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盲有盲道(7)
“但是爹娘生病了,按孝道将我是不能不管的。这样吧,你带爹娘去村里江郎中家看病,让江老把账记在我头上。我抽空去付了,二弟看行吗?”
行吗?当然不行。唐磊肺里一股火窜过,要气炸了。
“大哥你不是防备着我,怕我把钱吞了?!”唐磊本是打算这么干,这会儿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嗓门不自觉大了起来。
“二弟想多了吧。”唐落笑笑。
他嘴上说着没有啊怎么这么想,表情却好像明明白白地在一张脸上写着对啊,没错啊我就是信不过你,你打我啊。
“大哥……”唐磊生的像极了陈氏,一双三角眼带着内里的算计和小家子气更是遗传了个十成十。他急着辩道,“那你家田里的帮工活计,找外人不找自己家人,太说不过去了吧。”
这个时候的雇佣关系还不是很明确,或者说人们还未形成系统的雇佣意识。
唐落静了半晌之后,叹了口气。
那一口气里包含失望、难过、恼怒种种情绪。
唐落摇摇头,道:“二弟回去吧。”样子似已失望至极。
唐磊还想继续说,却被叶寻霸道地“送”出了门。
唐磊在门外喊了半天,最后狠狠一跺脚,震的唐落放养在篱笆外面的野花抖三抖,自离去不提。
送走不速之客,夫夫二人合力把一只小小黑洗成小白。
小厨房里白雾缭绕,热气里裹了两人一狗,俱在奋力挣扎。
“公的母的?”
唐落好奇地两手摸过去。
叶寻把木盆子里嗷嗷叫唤的小家伙挪了个地儿,错开唐落的手,“公的,省事儿。”
唐落若有所思,“哦。”
与此同时,旺财同学正式开始了在唐家的生活。
卯时一刻准时“汪汪汪——”喊人起床。
把人吵醒后摇着尾巴迈开小短腿自己在院子里溜达找吃的。
吃过饭趴在自家窝里头朝里屁股露在外头晒太阳。
戌时把门挠的嘎吱嘎吱响,膈应醒两个主子给它开门让它进屋蹲着。
唐落戏称他家养了只“四象”
,行狗事,行鸡事,行猪事,行猫事。
“咱家旺财跟猪的区别就在于猪不吃同类,但是旺财爱吃猪肉脯。仅此而已。”唐落倚在门上抱着膀儿吐槽。
当某日叶寻再一次办事办到一半因着挠门声音被唐落踹下床去开门时,终于暴走了。
旺财朝前一扑,门终于开了。
他的二主子面无表情地在门口站着。
“嗷呜。”让让,我要进屋的呀。
叶寻左手里东西一闪,刀刃舒展在月下,倒映出叶寻俊朗的侧脸。
“嗷呜?”
叶寻蹲下,认真地看它。右手摊开,掌心一大块猪肉脯,左手朝旺财□□比了比。
旺财本着狗的本能直觉出危险来,四只小短腿并用朝后退了退。
叶寻满意了,“乖。”
猪肉脯隔空移动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落到旺财的小木头盆里。
旺财哼唧,摇着他奶白色的短尾巴去找它的肉脯了。
叶寻把门开出一条缝留给身材苗条的旺财让它晚点自己钻进来,自己接着回去抱媳妇。
唐落迷迷糊糊,隐约感到身边一沉,知道是叶寻回来了,掀开被子翻了个身。
“媳妇……”
叶寻凑过来,唇贴上唐落的脖子。
唐落扬手准确地找到叶寻脑袋招呼一巴掌。
“睡觉!明个得起早去镇上。”
叶寻两只手不老实地摸,口中道:“不怕。料备好了,汤底也熬好了,小涛顾得过来。”
“媳妇不想吗……”
叶寻声音低沉微哑,性感撩人的紧。热气呼在唐落脸颊,唐落背对着他,差点就从了。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抄起脑袋底下的枕头丢过去,“滚。再闹去和旺财滚被窝。”
旺财顺着门缝钻进来,抖了抖沾了一身灰的花毛,“嗷呜?”
