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魔头的病美人师父(181)
轻松热闹的气氛瞬间不在,大殿中一片寂静,犹如沉入了水中的炸弹一般,一触即发。
所有人都深知阎秋司疯戾的性子。
只是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都垂下了眼睛,一言不发。
半响坊婳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喘息着对身后的琴师厉声说:“听见没有!还不快些换一个人上来!”
那琴师原本生的美貌,甚至比舞女的容颜更加的绝艳,在梦芸坊中更是清高傲慢,哪怕是魔族再凶狠的男人,只要是见到她也化成了指间柔,再无半分的凶神戾气。
可此时她也被这一幕吓得腿脚发软。
她脸色苍白的站起身,退到了一旁,身后的另一位琴师便瑟瑟发抖的走上前,坐在了琴位之上,手脚冰凉的开始弹奏乐曲。
这次在阎秋司将要杀死人的目光中,殿中的舞女再无人敢起舞。
寂静的大殿之中,那琴声孤零零的响起,带着一些畏惧和颤抖。
即便是琴师绷紧了十二分的精神,可是还没有弹上两下,却又被阎秋司打断了琴声。
“什么狗屁东西!滚!”
那琴师吓得身子一抖,将琴弦都崩断了一根。
就这样在阎秋司的暴怒之下,殿中不断地换人来弹琴。
以至于到了后面,梦芸坊前来的琴师弹完了,坊婳还特意又跑了出去,几乎将魔族所有的出名的琴师,无论是男女老少都给叫了过来,为阎秋司奏乐。
可是阎秋司却一个满意的都没有。
最后他在房间里大怒,骂道:“我魔族养的都是什么废物!居然连一个会弹琴的都没有!让他们都滚!!!全部都滚!!!”
说完阎秋司挥手打出了一道足以轰塌墙柱的内力。
那道内力带着利风,将所有人都打的浑身剧痛,有些法力底下的舞女甚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却也只能咬紧牙关跪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滚了出去。
殿门被重新合上。
偌大的殿内又只剩下阎秋司一个人。
方才殿中那些备好的美味佳肴,阎秋司没有尝上一口,全部都砸的稀巴烂,独独是酒没有浪费一滴。
热闹的乐声还在耳边,却转眼又重回到如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阎秋司喝的太醉了。
他都不记得今天一晚上到底喝了多少坛酒。
他穿着那一身的黑袍,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大殿上,烛火之下只有他的影子与他相伴,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
最后他摇摇晃晃的走下了台阶,站在大殿的正中间,敞开双手向后一仰。
噗通一声仰躺在了满是玻璃渣和酒渍的大厅地上。
整洁干净的衣衫被地上的酒液浸湿,他双眸朦胧的望着天上的天花板,嘴里自顾自的嘟囔着:“真难听,都弹的真难听,真难听......听这些鬼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就这样自己嘟囔着嘟囔着,侧过了身子,身子缓缓的缩在了
一起,像是睡着了。
过了许久,他嘴巴动了动,嗓子嘶哑的哼着。
“清风过,花儿冒,彩儿蝴蝶翩翩错,娃娃举着胖手抓不落......”
“夕阳末,日要落,弯弯月儿露上头,贪玩的孩子要归家喽.......”
随着阎秋司自己哼出来的歌声,他的右手轻轻的拍打着自己左臂的胳膊,自己哄着自己。
就像是曾经他在凡间小时候,在那无数个静谧的夜里,林倾白修长的手指一下下的轻拍着他肩膀,嘴里轻唱着这首歌,哄着他入睡。
阎秋司是铁石心肠,明明不喜欢这些过分的温柔和矫情的东西,可是那时每当林倾白的声音一起来,他就会乖乖的在林倾白的怀中闭上眼睛。
“清风过,花儿冒,彩儿蝴蝶翩翩错,娃娃举着胖手抓不落......”
“夕阳末,日要落,弯弯月儿露上头,贪玩的孩子要归家喽.......”
