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种大师兄他重生了(136)
溧水阴雨连绵,下了十数日也没停的迹象。
或许是多日不见阳光,连绵细雨扰得人无限烦恼,楚母在夜里做了个噩梦,梦见楚月凝当着她的面被人捅了,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一团,杀他的凶手还将其尸体分来吃了肉。
自噩梦中惊醒后,她便彻底慌了神,连伞也望了撑,就冒雨过来找他们,想看看楚月凝是不是真如同梦中死的那么凄惨,连尸体都没被留下来。
竹楼的门被她拍得啪啪作响。
将顾砚都给吵醒了,出去外间查看情况。
看见楚月凝就站在被她拍响的那扇竹门后。
沉默着,不发一言。
看着她浑身拖着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衣服,在竹门外面哭得嘶声力竭,喊着楚月凝的名字说对不起,说她错了,说她不应该因为知道他会早死、怕感情太深接受不了就故意冷落他、假装自己没有生过这个儿子,说她该珍惜他们母子本就不多的时间,从小加倍对他好才对,说都是她的错、才会害得楚月凝从小吃了那么多的苦楚。
哭到最后,她似乎是耗尽了体内的所有力气,再也没办法站起来,顺着门扉无力的滑跪在地上。
哑着声音求里面的人开门。
“求求你们了,开门让我看一眼月凝!”
“让我看看他还是不是活着就行啊……”
“开开门。开开门呀!”
楚月凝就站在门口,想要打开门轻而易举。
但他没开。
因为背对着屋内站着,顾砚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在那里站着,悬挂在门口的灯火将其身影无限拉长,又汇入了屋内满室的阴暗中,黑沉沉的令人看得难受。
他就那么站着,与门外苦苦哀求、状似疯魔的楚母只隔了道单薄的竹门,保持着近在咫尺的距离,既不转身离开、也不开门出去见她,只沉默着听着她哭、看着她闹了多半个时辰。
最后被察觉到她不见的楚父赶过来带走。
顾砚依门框,陪楚月凝站了半个时辰。
次日他们谁也没提起这件事,顾砚自小父母双亡,早就割舍得干干净净,没办法体会此刻楚月凝的心情和想法,不如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让楚月凝知道有他在身边陪着就好,只鱼池过来的时候,试探着提了句楚母病了。
据说是病得还挺严重的。
被带回去后半夜就发起了高热,烧得迷迷糊糊的、神志不清,见人就拽着喊月凝,不停的呢喃着她儿子被人杀来吃了肉,不论旁人怎么劝说解释都不肯听。
疯疯癫癫的模样将家中幼子都吓哭了数次。
医修都说她是心病,直言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系铃人是谁?
有人觉得是楚月凝。
楚父亲自过来,说请楚月凝回去见她一面。
事情闹得有点大,楚父出现在他们竹楼跟前时,不仅带了楚家的人过来,还引来了许多渔村的人过来围观。
听完他的要求后,楚月凝没答应。
楚父的脸色难看至极,当着所有跟过来的人质问楚月凝,“她再怎么说也是你娘,你是她怀胎十月才辛苦生下来的,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病入膏肓、日渐疯魔,也不肯回去见她一面?”
楚月凝面色冷淡,“那也与我无关。”
楚父被噎了下,眉头直接皱起两个深深的疙瘩,语气里的威胁多过无奈,“是不是要我这个当爹的跪下来求你,你才肯答应回去看看你娘,让她安心养病?”说完当真作势要朝楚月凝跪下去。
周围人声嘈杂,都在关注着他们这对父子。
有人说。
“不管怎么样,毕竟是亲娘,就算是因为道尊批命的关系从小就对他有所忽视,也不该如此狠心,连她病成那般模样都不去看一眼。”
也有人说。
“那是你没看到楚仙君幼时过得多惨,多少次浑身是伤的倒在岸边,气息若有似无的,也没人敢去扶一把,只能自己晕过去、再醒过来,那时候咋不见他还有爹娘去扶一把呢。”
真是哪里都不缺看热闹的人。
那些嘈杂声音混合在周围清幽水域、明媚阳光中,一字一句的落在楚月凝挺直的脊梁上,想用自己的意志和揣测来审判这对父子究竟谁对谁错。
楚月凝低垂着眉眼,表情有些淡。
任由那些人议论纷纷、哪怕面前这个他曾经憧憬过、期待过的男人当真屈膝要跪他,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像神魂被抽离了,只剩下躯壳在冷眼旁观。
可顾砚却觉得吵闹。
他伸手拦住了要下跪的楚父,语气温和,“您觉得您夫人的心病是楚月凝,只要他回去见她一面她的病就能好,其实并非如此。不知道您有没有想过如今楚月凝活着,你是可以过来威胁他回去见您夫人,若他真的死了呢?毕竟在你们心中,楚月凝活不过今年,如今已经五月过半……”
“若他真死了,您莫非是有开了黄泉、将楚月凝魂魄引渡上来的本事?”