叶寻,“……”
是夜,某项夜间活动只得在单方面的不配合下不了了之。
次日清晨,夫夫俩坐在车上,俱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叶寻眼袋发青,一手拉着缰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唐落怕他驾着车睡着了,坐出来监督他。身子顺着马车颠簸颠簸就歪在了叶寻肩膀上,手握成拳放在嘴边,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不一会儿,唐小落靠着叶寻的胸膛打起了幸福而又缠绵地小呼噜。
叶寻冷漠脸,“……”他真的更困了。
叶寻强打精神,控马的同时分心思索趁媳妇不注意是把旺财烹了、烤了、还是炸了,喂狗还是自己吃。
早晨风景独好,红日一点点从地平线底下钻出来,霞光洒了两人一身。一半朝霞,一半阴霾。
叶寻低头,宠爱地在唐落脸上吻了吻。霞光在唐落脸上镀了层金色,映出他被清晨凉凉的空气激的微红鼻尖,淡色的唇,还有唇上一层不大明显的绒毛。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致谢~
第17章 叶鉴
微凉的风吹在脸上,唐落半梦半醒间,鼻子隐约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那气味在鼻尖萦绕,有点像茉莉,却比茉莉更淡一些,比起百合还要清新少许……唐落心里一点意识逐渐淡去。
叶寻将唐落鼻下的拇指长的白瓷瓶收回怀里,继而冷漠地抬眼看向枣红色的马匹背上盘膝而坐的人。
那人纵使坐着也看得出身长七尺有余,宽额、凤眼、直鼻,面部与叶寻至少有八分相似。
那人饶有兴致地笑着,视线锁定到被叶寻抱在怀里的唐落。
“呦,是真宠啊。你给他闻醉仙花粉做什么,防着他?还是不敢告诉他?”
“找我做什么?”
叶寻语气无甚起伏。
叶鉴好没意思,“我说弟啊……你哥不远万里来找你,给你透信儿,你就这么个态度啊。我走了啊。”
叶寻一抖缰绳,将走偏的马儿扯回来点,淡淡道:“哦。”
“我真走了啊?”
“嗯。”
“我走了!”叶鉴在马上翻身合腿,叶寻无动于衷。
叶鉴算是败给他弟了,摆摆手,坐回来自己生气。
“你说你这个毛病,媳妇居然能忍得了你不与你和离也算得人才,不怪你宠他。”叶鉴掰手指头数落他。
“人冷、话少、呆板、无趣、性冷淡……”
叶寻额角青筋一根根凸起,“……有事赶紧说,说完滚。”
叶鉴马上露出我就说吧你这人无趣肯定要恼的嘴脸。发现叶寻临界爆发,叶鉴见好就收。
“老爷子花大价钱寻你呢,这事儿你放心上。”
叶寻蹙眉疑惑,“寻我作甚?”
叶鉴耸肩,小指掏耳朵,漫不经心地道:“莫家小姐对你贼心不死,莫老爷子上门来和老爷子合计,你人被抓回去的话估计就离和亲不远了。”
叶鉴说完这话,二人都没再言语。周遭只剩下风吹草木的沙沙声音。
半晌,叶寻道:“多谢。”
叶鉴笑了,“小没良心的,自己惹了麻烦走了让哥好找,哥多担心你。”
“嗯。”
“我刚才远远瞧了眼,弟媳很好,哪天让他与我正式见个面说说话。”
不等叶寻回答,叶鉴自顾自地继续说:“你这么瞒他行吗?哪天他从旁人口中知晓不会在心里戳刺吗?”
