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起高岭之花的神坛(112)
但那不是什么好兆头。
林修月感知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一种让他无比熟悉, 让人无比心惊的波动。
眼瞳扩散无法聚焦,沉浸在不知名的痛苦中的alpha慢放镜头一样抬起眼睛。他咧着嘴,呼哧呼哧喘着热气, 粘稠的口水从犬齿上掉落, 林修月清楚地看到了原本圆润的人类瞳孔,像是碎玻璃一样切割成了无数块锋利的几何体。
德利·凯恩脸上的神态几经变换, 最终停留在一种近乎于无机质的冷漠上, 那之中还掺杂着兽性的残忍杀意。
“必须...杀...了...你...”
林修月心脏突地跳了一下。
不待他反应, 一件又厚又大的黑色大衣将他罩了进去, 冰凉刺骨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噗嗤。
他听见自己面前有什么被切开, 几声重物坠地,热液喷溅在地面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音。
浓烈的信息素包同时围住了他。
周围的人安静了下来, 只有一道道沉重的呼吸。
林修月去扒盖在眼睛上的手。
“死了。先别看。”
知道自己身后是谁, 林修月想远离, 横在腰间的手掌却将他牢牢固定在怀里。
“把这里收拾干净。”季绸命令道。
沈岚几人在一旁担忧的叫着林修月的名字, 不敢轻举妄动, 林修月摆摆手, 示意他们没事,先别轻举妄动。
突如其来的变故, 让四周回过神的人纷纷惊疑不定地望向那个没多少情绪波动地杀死了德利·凯恩的人:“季......执政官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绸平静地回看众人:“他失控了,已经没救了。”
众所周知,alpha,尤其是经常和虫族战斗的高阶alpha或早或晚都要走上这样一条路。众人虽遗憾,却也无可奈何。
林修月心道,骗子。
其他人没看到,可他看见了,德利·凯恩的眼睛变成了虫族特有的复眼,连精神力波动也无限趋近于虫族。
可以说,那一刻,在林修月面前的不是人类,就是一只虫子。
也许只要再过几秒,所有人就都能看见德利·凯恩当着一群人的面,从人类变成虫子的画面了。
林修月挣了挣:“放开我。”
他散发出不安的波动,而且还在随着的时间推移加深。
横在腰上的手隐隐颤了下。
过了两秒,林修月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触碰着自己的嘴唇。
那触感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一朵大小刚好够当作糖豆一样食用的玫瑰花。
损耗过大的精神力在充满诱惑力的波动下,让他口腔里开始分泌出口水,本能在催促他把那东西吃下去。
他怎么这样。
他到底要干什么?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着自己别开头,抿紧双唇,不肯吃他的东西。
花瓣的触感消失了。
身后的人嗓音发颤:“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掌心下的长睫飞速颤了下。
林修月没有说话。
遮眼的掌心撤开时,面前只留下了一滩血迹。
然而那滩血迹的颜色却不太对,有一部分还是属于人类的红色,有一部分,却变深变黑。
没有其他人注意这一点。
林修月只看了几眼,最终还是转开了视线。
alpha会发狂,却不意味着他们会变成虫子。
人类怎么会变成虫子?
不久前莱恩也跟他说过,弗兰结茧,变成虫族逃走了。
目前所获得的种种情报在这一刻串联在一起。
是因为......议庭给所有人打的虫族疫苗,实际上导致了人类的基因被虫族基因同化,那些疫苗,正在将alpha变成虫子?
