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有人贪图我的美貌(101)
太谦虚了,其实根本就只有你一个吧。
顾清玄默默想着,抬脚踏了上去。
钱真毫压根没发现那个筑基期的小辈居然胆敢在心中腹诽自己,他一催灵力,铜钱飞剑便随之腾空而起:“铜钱是个好东西啊,我当年在修道之前,是个做阴阳先生的——阴阳先生,你知道是做什么的吗?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你说……”
借着这不算长的一段飞行距离,钱真毫以极快的语速迅速地将阴阳先生这个以抓鬼为生的职业全面地、系统地对顾清玄解释了一遍,并且说:“我当年可是个非常优秀的阴阳先生,是阴阳先生里的翘楚!不然也不能得到机缘,踏上这条长生之路不是?”
他说着,微微叹息一声:“当时对付的那些厉鬼,现在看来不过吹口气就可以消灭,但却是再也没有去消灭它们的心情了……”
“虽然身为凡人的时间不过区区几十年,完全可以说是短得可怜,可终究是给我留下了不少痕迹的。喜欢钱财是一个,这铜钱剑嘛,又是一个。”
钱真毫说到这,忽然再一次嘿嘿笑起来:“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当年做凡人的时候,也可以说是仙风道骨啊!和汝阳那老儿的卖相相差无几!毕竟是吃饭的事情,要靠卖相唬人……”
顾清玄十分赞同做阴阳先生要靠卖相唬人这点,但前面那句话他却是不敢苟同:顾清玄可是曾经打过扮演汝阳真人的主意,虽然后来因为懒得精分而放弃了,但汝阳真人的形貌如何他可依然是记得一清二楚。不去深究皮下内里,只单单看那副容貌,汝阳真人的的确确当得起“仙风道骨”四字,可这钱真毫……侧面看着像个球,正面看来也还是像个球,若是有人要给他画个像,那画像一定十分接近于铜钱。
完全没办法把他和汝阳真人联系在一起啊。
他没有掩饰表情中的狐疑,钱真毫一看就知道他对自己的话语深表疑惑。这并不奇怪,要是他不认识以前的自己,听了这句话也一样会觉得疑惑,他看了看这筑基期的小辈,有心把纳元戒里的画像取出来给他看看,到了最后却只是叹息一声。
“算了,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和铜钱一样,都是过去的事了。”钱真毫带着顾清玄进了那座星球上,他降下剑光后,在纳元戒里摸了摸,掏出了一张光卡来。
钱真毫把那光卡对着顾清玄晃了晃:“看,这世上的凡人如今都不用铜钱了,连银两也不用了,用的都是这种东西……我前段时间出去过一趟,那感觉怎么说呢……”他收起光卡,既笑且叹道:“……我这种老古董估计是跟不上时代了啊……”
虽然彼此立场不同,但这句话还是令顾清玄产生了些许共鸣。不过他只是笑了笑,一句话也没有说:以“裴安远”的身份,他不说话才是对的。
钱真毫果然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多说些什么。
他只是说:“你进去吧。”
顾清玄走进那座青石为基的殿宇中时,钱真毫还孤零零地站在殿门前,一只手里提着铜钱飞剑,另一只手里握着那张银河帝国皇家银行发行的光卡。
殿中长眉长老正背身而立,感应到顾清玄进来后,他冷冷说道:“我记得你出去时修为还未至圆满。”
“侥幸在半途有的突破。”顾清玄只说了半句话,没说具体是在去的路上突破的,还是在回来的路上突破的——毕竟他也不知道当时的裴安远修为积累如何,要是咬死了,出了错误便不太好收场。
索性那长老也没有多问,只是嘲讽地冷笑了一声:“再圆满也不过是筑基罢了,筑基……筑基有个什么用处?”他转向顾清玄,眼底的冷光幽幽:“三年之后,便是筑基大比时,错过这次就又要再等五十年……五十年后,哼哼……”
原来他令裴安远回去思过,是为了让他错过这个筑基大比。
