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昏君求死不能后(36)
他话刚说完,就听见一阵叩门的声响,一个清甜的姑娘声音:“白公子安歇了吗?”
白昼向布戈使个眼色,布戈把门打开,见来人正是刚才抚琴的姑娘,她已经换过一身衣裳,较刚才随适许多,卸下浓妆,恬淡可人。见是布戈来开门,便行礼道:“我家公子不放心白公子,特让小女子来帮忙照顾。白公子歇下了吗?”
话说得含蓄,内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布戈不知道自己主子的意思,也不敢贸然吱声,只得往屋里瞄,就见刚才还坐在床边和王爷叙话的那主儿,这会儿已经彻底躺倒在床上,哼哼唧唧,一副醉鬼睡不踏实的模样。
布戈侧身的功夫,姑娘跟着进了屋子,笑道:“照顾醉酒的人,小女子理会得,二位放心吧。”说着,就往床边去。
这场面没了御前太监的光环加身,布戈倒还真的迟疑起来,一时想不出来怎么把她请出去,只得在后面叫:“姑娘且慢!”一面在后面追着她。
姑娘当然不理他,径直走到床边,正要伸手摸一摸白昼脸颊烫不烫。就见床上这醉鬼突然睁开眼,半撑起身子,懵着眼睛先是端详她一番,而后就恍然了,指着她作会意之态,结果“啊”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下一刻,突然抽冷子坐直身子,一拍大腿笑道:“原来是天上司星的大美人,你是来陪在下的吗?”
眼看着站起来,就要去拉姑娘纤秀的腕子。姑娘会意一笑,非但没躲,反而伸手迎上他。
谁知令人尴尬的是,白昼的手直接错过姑娘的腕边,一把抓住了站在后面稍远一些的远宁王的手腕,但王爷离得远,醉鬼一个跟头栽进王爷怀里,又强自站直身子,拉着王爷的衣襟就把他往床上拽,嘴里念叨着:“快……送青岚美人去安寝,仙子……”话音落,合身扑在远宁王身上,继续道,“仙子入凡尘,我这俗人若是……不怜惜……天打五雷轰……”
布戈知道自家爷的意思,赶快过来帮腔:“我家公子喝多啦,分不清人了。姑娘见笑,快回去歇着吧,”说着,也不给她回话的机会,径直走到门边,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
床上,白昼又大着舌头说话,念叨了什么都听不清楚,依稀就是仙子长、美人短的没完没了。
显然,姑娘是得了自家主子的授意才来的,但试问哪个年轻女子,乐意陪一个素未谋面的醉鬼?见这副混乱场景,赶忙给个台阶就下,跟布戈客套两句,出门头也不回就走了。
听着门外当真没声音了,白昼嘴里哼哼唧唧的词儿才略消停,他拽着王爷滚成一团,手脚并用的往人家身上攀,场面极不风雅。远宁王知道他是做给人看的,只得依着他,如今屋里没外人,白昼才松开王爷衣襟,往那宽大的床榻上一骨碌,翻身躺平,离开王爷怀里。
躺在床上缓神片刻,呼出一口酒气。
终归也是喝了不少酒,闹腾一通口干舌燥,向布戈吩咐道:“水。”
布戈麻利儿的伺候主子喝水,忍不住道:“您干嘛喝这么多酒,本来身体就不好……”
他念念叨叨,白昼听了心烦,横他一眼,布戈立刻闭嘴了。白昼把杯子递还给他,道:“放好了杯子,也把自己放好了去吧。”
布戈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又招了主子烦了,眼看远宁王还在一旁,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行了个礼,乖乖把自己放到隔壁睡觉去了。
王爷不是个碎嘴子,白昼耳根子终于清净,没多大一会儿也睡着了。
就只远宁王,坐在一旁看着皇上在睡得尚算安稳,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他对于皇上的在意,始于他在政务上的手段,更是始于他脾性里有一股跟白昼极为相似的倔强。但从前无论是扶他还是抱他,大多是由于他身体不好,出于医生救护病人的职责,即便看上去是哄着皇上的,也多半是臣下哄君上的那种逢迎——你乐得我怎样,我便在自己可接受的范围内,尽可能做到。
但刚才皇上装醉,歪倒在他怀里时,明知这人是装的,自己的心却像是随着他身子倒过来的动作诡异的悸动了一下。
对他……为何能有这样的悸动,是因为他像白昼吗?
