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欲(33)
容不念都一脚迈出门了,还是不放心地看了下秦安。
按理说这就是一个委托,出了门就不该再多说什么,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们就不该过多参与到后续的事情里了。可容不念毕竟在阵法里跟着他走过了半辈子,总有种命运相连的错觉,要说完全不在意也不太可能。
于是他皱眉迟疑道:“你……”
“仙长放心,我明白的。”
不消容不念明说,秦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里绑着一直叫唤个不停的秦诺,他跪爬在地上,只有脖子上系着根女童手腕粗细的麻绳,身上的衣服也满是泥泞,远看不似人,更像是村口人家里养的看门狗。
是秦春雨把人绑在那儿的,不知道她又喂了秦诺什么东西,吃下之后人就变得口齿不清,——对于这个对他有养育之恩又别有用心的“父亲”,他既狠不下心把他怎么样,也不会真的毫无芥蒂,只好放任他在那里自生自灭。
往昔所造诸恶业,皆有无始贪嗔痴。
秦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说一句咎由自取。
见到这个情形,容不念也有些难开口,看了半晌也只是拍拍秦安的肩膀笑了下:“坏的都熬过去了,以后好运气会来的!”
“一定会的!”秦春雨靠门挽着秦安的手臂,笑嘻嘻的冲他们道别,“仙长快走吧,一会他们该醒了,包袱里有干粮,记得吃!”
现在的秦春雨,就像枝久经干涸的花突逢雨露,终于有了几分之前在阵法里见过样子。
容不念笑着摇摇头,阻止子路说他们有乾坤袋用不着干粮的事情。
“知道了,你们回——”
秦春雨猛然出声:“等等!”
“怎么了?”
“哎呀,瞧我这个记性,差点忘了要给你的东西!”她急匆匆地打断了告别的话,随着动作手心里翻腾出一团小小的,莹白色的光团。
“还有礼物,给我的?”容不念没想到自己还能收到礼物,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还要道谢,“谢谢——这是什么,咦?”
它原本安安静静地在秦春雨的手心,却在容不念靠近的一瞬开始没什么规律的跳动起来,容不念也吓了一跳,因为在同一瞬间,他感觉到一种陌生的悸动,就像是春水初融,百鸟啼鸣,很难形容那是种什么感觉,但它确实存在。
“这是……”秦春雨挠挠头看了眼容不念身后,对词儿似的说出后边的话,“对魂魄很有用的……补品?”
“补品?”容不念听到这几个词就回神大半,跟着秦春雨回头看。
他后边只站着殷辞和子路,都正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容不念:“……”
他站在对面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这些词他都知道,但是组合在一起就容易让他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哥哥,”最后还是殷辞上前解了围,“这真的是对你魂魄有好处的,这就是云师—云掌门要你们来拿的药,拿在手里就可以,等它进入身体之后就会慢慢修复你受损的魂魄。”
“药?”
殷辞点点头:“嗯,修复魂魄的,大概是被分成了好几分,原来很……”他伸手比划了一下,似乎想要给他出勾勒一个具体的形状,不过只比划了两下就颓然的放下手,“漂亮的。”
他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表情莫名有些难过。
看见殷辞点头,容不念第一反应却是殷辞怎么知道他们求的药到底是什么,难不成不夜城主连这个都告诉殷辞吗,那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又不期然想到了殷辞手上的血和今天没见到的城主。
一个过分瘦弱的,漂亮的,在结界处撑船为生的小鬼族和那个神秘的城主能有什么联系,以至于殷辞受伤他都会第一个赶到,让人心烦的不止这些,还有殷辞时不时显露出的信息。
“……”
“哥哥,是城主告诉我的……和你们走之前,城主怕我被骗,传音告诉了我,”大概是看出了他的迟疑,一抬头殷辞已经换了语气,他小心翼翼地扯了下容不念的袖子,看起来很怕他生气,“哥哥是不是生气我没有告诉你,我其实想说的,可城主……”
子路在一边看着殷辞熟练的甩锅,表情一言难尽。
不管怎么说,这话都很有说服力,毕竟他确实是城主派来的“监工”。
“没有,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心念一转,容不念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接过光团任由它渗入,等到光芒完全没入手掌之后才对秦春雨道谢,“多谢。”
秦春雨紧紧抱着秦安的胳膊,和他异口同声道:“我们要谢谢你才对。”
容不念客气不下去了,扯过子路笑着摆摆手道:“走了。”
子路跟着行了个礼:“再会。”
他们走出去之后一直没回头,不然就会看到两人一直依偎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了很远。
剥离阵法之后,秦安还是受限于秦府,与他绑定的秦春雨也同样受限。可这也不全是坏事,秦府多少还留着些灵气,这些灵气有助于魂魄修养,只要没人来打扰,他们可以在消散之前过一段很好的日子。秦诺还“自愿”写了遣散信,大概明日一早秦府的下人就会在床头发现了它们了。
再过不久,秦家大院就会变成一栋鬼屋,他们出不去,也没人来打扰,他们或许可以在这里生活很久。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怎么感觉小殷茶里茶气
第41章 贪心起
已经走出很远一段路了,子路还是跟在后面唉声叹气的。
他在山上弟子里一直都是最规矩的那个,从没干过这种事,现在手里那封用来交差的书信就像个烫手山芋,烧得他坐立难安。
殷辞的注意力全在容不念身上,本来话就少,对此更是不会多说什么,最后还是容不念终于看不下去子路走三步叹口气的样子,从他手里抢过书信塞到乾坤袋里:“怎么,这烫手啊?”
“小师叔——”子路吓得一激灵。
容不念撞了他一下,凑到耳边悄悄问他:“问你话呢,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舍不得人家的好床被?”
他明显是为了逗弄人,但子路却当了真,慌慌张张地摆手澄清:“我不是,别瞎说,我没有……”
“没有?那你这是在干嘛?哦,我知道了,”容不念眼珠一转,大声说道,“是不是觉得我和殷辞做事太不地道,要了人家的信物不说回头还把人坑了,正在心里骂我俩呢?”
“我没有,我、我只是……”
他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其实容不念这话还真说了个八九不离十,毕竟他接的是活人递来的委托,现在事情办完了,信物也拿了,委托人却栽进去了,不用想也知道等着秦诺的是什么下场。子路虽没那个胆子去腹诽小师叔和殷辞,但也觉得把秦诺留在秦家任凭报复有些过了。
两个人眼对眼站了一会儿,还是子路先扛不住了:“小师叔,我就是觉得我们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毕竟秦诺是递委托的,他还活着,但是秦、秦公子和秦夫人已经算是鬼物了,我们……” 他舔了下唇,低头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害……人啊?”
“嘶,子路啊……”
“小师叔?”子路等了半天没听见下音,只好抬头去看。
容不念如意料中的皱眉看着他,可却并不见生气,如果硬要说,那大概是个满脸都写着“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子路愣了下还没回神,就听到容不念说:“子路啊,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
“小师叔请讲——”
“你真的觉得把那个老王八蛋留在那是鬼物害人,不是我们为民除害吗?”
子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