稍微一想就知道这筑基大比之上绝对是有好处可拿的:也许是有能够促进修为、渡过关卡的丹药,也许是有更好的功法将要赐下,也可能是一个拜师收徒的场合。总而言之,既然是在他的干预下错过此事,裴安远绝对是要表露出不悦或者不满的。
于是顾清玄脸色一变,立刻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这不满的神色取悦了长眉长老,后者抬高下巴,挥手启动了殿中一座光芒黯淡的传送阵,带着顾清玄一同踏入了阵中。在传送阵光芒亮起的瞬间,顾清玄的脑海中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冷笑:“现在不过是个开始罢了,我会让你这辈子止步于筑基。”
是长眉长老的声音,并不带着愤怒或者嘲讽,而是平平静静彷如叙述般的语气。顾清玄微微一顿,随即转过头去,怒目瞪视着长眉长老:“你——”
他咬牙切齿地瞪视着对方,有意将牙齿咬得格格轻响。此时阵法的光芒已经重新黯淡下去,长眉长老如同没看见他一般,越过顾清玄直接走到了阵法外,只是他在经过顾清玄身边时,顾清玄从长眉长老的眼中看到了隐藏极深的得意。
他和裴安远之间果然是有大仇的。不过裴安远只是个筑基修士,怎么想都很难得罪他,估计还是祖辈上传下来的恩恩怨怨吧。
顾清玄完全不以这仇恨为意,见那长眉长老已经走远,便也从阵法中踏出来,带着沉郁悲愤的神色跟在他身后走去。
长眉长老将顾清玄带入了另一间殿宇。
与之前的那座殿宇相比,这座殿宇无疑要华丽许多,虽然没有雕梁画栋,但却是仙气缭绕、气度十足,自然透着一股磅礴大气的味道。几个元婴期的修士立在门边,看起来像是童子之流,既然这里的“童子”都有着元婴修为,其中主人的身份地位可想而知。
顾清玄猜了猜这殿中主人的身份,觉得不是殿主本人便是太上长老。他还在猜测时,长眉长老已经自顾自上前,他没有开口说话,但身上却传出一股神识波动来,显然是在依靠这种方式与殿中人交流。片刻后,那长眉长老转过身:“太上长老同意了对你的处置。”
“裴安远”迟疑了片刻,追问道:“太上长老没有什么别的话要问我吗?”
“有我这个刑罚殿的长老询问过你就够了。”长眉长老可能是觉得他还心存侥幸,干脆冷冷笑了一声,以气势径直向他压来:“走吧!这种情况下还给你一个思过的机会,而不是将你当做叛徒一般处置了,任谁都会说我一声宽容和蔼!”
那股气势有如实质般,如同泰山压顶一样狠狠地压在了他的脊梁上,试图将“裴安远”的脊梁压弯、让他对着自己鞠躬。顾清玄挺直身子,脚下微微一沉,喀拉拉踩碎了数尺石板。
——他把脊背上的劲力转移到了脚下。
“咦?有趣。”长眉长老显然对他的应对十分意外,说完“有趣”之后,施加在顾清玄脊梁上的力道一下子增加了近乎一倍!若是换了普通的筑基修士在这儿,不肯低头之下,说不定脊梁都要被这力道压得粉碎:很显然,长眉长老此时是打定了主意想要让裴安远对着自己低头。
筑基期的小辈对着化神期的长老低头,那实在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尽管两家之间有着仇恨在,但即使裴安远在此,估计也要因为撑不下压力而败下阵来:毕竟筑基和化神之间的修为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可如今“裴安远”的表皮下,藏着的是渡劫期的老怪顾清玄……虽然他的年龄在修真界里还不足以被称为老怪,可修为早就已经是了。
而且这“老怪”从来都不以耐心著称。
顾清玄已经快要对这个一心要让自己低头的家伙失去忍耐度了。反正他现在已经混进了阵法中来,“裴安远”身份的最大用处也已经消失,不如干脆杀了这家伙好了……这家伙实在是太烦人了,针对自己针对个一次两次还不够吗,如今看来居然是没完没了,而且还想压着自己冲他低头:当年面对天劫的时候,顾清玄都从没有低下过头!