叶寻低头,目光温柔地落在唐落蒙了黑布条的眼睛上,“不想他担心。再者,就算他有一日得知,也不会生我气的。”
叶鉴简直没眼看他。
“好啦,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就提醒你一下。”叶鉴递给叶寻一信封,“里面的饭庄是母亲留下的私产,老爷子不知道。掌柜的信得过,用不用你自己看着办,有麻烦让他们传信给哥,哥就先走了。”
叶寻捏了捏手里信纸,里面有半个巴掌大的硬块,该是玉佩一类的信物。
叶寻抿了抿薄唇,再次道:“多谢。”
叶鉴送过来消息和渠道都是他目前需要的,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叶鉴弯唇,“哎呀,弟弟,怎么成家之后这般温柔,哥都快不认识你了。”
叶寻道,“滚。”
“哈哈,弟媳真的好大本事,下次不许弄晕他了,我要跟他聊聊。哥真走了,顾着你家媳妇的身子。”
叶鉴笑呵呵地说完,整个人翻身而下,在半空轻飘飘地换步翻腾,骑上几尺外一直跟着的青黑色骏马,口中发出一声长啸,青黑马嘶鸣而和。一人一马,不多时便消失在视线里。
唐落醒来时,人已经不在马车上了。
周身触感柔软,这是食肆二楼的床榻上。唐落乍醒,有点头晕,不由缓缓坐起身体,以手揉了揉额角。
空气中隐隐飘来关东煮汤底的醇香肉汤味道,楼下已经开张了。唐落总觉得在车上的时候好像闻到了一股淡香,他又不确定,也许是他意识模糊时记忆偏差。唐落下榻,凭着记忆摸索着寻到楼梯的木头扶手,一节一节台阶顺着朝楼下走。
还没到正午,食肆里的顾客不多。小涛半点不懈怠,谨记唐落的“微笑”教育,满面笑容地招呼客人。
微笑服务,即对客人饱以热情招待。唐落交代小涛,不管客人什么表情,我方服务人员一定要微笑,一定要学会说“亲”;不论客人买不买东西,一定要温柔以待,欢迎他下次再来。
事实证明,小涛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充分领会了唐落所言的精髓,在顾客面前一遍遍地展现她他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版微笑服务。
“您这边请。请问要来点什么?先看看?当然好的,我给您上壶店内新品梅子汁……是小店内免费提供的……萃取山上野生梅子,汁水饱满,味道甘甜。你坐着慢慢看,需要什么吩咐一声就成!”
店里永远忙忙碌碌热热闹闹。唐落闻着空气里飘香的肉料味道,胃里突然一阵不适,忍不住停下脚步,单手扶着扶手,左手放在胃部按揉,眉头忍不住皱在一起。
这种感觉不多时便过去了,唐落也没多在意。八成是像小时候一样,吃多了酸菜肉的饺子之后一闻到酸菜肉馅就想吐,同理,关东煮的味道闻多了反胃也是正常的。
叶寻在门口给客人煮菜,注意到身后传来的缓步声,便暂且放下手里活计让它们自己煮自己,快步走过去揽住唐落的肩膀,将他带到最靠门的一张桌子,挨着自己坐下。
木质的长凳因着重力,凳子腿摩擦地面,发出一声不大的声响。
“醒了?口渴吗?”