林倾白的声音很好听,从他的口中唱出每一句话都像划过心口的羽毛,温和的不像样。
阎秋司便问林倾白:“师父,家是什么?”
“家是可以和家人在一起的地方。”
“家人是什么?”
“家人就是亲人,譬如爹娘,兄弟姐妹。”
“可是我没有家人。”
“你有家人,师父就是你的家人。”
“........你是我的家人?”
“恩,我是你的家人。”
从那以后,每次林倾白再给阎秋司唱这首歌,阎秋司都会明知故问一般一次又一次的问林倾白。
“师父,你是我的家人吗.......”
“恩,我是你的家人。”
无论阎秋司问过多少次,林倾白都会不厌其烦,每一次都很肯定的告诉他。
——恩,我是你的家人。
-
那天晚上阎秋司躺在满是脏污的正殿地上睡的昏昏沉沉。
他不断地做梦,梦到了许多许多的事情。
全部都是在凡间的事情。
全部都和林倾白有关的事情。
从他第一次在凡间遇见林倾白,在漫天落雪之中,林倾白撑着油纸伞,垂下眼睛望着他,问他:“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那时候林倾白的脸色如往时一般冷淡,就像是只说出了一句你要不要吃个馒头这样简单的话。
但是他手中的油纸伞却默默的倾向了阎秋司。
还有很多.......
而这场梦结束在阎秋司将若鬼刺入林倾白胸膛的那一刻,林倾白虽是痛的口吐鲜血,双眸落泪,还是颤抖的抬起手想要再摸一摸他的脸,唤他名字之时,满目依旧皆是疼惜。
安儿.......
阎秋司就这样惊醒在林倾白这一声唤之中。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推开了正殿的大门,满身的醉意酒气,却还是脚踩着白雪,一路走到了存放着林倾白尸体的山洞之中。
山洞中方才他来过的脚印还未散,胸口的玉石还未暖热,而他却去而复返。
不过是短短两个时辰,阎秋司又喝了一场酒,听了几首无比难听的乐曲,却觉得哪里都不够好。
哪里都没有这里好。
他还是回来了。
他单手撑着林倾白的棺材,俯身望着林倾白清冷的面庞。
其实林倾白的双眸闭上之时,还是有些像白序的。
阎秋司脑中回荡着巫族王女怒斥他的话。
凉瑶楚大声质问他:“你心中明明就知道!承认很难吗?!承认他就是你师父很难吗!承认是你杀死了他,是你挖了他的心.
....这很难吗?!”
十二年......
凉瑶楚咬着牙,红着眼对他说:“十二年!!!”
后来她那双怒红的眼睛瞪着阎秋司,忽然又泄了气,眼泪溢了出来说:“是啊......不过才十二年,怎么能捂的热你千年寒冰的心.....”
不过十二年,怎么能捂的热你千年寒冰的心......
其实不是如此。
在凡间之时,哪怕阎秋司再气他师父,再恨他师父,哪怕他师父也是那太上皇的儿子!哪怕他师父拿着一把刀抵在他的脖颈上要杀他!
他也没有舍得碰过他师父一指头!没有舍得动过他一下!
为什么啊,为什么现在是他杀了他.......
阎秋司抬起手,手指探入了棺材之中,轻轻的摸了摸林倾白的头发。
他的指尖轻柔,从林倾白的头发一直摸到了他的脸颊。
若是两个月之前,他一想到这张脸,便是满心的恨意。
而现在呢.......仅仅是过了两个月,他却会抬起手指抚摸这张让他无比的痛恨的面庞。
在那一刻,什么过不去的坎,什么放不下的恨,全部都化成了乌有。
阎秋司的手指就这样捧着林倾白的脸颊,他醉的双眼朦胧,过了许久,他声音低沉嘶哑的说:“师父,对不起.......我还是没有学会抚琴......”
“我以后是不是再也听不到你的琴声了........”
阎秋司的拇指一下下的轻蹭着林倾白脸颊,他的双目血红,低声说:“师父,我是不是又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