“按照那位越墨道尊的批命的时间算,楚月凝最多还有半年多的寿命,您对他当真有这么大的仇怨,非得在这种时候来逼迫他,让他背上个不孝的罪名去死么?”
楚父略楞了下,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的楚月凝死期将近这件事,略显枯瘦的脸庞迅速褪去了血色,呈弯曲状的膝盖犹如被烧红的铁块焊住,不论如何也再跪不下去。
沉默半响后,摇晃着转身自他们门口离去。
肩膀和脊背都松垮垮的垂塌着,看上去像是凭空老了几十岁。
目送他离开后,顾砚将楚月凝拽回屋内,“啪”的声关上竹门,眉头略微不耐的皱起,“不在这住了!收拾东西我们今天就离开溧水。”
他说走就走,连半日都没有多留。
鱼池也跟着他们离开,顾砚倒是不多惊讶。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那个叫黄鹂的小姑娘居然也跟着他们离开了溧洋。见他朝自己看过来,黄鹂娇滴滴的冲他笑着,挥了挥纤纤玉手,“顾仙长~”
鱼池赶紧去抓她的手,“不许这样对他笑!”
黄鹂对他千依百顺,赶紧点头如啄米,笑嘻嘻的伸手去抱鱼池的胳膊,娇声娇气的,“好的呀~知道啦。”
顾砚不太习惯跟她说话,朝楚月凝靠了靠。
“咱们现在去哪?”
“还能去哪儿,给楚仙君的试炼牌涂颜色呗,你说你们两也真是的,好不容易顾砚因为守住了北疆城,可以直接参加试剑大会,楚仙君又从楚家脱离出来,还得再去做任务攒几分。”
“幸亏我是个闲散少爷,时间多得很。”
正说着,天空响起道清越啼鸣。
青鸟拖着长长的尾羽停在他们旁边。
楚月凝伸手将挂在它脖脖颈上信件取下来,“是姑姑的信,宁霜风醒了。”
他看了眼顾砚,“去虞城?”
顾砚点头拍板,“去虞城。”
时隔两年半,他们再次回到虞城。
宁霜风的情况不算好,他在秘境里被那两头巨蜥咬伤得太厉害,若非当时顾砚已经学会了《万物决》,光靠丹药根本救不回来他的性命。就算救回来了也始终处于昏迷之中,到三天前才醒过来,此时正脸色惨白的靠坐在床头,整个儿病殃殃的、也不知道人什么时候才能有力气下床。
看到顾砚进来,勉强露出个笑容来。
“阿砚。”
顾砚点头,“嗯。”
绿珠从门外进来给他倒茶,娇妍的面庞不复往日明媚,眼睛脸上都是掩不住的憔悴和疲惫。这么说起来的话,他从刚刚踏进院子起就只看到绿珠在忙活,其他的人……
“她们都去其他院子里了。”宁霜风的声音很低,满满都萦绕着苦涩,他在秘境里受伤太重,灵根有裂,这辈子都可能只有金丹初期的修为,已经被宁家放弃,院子里丫鬟都或自愿、或被派遣去其他人那,唯独只剩下个绿珠留下守着他。
不仅如此……
宁霜风抿着苍白干涩的嘴唇,沉重的叹了口气,“我从醒来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他已经被一连串、让他猝不及防的打击彻底压碎了脊梁,早就没有了往日的骄傲和肆意,甚至连质问为什么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