着节奏有力地捏起来,他嘴角轻轻勾起,想着当日这人嘴上嫌弃恶骂,手下奋力救助自己;救自家的女眷于水火之时,遇到流民之时,遇到穷山贼马贼之时……那一次不是嘴里喊打喊杀,手下却义无反顾,慈心如佛。
便是初时有些别扭的不得已,或是心口不一,到得如今……
他轻声笑道:“确实可笑,我家公子爷是个恶人,人见人怕的大恶人!”
厉弦满意地哼了声,自动自发地滚入了熟悉又温暖的怀抱里,很快睡得香甜。
仲衡轻轻为怀中人抚平眉间的轻皱,悄悄印上一个吻,在他耳边低声喃喃:“阿弦,你这恶人可要‘恶’到底,有我陪着你‘恶贯满盈’呢!”
厉大恶人难耐骚扰,挥手一个巴掌,啪!
第79章 肥使
入画说到做到, 既知公子爷做法后的麦粟如此紧要, 她便给几个女娘排了班轮值守, 自已则索性吃睡在那种苗屋里,依着公子爷给的方子,浇水保温保湿,像侍候祖宗般侍候那几十盘种子,三天三夜都几乎没怎么合眼, 一双美目熬得跟兔子似的。
第四天上,那些麦粟种子陆陆续续地发了芽。
嫩绿的芽尖顽强地向上齐齐竖着, 细白的如丝的根悄生生地钻出头, 扎入盘子底部铺着的麻布里, 汲取水份与养料。麦苗样子粗看都差不多,细细分辨却是千奇百怪,姿态性状各异, 根长有力的有之, 芽头粗拙矮胖的有之,还有的弯弯曲曲几乎变异成了绿蚯蚓……
这还只是模样明显的导异,内里基因变异的就无法用肉眼来辨别了。
至于那些粟米, 变异得更奇葩,连谷皮都变得五彩缤纷, 几乎认不出当初的模样。
按着公子所说的几种“规范”, 入画和女娘们挑出了外貌合乎要求的种芽,无论是粟米还是麦子,能符合的不过十之三四, 再经由公子爷亲手筛选后,最后留存能用的不过十之一二。
“公子爷,这,这许多都不能用?”入画声音有些颤。
仲枚仲桐姐妹几个望着被淘汰的种芽,眼中一汪水光,差点要掉下泪来,这些嫩芽一颗颗都是姐妹们细细挑选,又熬了几日,才见到它们慢慢如同新生婴儿般长出来的……
厉弦望着这十之八九被淘汰的种粮又如何不肉痛,简直是心痛如刀绞啊!要知导异5斤种粮要200分,这两石种粮,足足花了他几天功夫,外加8000多的积分啊!
“这种粮虽然不合要求,要种应当也行吧?”
【完全可以啊!就是可能长出来的种苗性状奇奇怪怪,产量又不一,反正收获粮食拿来做种不行,吃还是没问题的。你可以弄个对照组么,一片地专门种这些淘汰货,一片地专门种导异选育种,也能算是给百姓们展示最新的科技种地技术么!】
甚么科技种地,百姓们大约只会当是厉某人法术神通!
厉弦暗自腹诽,一边按着钟大仙的“对照组”种法吩咐下去,能不浪费那是再好不过。只是这导异如此之贵,再来几次,他不是要“破产”?!
【首次导异确实贵些,要调种种不同的性状么,以后,经过初步筛选,二次导异就不用这么大剂量的复杂电离了,价格当然也就下来了。这样,我给你打个折,以后每5斤导异,收你100积分,二次导异的收你50!够意思了吧?!】
钟恪也有些心虚,坑太狠了就怕这唯一的锚点炸毛,要知他这卖家是垄断的唯一出货商,可买家也是唯一的进货者啊!
“初次导异50分一次,二次导异20分,不干拉倒!”厉大人也学会还价对半砍,不干就拉倒。
这种粮导异以后还要多得多,要是不谈个批发价,日子没法过了!
【……成交!】
厉大人满意地点点头,大声道:“这些选汰的都能种,只是不能留种,你们要好生照顾。”
小小女娘们欢呼起来,入画自告奋勇地承担了记录对照组数据之责——种地她们不会,但会种地的老农又不会简字,更不会按厉大人的要求记录对照试验数据,便不得不如此搭配。
厉大人却在暗自盘算,果然,上人们说的“基础教育”也要尽快推广,不然真是夹袋无人,连种个地都要用上贴身女侍了!
掰着指头算算,能写会画,能顶事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派上了用场,这种粮事大,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工作却一时无人能负责。干这要事既要细心,又要识字懂文,还得能言善道会谋划……
一个让厉大人见之生厌的身影忽地浮现眼前,套上那几样条件,简直样样符合。
厉大人嗟着牙花,呵呵一笑,倒是也该重用重用他,大好人才浪费可惜了。
***
廖老六拿着马刷,细心又轻柔地将马腿皮毛上沾着的泥巴一点点刷下,咧着嘴,口中念念有词:“猫儿啊,抬抬脚,阿爹再帮你刷刷蹄子,公子爷说了,改天还要给你穿鞋,精铁做的,可精贵着咧!这蹄子还要削削,可得……”
“六爷!”
二宝牵着马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蹲下身捞起细毛刷子就往那三脚黑一蹄白的小母马脚上招呼,手上重了些,那马不安地喷了个响鼻,动动腿,低头用她湿漉漉的大眼睛向身下望来。
“嘘嘘,猫儿不怕,爹在这里,你大兄弟手糙脚笨呐!”廖老六忙在马腹背上轻轻抚摸,一边将那毛手毛脚的小子踹到一边。
他原来那匹宝贝的黑花小母马,在不打不相识、得逢明主的一仗中不幸牺牲,成了一顿马肉锅子,他边淌眼泪,边和大伙一道将小黑花祭了自家的肚灶,不辜负它一身滋养的好肉。
在剿灭赵大胯子一仗中,他出力当先,奋勇迎敌,又和二宝一起揪住了匪首,后来随着马队来平陆,一路探哨出力,甚有功绩,仲队便将这匹健壮、又与小黑花有几分相似的母马赏功而酬,廖老六将它当作了心肝宝贝。
廖老六安抚好自家大宝贝,这才有空撩一眼蔫成蘑菇干的小崽子:“这是怎的啦?遴选又没过?”
二宝猛地忿忿站起身,将毛刷子甩进水桶里,大声道:“说我太小,说我太瘦,嫌我不识字,说到底还不就是嫌咱马匪出身,不是良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