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145)
这两个人出现在这里,曲沉舟已察觉到事情不好。
虽然柳重明为示信任,让他去调人偷袭方无恙的暗堂,可实际上,他们都明白,方无恙涉及到柳侯、白将军和景臣,而以曲沉舟的身份,必然无法请动这三个人的。
所以,他曲沉舟是最好的饵,而柳重明才是最好的黄雀。
方无恙主动现身,也是重明与两位长辈谈判的最好时机,他曾尝试从卦言中得知成败,可惜一无所获。
如今这两位长辈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件事——柳重明没能过得了这两人的关坎。
柳维正负手俯视他,直看得他低下头,才问:“你在担心重明?”
曲沉舟心中一紧。
从前虽与柳侯见过面,可那时重明护他护得紧,柳侯对于他们的事没有同意,却也没反对,只提醒不要频繁见面。
所以他对柳侯的印象,也只限于不苟言笑,沉默寡言。
可如今这如家常般的问话,却让他忽然意识到,面前的是安定侯,自幼便浸淫在朝中和族中纷争里的安定侯。
并不是泛泛之辈。
“回侯爷,”他的目光落在地面上,又渐渐移到柳维正的脚上:“我外出时不慎被人掳走,幸得世子救回,如今醒来不见世子,自然担心。”
“你有这心思,不枉重明对你一场,”柳维正坐下,平静问:“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见着我,为什么会担心重明?”
曲沉舟低着头,半晌才问:“因为侯爷许久都没有来过别院……”
“倒是个聪明的小家伙,话说得好,”柳维正微笑道:“我是难得来找重明,若不是这次来找他,还不知道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重明从前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可惜不知被谁蛊惑,如今状似疯癫,满口胡话。”
“我已经令人将他关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不用担心。”
曲沉舟不再回答,慢慢抬起目光,落在柳维正身上。
白世宁捱不得屋里的沉默,诧异问道:“你不是担心重明?怎么不问问他说什么胡话?又被关在哪里,你……”
柳维正抬手拦住他的话,问道:“你在为我卜卦?”
话已至此,不用细问,曲沉舟已经想明白了柳重明说了什么疯话,以至于被囚。
——夺嫡事关重大,而柳侯和白家从来都持无争的观望态度,更别说柳贵妃还没有动静,柳重明初入官场便这样大放厥词,一旦有闪失,关系的不止是柳重明一人。
他不再避讳柳维正的目光,朗声回答:“是。”
“世宁,刺瞎他的眼睛。”
白世宁的铁掌应声而至,一把掐住他的喉咙按倒在床上,指间夹的飞针转瞬间已到眼前。
曲沉舟连一声惊叫也没有,只微微抿嘴。
那枚飞针停在他的眼前一寸处。
像是让时间变得煎熬似的,悬在面前的手缓缓下沉,那针尖似乎已触到睫毛。
曲沉舟的目光又落到白世宁身上,轻声道:“白大将军,等侯爷真想取我性命,再动手也不迟。”
飞针在手中打个转,不知又藏去哪里,白世宁忍不住笑起来,揶揄一句:“阿正,你失策了,没吓到人啊。”
柳维正也有些意外,笑一声:“还有点胆识,也是我一时大意,居然能放你这样的人在重明身边,也难怪他被你蛊惑。”
“不知道侯爷的‘蛊惑’一说从何而来,”曲沉舟被放开,揉了揉被掐得有些窒息的脖颈,在床边坐好,姿态端正:“不是蛊惑,而是卦言。”
柳维正和白世宁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
“我刚刚的确在为侯爷卜卦,从卦言上看,如果我对两位如实以告,世子无忧。”
“如实相告?”
“对,您和白大将军一定有兴趣听一听,”曲沉舟平静地道:“而且我知道,不光世子无虞,两位也会站在世子身后。”
白世宁翘着腿在他身边坐下,笑了一声:“小家伙,可别以为阿正像重明一样好糊弄,当心一句话说错,你这娇弱的小脖子就断了。”
凛然的杀气若有似无地缠绕在身边,曲沉舟目不斜视,答道:“若侯爷和白将军认为我在说谎,我的性命就在这里,随意拿去,绝不会有半句求饶。”
柳维正不置可否。
房中的沉默仿佛充斥着无形的压力,曲沉舟在心里笑了一下。
从前审他的是重明和石岩,如今换成了两位长辈,他自岿然端坐,倒是有些像从前的处境。
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无数次在生死边界中走在窄窄的独木桥上,一旦摔下就是粉身碎骨,怎么会被这区区小场面吓到?
要想为重明争取到两家长辈真正的支持,他的身份底细总是瞒不过的,现在是最好的契机。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对他来说信手拈来。
“侯爷,白将军,”他缓声开口:“我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死在十多年后……”
过了许久,屋里仍然寂静无声。
柳维正捻着指间如意沉默不语。
白世宁将曲沉舟来回打量还不够,忍不住伸手捻捻温热的耳垂,又用两指掐掐柔软的后颈,如此反复,才确认眼前是个活人。
“你是说……你死过一次,又在这个身体里活过来了?”
“是的,白大将军,”曲沉舟耐心为他解释:“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白柳两家的情况并不如二位想象得那么乐观。”
这话已经极尽委婉,两人都明白,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即便皇上不发难,一旦怀王登基,两家也就走到了尽头。
“阿正。”白世宁自己拿不定主意,轻轻叫了一声。
玉如意在指间停留了很久,又重新被摩挲起来,柳维正没有质疑,也没有绕着弯地套曲沉舟的话,只简单问。
“你是谁?”
与对柳重明和白石岩讲述的不同,面对这两个人,在曲沉舟的讲述中更侧重的是白柳两家的处境,而不是以柳清颜身死为要挟。
所以自然也略去了关于自己的一切,更不会提到与重明的过往。
可连柳重明都能想到的问题,这毕竟是一道过不去的坎,他对于柳维正的问话并不意外,那句拒绝的话习惯性地涌在嘴边——我是谁并不重要。
柳维正却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又问道:“你刚刚说,有人向皇上说重明有天子之相,彼时清如已经有了孩子,皇上的七分忌惮成了十分,是不是?”
“是。”曲沉舟微微低头,那句卦言自然不可能告诉两人,可这其中之意却是触怒皇上的源头,不能不提。
柳维正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我们两家已在朝中经历几代,虽不算权势滔天,也是根基深厚,朝中一点风吹草动,也该能立刻传出。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曲沉舟心中陡然一紧,发现自己之前低估了这位安定侯。
“所以如果想要把柳家连根拔除,进言之人必然不可能上折子或在殿前弹劾,只能是见不得光的私下密告,皇上这才突然发难,对不对?”
“……”曲沉舟不得不承认:“对。”
白世宁喝骂一声:“告诉我!哪个狗日的密告的!”
“便是为了天家颜面,皇上也不可能让外人知道,重明有天子相这种说法,而你……”柳维正没有理他,扫了曲沉舟一眼。
“你不是于公公,却能把前因后果知道得这么详细。所以,密告进言的人,就是你。”
如寒冬腊月里被迎头泼了一瓢冰水,曲沉舟咬着下唇,脸色渐渐苍白。
白世宁失声道:“怎么会!”
“抬头,看着我,”柳维正仍波澜不惊地质问:“密告进言的人,是不是你?”
“是……”曲沉舟的手指蜷缩着,抓着身下的被褥,仿佛是面对曾经累累的白骨,忍不住想痛哭忏悔:“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