但他毕竟不是。
第28章 好看吗?
白昼一觉睡到第二日中午。
何方颇为妥帖,给白昼众人准备了更换的衣裳。
他给白昼准备的是一身珍珠白的长袍,领口袖口用银线绣了暗纹,掌宽的浅灰色腰带上也点缀着银线。外衬一件浅灰色的氅衣,用的哑光织锦料子,黑色的图腾绣纹衬出腰线和肩线,领口一对珍珠做装饰。
浑圆光亮,品相极佳。
知道白昼身体不好,氅衣内有乾坤的用薄羊绒做衬里,乍看低调,实际工艺繁复又保暖。
与白昼昨日穿的那身衣裳相比,更是从料子到剪裁不知精细多少倍。得体异常,就跟量身定做的似的。
不可谓不贴心。
白昼由布戈伺候着梳洗完毕,换好衣裳站在镜前照了照,觉得还不错,转向远宁王,手臂一展,笑道:“好看吗?”
王爷把他从头打量到脚,半晌没说话,人好看,衣裳嘛……也是挺好看的,可怎么就看着那么不顺眼……
眼看皇上一动不动嘴角含笑看着他,一副非要他说点什么的架势,最终还是扯了扯嘴角:“衣裳配不上人。”
布戈默默表示,受教了。
白昼自从穿进书里,就是皇上,自以为吃过见过,再如何有排场,也不能比得过天子帝王家。
午膳时分,终于知道什么叫坐井观天了。
原来偷摸儿比皇上过得风光的,各朝各代都有。
单是青菜,就有许多让白昼听着莫名其妙的名头——为了青菜的爽气不被混沌侵袭,从摘菜到清洗,再到切炒,都是由妙龄的未嫁姑娘一手操持。
呵,古人的花样儿炫富。
白昼面儿上大为惊叹,一通马屁之后自嘲俗人一个,到了何方这里才算知道什么叫生活,自己从前只不过是俩鼻孔出气,苟延残喘。
千穿万穿,马屁的确不穿,加之白昼顶着好看的脸,摆着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显得真诚极了。
何方受用。
他见白昼吃得差不多了,向左右使个眼色,伺候的侍从都退下去,白昼见状,也向布戈吩咐道:“你去何大人府上报一声平安,另外,把我的箫拿来。”
布戈知道皇上这是把自己支开给何方看,跟远宁王对个眼神,行礼离开了。
白昼才道:“何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说着,他看向远宁王,“青岚,是自己人。”
何方哈哈一笑,夸赞道:“白兄冰雪通透,和你说话就是痛快,”他把折扇甩开,扇了几扇,现在不过三月底的天气,文人打扇,装模作样沉吟一番之后,才道,“白兄……想不想挣些茶水钱?”
正题来了。
他话一出口,白昼眼睛立刻就亮了,不说话,眼含期待的看着何方。
何方道:“在下手里有点好东西,原来都是通过漕运,运往朝月城,但如今……运河的事情,想来白兄也有所耳闻,在下就想着,白兄在都城里毕竟是认识些权贵,政务上他们可能帮不上忙,至于吃喝玩乐的闲事……若是这批东西能散掉,一来白兄能得些茶水笔墨钱,二来用剩下的钱财去疏通运河关窍,日后咱们定能得更多的好处。”
白昼沉吟了片刻,问道:“什么东西呀?”
何方高深一笑,道:“自古以来能让人欲罢不能的只有‘瘾’这个字。”
在他接下来的讲述中,白昼把事情捋了个大概,眼下这座院子,是何方与几个朋友共有的,最高层那人,名为闻花先生,颇有些门道,能倒来许多稀世珍宝,于是他们一直背着何开来,借由府衙官家的身份作掩护,将宝贝混在漕运船里运到朝月城卖给一些达官富户。
几年前,大铭会的前任帮主听说了这事,也想来分一杯羹,他先是找何方几人私下商谈,结果谈崩了,本着跟你谈不拢就找你老子谈的威胁心态找了何开来,万没想到,功课做出了纰漏,何开来对此事全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