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无懈可击(11)
“够了!”
男人闻言顿住动作,随后慢慢直起身体,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带着几分讽刺与肆无忌惮,他甩开沾满粘稠鲜血的匕首,金属摔在石头上,发出清脆响声。
他道:
“吴某现在只是个废人,三十五年苦功早被您一朝散尽,如今目盲腿残,算是吴某咎由自取——试问言少主可还满意?”
言嵩动了动唇,浑身上下都因对方的质问发着抖,无法言说的寒意从心中升起,和着落下的冷雨,逐渐凝结成他眼角热融融的潮湿,与面上雨水一并流进雪白领口中。
喉咙好像被硬块哽住,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既然言少主满意,那么请让一让,吴某还赶着回清溪谷疗伤,不便在雨中久站。”男人平静道。
“不。”勉强发出一个音节,言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不满意。”
“言少主的意思,是不放人了?”男人的表情阴沉下来,“莫非是还要吴某的另一条腿?”
“阿谢何必步步紧逼。”
言嵩在这灰暗的场景中乍然绽出一抹爽朗笑容,露出他向来拿手的从容:
“我只是想带你回去。”
“回去?”男人也笑了,“不必劳烦言少主,回清溪谷的路,吴某还是能找到的。”
“阿谢总是喜欢曲解我的意思。”言嵩温声道,“跟我回玉龙山庄去——阿谢,你应该也不想清溪谷出什么事吧。”
话已至此,便只剩□□裸的威胁。
吴谢沉默片刻,迅速地在袖面下捏了柏择的手,他依旧直视前方,嘴唇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先回去看情况。”
柏择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然而吴谢已经踉跄着上前一步:
“言少主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吴某是不得不从了。”他说,“但吴某有个不情之请,我的这个属下办事伶俐,死了可惜,还请言少主高抬贵手放他回去,这样一来,吴某也好安心同言少主回玉龙山庄。”
言嵩表情和煦,语气更加温柔:
“如果我说不呢?”
“那吴某只有以死相逼了。”男人笑面不改,“俗话说主死仆从,吴某如今竟然连一个下属都保不住,与死何异?既然如此,还不如死了干脆,既有他陪葬,也不枉我与他主仆一场。”
柏择听完这话眼中含泪,言嵩则直接气笑了:
“好一个主死仆从——好,我不杀他,你跟我走。”
吴谢于是从柏择手中夺过素伞,面色一放,冷声道:
“废物,还不快滚!”
柏择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头,肩膀急剧耸动,他呜咽一声,转身消失在重重雨幕之中——他要立刻回清溪谷找人来救谷主,这次,决不能有任何差错!
柏择前脚刚走,言嵩后脚就下了马,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玄伞就朝男人走去,他把那素伞夺走丢得老远,换上自己撑开的挡在男人头顶,语气亲昵:
“柏择必须死,你求情也没用。”
他手势一摆,伫立雨中的半数人马便立刻朝柏择离开的方向奔去,这些人全是腰佩长剑的好手,柏择若落到这些人手中,定然逃不过一劫!
吴谢欲说些什么,忽觉唇上压来个冰冷的东西,下颔被人紧紧捏住,他不得不被迫张口,对方的力度十分霸道,唇和脸虽然又冰又冷,但舌却是温暖的,呼吸之间也带着暧昧的温度。
他感觉自己被人抱住,或许是因为这人抱得太用力的缘故,束在胸口的绷带下传来一阵撕裂感,让他不由发出声闷哼。
青年意外地就此退开,他摸到玄衫下厚厚的绷带,原本闲适的表情一变,焦灼问道:
“你当真受伤了?”
