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起高岭之花的神坛(46)
应该是某种植物的种子。
它上次就在这里吗?还是他浇的水有问题?
他歪了歪脑袋,沉思着眨动眼睛。
记不起来了。
唯一清楚的是,由于他上次来这里只敷衍地洒了点水, 这段日子过去, 荒地又干得裂开,把里面的种子暴露出来, 那颗‘咖啡豆’的状态不大好, 如果他再不来, 可能没有机会长大, 在萌芽阶段就因缺水暴晒死了。
他变出上次的水壶, 往周围浇了点水,荒地像是海绵一样把一整壶水都吸收了进去, 看起来还是不太够。
这片荒地太大, 一小壶水起不到什么作用, 如果可以, 他最好能令这里降下一场雨。
不过现在的林修月还做不到, 因为这小小一壶水, 源流其实是向导的精神力,他甚至拿不出一桶水, 拿得太多,消耗赶不上恢复,他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要让这里降雨,他恐怕要把命搭在这。
“看来只能定期来这里浇水了。”
虽然只是一颗小小的种子,他也还是舍不得看着它荒死在这里。
林修月忧愁地看着它,拿喙啄了啄种子周围的土,把硬土块啄得松软些。这周围环境也太糟糕了,想生存会变得很艰难,可这是季绸的东西,他总不能把季绸的种子偷走,搬到自己家养着,就只能干看着,尽量抽出时间来这里照顾一下。但想多来,还得经过季绸同意,他不确定季绸会不会总让他触碰他。
“你坚强点啊,不要放弃,至少还有我能到这来,多少还是有机会抢救一下的,万一你坚持着坚持着,嘿,就活了呢?”他对着不会说话,不会动的种子劝道。
也不能说没用,这里毕竟是精神海,一切都是精神海的主人精神的具象,可以说,整个世界都是活着的,说不准这枚凄惨的小种子听了他的话,能发挥一下它的主观能动性,顽强挺住了呢?
似乎感受到他的温柔鼓励,种子在土里虚弱晃了晃。
林修月总觉得种子朝上的尖角往他的方向倾斜了几度,让人幻视摇着尾巴的小狗,还怪可爱的。
走之前,林修月想了想,拔下一根羽毛,用嘴叼着,插在种子旁边的土里。
轻软密实的绒毛向一侧自然弯垂,在种子上方遮落一小片阴凉。
煤球是只强壮的乌鸦,林修月把它养得很好,不管塔里的哨兵们怎么劝说诱哄,他都不肯让他们抱一抱煤球,偶尔煤球出来放风,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掉片羽毛都要心疼好久。在他悉心宠爱地照料下,乌鸦的羽毛也长得又大又浓密,被这里的阳光照着,黑得五彩斑斓,流光溢彩。
“真好看。”他喜滋滋欣赏了一会,心情好了很多,不吝啬地称赞起来:“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羽毛。”
被他称赞,煤球也很开心,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体很想抖抖翅膀,挺起胸膛,昂着脑袋炫耀自己的身姿。
哦,和它的主人不同,煤球很享受自己飞出去时,被它引动的一片惊艳称赞。它是只非常自恋的乌鸦,它喜欢甜言蜜语,喜欢鲜花和欢呼,喜欢被抚摸,被包围,林修月不得不把它看得紧一点,拒绝其他人接触他的乌鸦,因为他一直很怀疑自己的精神体会跟别人跑了。
......