反正只是个马甲罢了……再说他和裴安远应该是仇人吧,换成真正的裴安远在这里,估计也会想要杀了他吧……
这样想着,顾清玄已经开始有些跃跃欲试。虽然他知道长眉长老的身后不远处就是刑罚殿,殿中至少有一个大乘期的太上长老在,但他要杀人,大乘期怎么可能拦得住?
然而就在他即将动手时,长眉长老身后始终沉寂的大殿中忽然传出了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
“适可而止!”
四个字,没提名字,长眉长老却好像骤然间被闪电击中了似的,浑身都一下子僵硬住了,反应过来后,背后立刻滑下了些许冷汗。
“是,太上长老,这次是我太过分,得寸进尺。”
他转了个身,恭恭敬敬地面对大殿微微鞠躬,顾清玄蹙眉看着这一切,理智上认为自己应该跟着他一起冲着大殿拜一拜,情感上却依旧跃跃欲试地想把这长眉长老连带着身后的巍峨大殿一起干掉——
“我们走吧。”
长眉长老转回身来,没精打采地道。
顾清玄抿了抿唇,眼角余光瞥过殿外种着的一栏花草,在其中看见了几株随风摇曳的艳红色蔷薇。
他垂下眼,安静地跟着长眉长老走了。
毕竟此行的最大目的不是搞垮神殿,而是救回那个银河帝国皇帝陛下被囚禁起来的魂魄……
也许是因为这一趟并没有钱真毫在,长眉长老居然在驾起剑光将顾清玄摄了上去,惊讶了片刻后,顾清玄就明白他为什么要带着自己了:他即将要去闭关思过的寒域离这儿实在太远,要是让筑基期的裴安远自己慢吞吞地飞过去,估计要飞到自己老死。
简单来说,那颗被叫做寒域的星球位于整座星系阵法的最北端,与位于正西方向的刑罚殿虽然不能说是南辕北辙,可也着实有着好长的一段路途要走。长眉长老的剑光大约已经提到了极速,快得如同闪电一般,几乎能斩破越来越寒冷的空气。
顾清玄站在剑上,察觉到那长眉长老总是在注视着自己。一开始他还有些奇怪长眉长老在期待些什么,等到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而没有经过阻挡的寒风扑啦扑啦地拍向人们的脸颊上时,顾清玄就意识到对方究竟是在期待着什么了。
以一种略带浮夸的姿态,“裴安远”渐渐颤抖了起来。
这颤抖起先很轻微,但幅度在不断加大,很快,“裴安远”就开始格格打颤,脸色也随之变得青白交加。顾清玄本来还打算加上一些寒冰挂衣的效果,但可惜他是火系灵根,身上还有红莲业火这样的大杀器,伪装出被冻惨了的样子没问题,想要弄出寒冰来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想来想去没办法,只好用幻术伪造出寒冰来。尽管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长眉长老却显然没有发现顾清玄连人带冰全部是幻术所化,还在因为自己对他的“磨砺”饵沾沾自喜,并且刻意放慢了飞剑的速度,好延长自己看好戏的时间。
“到了。”过了许久,长眉长老方才说道。他按下剑光,带着顾清玄往一座纯粹银白色的星球降去。
此时的“裴安远”身上已经笼罩了一层白霜,但顾清玄丝毫没有觉得冷,不过他看着长眉长老的模样,猜测这“寒域”应该的确是个极其冰冷的地方:因为在按下剑光之前,长眉长老谨慎地用灵力在自己周围制造了一个厚厚的护罩,用以隔绝外界的寒风。结果在进入这个星球大气层的一瞬间,那灵力护罩上立刻冒出一阵白烟,随即是一阵“喀拉喀拉”的脆响……根本就没有实体可言的护罩,居然被这儿的寒冷冻结成了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