融合了虫族基因alpha会被感染,蜕变成虫族,失去理智发狂,而omega......林修月想到虚弱的宁绪,想到许知游精神海里听到的那句话。
嗡嗡。
终端上发来一条消息。
发送人是前几天那位富商。
【林先生,宁绪去世了,谢谢你】
林修月摇晃了下,苍白地闭上了眼睛。
——omega会死。
“执政官,放开他。”迟上一步赶到的莱恩站在不远处,看到林修月背后的男人,像在看一个死人。
阿谢尔挂着微笑,不带一丝笑意:“你看他都吓坏了,他在你怀里发抖呢。”
视线下移,对上那双透着惊惶的黑色眼眸,阿谢尔一脸温和:“过来我这边,凯恩家在议庭的地位是很高,不过再高,也高不过我这位议长不是?我就在你面前,没必要舍近求远,凯恩能给你的,我也能给,甚至更多。”
听说林修月今晚邀请了德利·凯恩成为舞伴,加速处理完家里那些老顽固,还有议庭监视的人,紧赶慢赶冲到学校的许知游,一进来,看到的就是季绸把他心心念念的抱在怀里,和莱恩,以及阿谢尔对峙的局面。
戴着项圈的alpha信息素铺天盖地压向季绸:“松手!”
看到许知游这个在场唯一的同盟,林修月身体动了下,要往他那边去。
季绸紧了紧手掌:“你不能去他那。”
许知游噙着奚落的笑,满脸阴阳怪气:“你有资格不让月月来找我吗?”他仰起脖子,项圈被他刻了林修月的名字,灯光一照几乎要晃瞎所有人的眼,“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月月承认的狗!”
他说着这种破廉耻的话,却一脸骄傲自得。
就算这帮人嫉妒得要死也没用。
他已经拿回了属于他的项圈,他还是林修月承认的情人!
他是全场地位最高的!唯一可以明目张胆宣誓主权的人!
这句话让另外三个男人脸色都变了又变。
季绸死死盯着那个项圈;阿谢尔眯了眯眼睛;莱恩垂在身侧的手捏紧。
只有林修月觉得自己在被公开处刑。
许知游要丢人,就丢他自己的人好了,为什么还要牵连可怜无辜的向导?
林修月本来就头疼,最近好不容易有了几个晚上的好觉,可精神力受伤就是很疼,他没什么精神,还要操控小鸟们,还要出席各种酒会,结交人脉,强撑着做几场疏导……
他也不想的。
可他就是心情很糟糕。
人心情很糟糕的时候就会失去做事情的力气,连害怕都提不起力气,对活着也没什么干劲,更不想费力去想其他复杂的事情。
都这么难受了,还要逼他去做这么麻烦的事情吗?
林修月谁也不想看,有点恼怒地对季绸说:“如果你不是要杀了我,那就松开我。”
身后的人呼吸又变得混乱。
那贴在他身后的胸膛和那里面装着的心脏一块在抖抖索索地颤着,很快变成疼痛般的痉挛。
狂乱的,支离破碎的,崩溃中混杂着绝望的情绪爆发出来。
恍惚中,林修月好像听到了一声沙哑的哭声。
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疼痛顺着精神海深处的结合标记传来了。
之所以说是‘好像’,是林修月也拿不准该如何判别这些情绪。
向导的能力让他很容易就能感受到情绪,他以为自己是很懂的,他是一个成熟的向导。
可现在,他忽然不懂了。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只感受到了爱意,从没没有感受到一丝对自己恨意的人,实际上却在恨他;他不懂为什么恨他的人,又会因为他几句简单的陈述而发出悲鸣;他不懂为什么说恨他的人又说爱他,不懂他为什么……要在他快被炸死的时候来救他。
更不懂为什么他都这么痛苦了,却还不肯放开抓着他的手。
如果是向导的话,拥有这样浓烈的负面情感时,肯定已经很受伤了,身上戳满了令人作痛的刀子,这种情况,难道不是应该拔出刀子,再把伤治好,远离这些危险的东西吗?
人为什么要一边任由刀子深深埋进胸膛,一边仍旧去用力拥抱别人呢?
他怀疑自己的能力坏掉了。
人生第一次,他所感觉到的,和现实割裂开来了。
身后的人因为一句话瞬息崩坏,又在片刻后,哆哆嗦嗦重新拼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