被那股甜滋滋的味道全方位无死角地包围,季绸感觉自己刚注射完抑制剂的腺体又开始突突地跳,后颈那块皮肤上的热度一直在攀升,连生着犬齿的牙根都开始发酸,不断分泌着唾液。
他不间断发作的神经痛,因泡在这片馨香之中被熨帖得像是浸在了温泉水里,喉结滚动着,忍不住发出舒适地喟叹。
身体上的不适缓解了,心里上的饥渴就变得越发煎熬。眼瞳中凝着的一圈光晕重复着放大收缩的过程,像是他被根皮筋不断拉扯又尝试松开的心口。
这股味道果然是他室友的信息素,但信息素,不属于一名alpha。
这绝不可能是一名alpha会散发出的味道。
alpha不会这么香甜,还能让另一名alpha产生干渴的感觉。
他似乎捉住了一个室友藏得很好的小尾巴。但也或许,他是故意暴露在他面前,目的就是为了撩拨他。
他不动声色转了下眼睛,瞥向近在咫尺的细嫩脖颈,一股没来由的焦躁浮现。
那些信息素都浮动在空气里,很快就会顺着通风口消散,也许会有嗅觉灵敏的alpha闻到这股味道。光是想象到有其他alpha像他一样,嗅闻林修月身上的味道,季绸就难以遏制自己的杀心。
那些猥琐的,只知道靠下半身思考的alpha会捕捉着一丝丝气味,豺狼一样追逐。
什么?他正和其他alpha做着一样的事情,伸着脖子,用力收集着空气里游离的信息素?
不,他是不一样的。
季绸冷静地想。
这些是林修月给他的,其余人都是无耻的窃贼。
他应该教会他的室友,不要这样随便把信息素挥霍在空气里,他应该让他把散发甜美味道的地方含在嘴里,这样可以保证他不会漏掉他的信息素,让他的每一丝信息素都被他汲取到自己的身体里,这样才不会浪费,也不会被无关人觊觎。
“好了。”
那道声音将他从成片成片纷杂的思绪里抽回来,险些绷断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
他心里太痒了,痒得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受不住,手又伸向装着抑制剂的箱子,被林修月抓了回来。
他谴责又怜爱地看着他,并告诉他:“不可以。”
“那样会不舒服。”
他的教训一点都没有威慑力,可季绸还是放弃了拿今天第二支抑制剂的打算。
因为他听了他的话收手了,林修月对他扬起了笑脸,把筷子塞给他:“吃面吧,一会要凉了。”
“先说好,我不太会做东西,要是难吃的话......”
林修月一边说,一遍斯文秀气地小口吃着,隔壁已经端起碗面无表情干掉了大半碗。他被这排山倒海的气势惊到,呆了一会。
室友人看着冷冷清清,吃饭可......真猛啊。
半碗面下肚,季绸淡淡道:“很好吃。”
林修月闷头低下:“......哦。”
这边吃完,季绸沉默着接过他手里的碗筷洗碗去了,事后还把他的折叠厨房收拾了一下,回归原状收好,林修月没和他争这个,他不喜欢刷碗,油腻腻的感觉会一直停留在指尖。
季绸收拾好的时候,林修月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忘记了把床帘放下来。
季绸躺回到床上,也没有放床帘。
军校宿舍标配两人间,没有很大,一左一右两张靠窗的床,床头中间横着一张不算很宽敞的双人桌。
中间的距离,刚好是季绸伸直手臂,指尖可以碰到林修月滚到床边的脸颊的长度。
他枕着手臂,在脑海里估算着这段距离,一夜无眠。
......
第二天睁开眼,已经快接近中午。
今天是周末,没有课。
看了看隔壁床,果然人不在了,林修月慢吞吞起了床,照例喂了鸟,晃晃悠悠到食堂买了包子还有两瓶营养液,去了训练场。
到那里一看,季绸正在打扫卫生。
偌大一个训练场,总共就他们两个,林修月靠着栏杆,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季绸,我带了午饭,你先过来吃饭吧!”
正在操纵清理臂的人停了下来,远远朝这边望过来。林修月举起手用力挥了挥。
过了会,季绸来到他面前,像是没想到他会来,有些怔然。
林修月笑盈盈地把包子和营养液递给他:“你是不是又没吃东西?”
他这么说,季绸下意识按了按灼痛痉挛的胃,其实从几个小时前就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了,可他没有停下来,完全无视了不适。
对季绸来说,这种躯体上的疼痛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太过舒适轻松,反而会让他更焦躁,陷入恐慌。如今的结果,未必没有他故意放任,自我折磨的成分在。
如果身体不够疼痛,他的灵魂就会被架在炙火上烹烤。
他需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是林修月来了。
温暖的食物填报了肚子,营养液滋养了身体,让他重新有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