吴谢没空回答,系统早在剜腿时给他开了局部麻醉,那时候已经觉得有些困,本以为是失血过多,结果系统检测告诉他柏择给他喂的水里放了一些含有安定成分的药剂——他完全是靠着这具身体的抗药性才撑到现在。
现在柏择一逃,他彻底放松下来,连言嵩在问什么都不大听得清,只觉得昏昏欲睡。
……总觉得现在的他很像偶像剧里动不动就晕倒的女主角。
伴着耳边人着急的呼唤,吴谢带着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药力作用下迅速睡了过去,意识陷入停滞之际,他好像听到有谁在哭。
会是谁呢?
part.13
青瓦白墙,细雨滴答。
吴谢是在那人清朗的读书声中醒过来的,面前冰蓝的热感图中飘着针尖一样的雨线,趴在窗檐的手臂已经麻掉,稍微动了动,便发觉肩膀上有些沉,他抬手去摸,却摸到一丛毛绒绒的东西,应当是用某种动物做的毛披肩。
这时,言嵩正读着狐妖与鼠妖的故事,正说那狐妖也化作一只老鼠,花了许多时间,终于让鼠妖相信它是同类,两人就此成为好友,正打算携手江湖,去做一番大事业——就在这时,一只披着灰皮的狼妖也到了此地,盯上了看上去最好欺负的鼠妖,打算吞噬它补充自己的功力。
吴谢听着故事,心里想这只大灰狼怕是讨不了好,那只鼠妖也不是吃素的。却听读书声停了,肩上的披肩被人掖了掖,言嵩语气温和,裹着十分的关心:
“阿谢累的话去床上吧,在这里睡会着凉。”
吴谢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撑着窗檐就要起身,却忘了自己的膝盖早被剜走一块肉,踩实了地板,疼倒不疼,就是差点因为使不上力摔下去,结果被青年抱了满怀,打横送去榻上,褪下鞋子,抽走披肩,还帮忙把被子盖好,实在贴心得不能再贴心。
吴谢只觉得心里发慌。
自从逃跑失败被言嵩带回来以后,对方找来个真大夫给他诊脉,也不知道跟言嵩说了什么,这人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翻转,不仅没再时不时又笑又哭地折腾他,还好吃好喝把他供起来,仿佛他是什么名贵花瓶,磕着碰着就会碎掉,恨不得拿个软垫把他整个人都包住才放心。
解药已经完成,现在由系统进行保管,但只要他愿意,随时能取出使用——吴谢知道这副身体怕是撑不了太久,自己应该尽快把“唤醒言嵩”这件事完成,但到了这样的时候,他却开始犹豫。
他意识到言嵩对他的感情已经发生质变。
这个人已经不再把纵天罡当成一个折磨他的幌子,甚至试着帮助他修习,但由于这具身体幼年受过暗伤导致失明,再加上错骨散功时伤了元气,之后的频繁失血也让种在体内的裂心蛊开始反噬,根本无法承受外来内息的引导,更没有办法自我修炼,所以只能暂且放弃。
言嵩如今每日都会帮他把当初错骨过的地方用特殊手法按上一遍,希望他能快快好起来,而系统则每天都催他给言嵩下药,并表示长痛不如短痛,拖得越久言嵩付出越多,等他死的时候就就会越受不了。
吴谢想了想觉得也是,他不打算再等,也不想为自己的离去设计什么仪式,他希望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如这几天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对言嵩而言不过是与昨日并无不同的日常。
尽管他知道这种希望只是另一个谎言罢了。
青年照惯例去摸他藏在被子里的手,搓暖之后喟叹道:
“怎么总是这样凉。”
然后他脱下靴子,将被角掀开,自己也一并钻了进去,暖烘烘地在男人身旁当一个自动发热的人肉热水袋。
按理来说吴谢这时候会一动不动地躺着,基本上是睡着了,但今日却有些不同,男人没有被握着的那只手从被子里钻出来,在脸上摸索一阵,在青年仿佛石化的注视中,慢慢把遮目取下,张开了那双月一样明亮的眼眸。
“怎么了?”言嵩慢一拍地反应过来,凑过去问,“戴着不舒服吗?”
“想喝水。”吴谢说。
言嵩于是拉出床头旁的小柜,给男人倒了杯水递过去,男人喝得很慢,长却有些稀疏的眼睫垂着,颤动间撩得他的心痒痒的,很想轻轻抚摸上去,亦或在那里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杯子回到他的手上,言嵩把剩下的水喝干净,嗒地一声将它扣回壶嘴,转过身来,却被骤然倾身的男人吻住。
言嵩愣住了。
细细的水流从那人嘴里涌进他微张的口腔中,有些发苦,是药的味道,然而不等他拒绝,一个东西就从那人舌尖顺着大量的水流顶进他的嘴里,那应该是个药丸,进入他口中以后就化为苦涩的暖流渗进咽喉,让他想用咽腔抵住都来不及——吴谢的吻是前所未有的热烈,主动,强势,言嵩被男人禁锢在狭小的范围内,两人牵着的那只手被男人强行分开,化为五指相扣的紧缠,发冠上的簪被人拆下,长发披散,两人的喘息声皆急促不堪,直到言嵩喉间一甜,他这才猛地把男人推开。
他靠在床头呕出无数块状的黑色物体,像内脏碎片,五脏六腑仿佛都在燃烧,久违的裂心蛊发作的感觉从心头涌上,他强行克制住杀戮的欲望,却听到男人哈哈大笑的声音,随后腰腹一凉。
疼痛像已经尝惯的滋味,比起内心深处涌动的巨大失落与空虚,他甚至都觉得那已经不算什么,他回头去看那个依然在笑着的人——苍白的面色上带着久违的红晕,清澈的眼眸微微眯起,似乎做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薄唇也难得咧开,竟然是他从未见到过的灿烂。
男人的笑声逐渐停息,喘息着朝他所在的方向凝视许久,最后像终于安心一般倒在被子上,那带血的簪子也被纳入怀中,安静合上自己藏着月亮的眼睛,一句话都没有留。
“你就那么恨我吗?”
青年悲伤的语调里含着哽咽:
“你就这么想杀了我吗?”
他深深地望着那个睡着的人,颤抖着摸上男人血色褪去的脸颊。
“为什么啊……”
“明明是你先伤害我的,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事到如今,你是在怪我吗?”
他又吐出一口鲜血,却只用袖子擦去,露出个含泪的微笑,发着抖问:
“阿谢,你的药是哪里来的……我会肠穿肚烂吧,你睁开眼看我,我知道你没有睡着——你起来,起来回答我……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是让柏择带你走,你再回去做你的清溪谷谷主,你要抛下我,对不对?”
内腑几乎被燃烧殆尽的疼痛让青年忍不住俯身下去,他带着哭腔说:
“我好疼啊,阿谢……”
青年捂着腹部勉强爬过去,单手掐住男人瘦白的脖颈,泪水肆无忌惮地往下滑落,视线逐渐模糊:
“我们一起死吧。”
自始至终,男人都只是躺在那里,仿佛真的睡着一样,对他的质问毫无反应。
五指慢慢紧收,眼泪打湿男人的面颊,晶莹的液体顺着苍白的弧度坠下,就像是这个人也在为自己的背叛哭泣,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景象,明知道是假的,言嵩却忽然下不了手。
“我到死都杀不了你。”青年悲怆地笑了一声,“我都要对自己绝望了,明明想杀你想得不得了,却下不了手,这是为什么?”
“你能告诉我吗?”
男人没有回答他,依然安稳地睡着。
忽然浑身一冷,言嵩猛地趴回床沿,再度呕出大量的条状物,这次呕吐以后,他发觉他心口的躁郁似乎也被这些呕出来的物质一并带走,浑身上下都轻松起来。
他感到惊异,同时仔细去看那些条状物,尽管不想承认,但那些东西与当初种进他体内的裂心蛊实在相似,一个不可能的猜想猛地浮现在他脑海中,他回身去看身侧的人,发着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