唐落笑道:“你这么说了还真有一点。”
叶寻闻言,把早上过来就冲泡好的茶水倒了一杯给他,流水声涓涓,一杯清茶好似倒在了唐落心尖上,冲的他胸腔滚烫。茶杯递到唐落手里,叶寻低声嘱咐:“有点烫,凉一凉再喝。”这才回去忙自己的事情。
唐落一手托着暖热的茶杯,另一手手指有节奏地点在木质的桌面,发出有节奏的轻声闷响。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致谢~
最近眼睛不太好,码字时间久了就花,只能更一点歇一歇,所以写的不大多~感谢支持,欢迎纠错~
第18章 找茬
时值正午,唐氏新煮门庭若市,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叶寻褪去外袍,仅着一玄色修身的长衫,煮菜煮的一头一身淋漓的汗水,额前墨色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唐落坐在一边招呼的嗓子直冒烟,几千年后的中国,网购有网银,交易有支付宝,理财有信用卡,他终于在身后亲身体验了把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快感。
“小涛,给小老板拿条干净的汗巾!”唐落不顾形象猛灌了口茶水,屋里热气熏腾,比外面要热上许多,茶水晾了半晌,依旧是温热的。他坐在一旁尚且如此,尽管看不到,亦足以想见叶寻汗流浃背的模样,唐小落挺大个人,不好意思说,心里那块地儿直泛酸。
“哎——”小涛反应很快,将客人菜端上桌,招呼两句,手脚麻利地去后厨拿了条涤的干干净净的汗巾出来。
夫夫俩开着小店忙的热火朝天,唐氏食肆终于迎来了第一波砸场子的人。
门外绿柳如茵,柳下躺了个中年妇人扯嗓子干嚎,唐落没准备,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个小没良心的啊!”妇人大哭,“大家来评评理啊!养儿子养了十几年,兔崽子扔下生病的父母,自己开店快活啊!”那妇人身边还蹲了个青年,喊声凄厉地附和,“大家评评理啊——”
唐落突然想到,事情可能与他想的不一样。
他听出了这两个声音的主人正是陈氏和唐磊。他原本以为唐磊瞒着家里输了钱,想找他做冤大头,没想到陈氏也掺和进来了,那这事八成唐父也是晓得的。唐落一个没忍住,气乐了。唐家人真当他是软柿子提款机吗,欺负他家人少?
八卦向来便是不分时代不分地点的,食肆里本来人就不少,送上门来的热闹,一个个招子锃亮,更有好事者不嫌事大,对唐落夫夫表示不满:“哎也是啊,小老板,你们这小店开的也红火,我朝以孝道治天下,这事儿你们可做的不厚道。”
此言一出,在座迎合者若干。
唐落深吸一口气,实在不明白难道自己店里生意不好他就能帮唐磊还钱了?这家人脑子都是怎么长得?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啊?唐落经常代换角色,觉得还蛮有趣的。
唐落长叹一声,扶着桌子颤巍巍地站起身,脑袋茫然地转了转,似在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
人们这时才想起这家店的大老板是盲人,刚才附和唐落不厚道的人中,有人低下脑袋。
唐落全然不心虚,迎着陈氏吵闹的方向朗声道:“纵使吾与您家在我病重之时分家,吾还愿意唤您一声母亲。您今日来此无理取闹,孩儿实在不知作何言论。”中气十足,毫无亏心之意。
这两句话说的很有技巧,不仅将分家之事说的明白,后一句道的更是惹人遐想。
“二弟上门来时,吾已坦诚地告诉二弟,店里小本买卖,又是刚刚起步,生意全仰仗镇民们抬举,银钱大多压进了货款里,二弟欠了那么大笔赌债,儿着实无能为力。”唐落想配合着哽咽两声,又想起自己眼睛上蒙着布条,挤出来水人也看不见,只得作罢。
唐磊脸色着实精彩。
可惜唐落没瞧见,何况他还没发挥完毕:“就算被家里扫地出门,儿心里也着实无记恨之意。二弟上门时,吾明白地说了,赌债实在力不从心,但父亲母亲的诊疗费用,砸锅卖铁吾也要出的。吾让二弟带父母去村里郎中家看病,药费记在吾身上,后来吾问了郎中好几次,郎中都说没有过去,只得不了了之。”
周围人看陈氏唐磊母子二人的脸色已经变了。唐落一席话道的很清楚,看似在说自己对父母的歉意,实际上句句说的都是这对母子在演戏。
顾着看热闹以及演戏的众人,都没注意到店里少了个人。
“你……你……落落你编出这些又是何苦来?”
“大哥你怎么如此含血喷人!”
唐落在风中摇摇欲坠,似是受伤至极。叶寻终于忍不下去,关了炉火,跨步到唐落身边,把他半抱在怀里。唐落有点不好意思,把头埋进叶寻的胸膛。
这幅样子看在人眼里就是委屈的不行,埋头哭呢。
唐、戏精、落脑袋埋在他家小攻怀里,话语断断续续地传出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母亲……请便吧……”
陈氏顶着周遭人嘲讽、厌恶的表情,硬着头皮无视,变本加厉地蹬腿嘶吼,翻来覆去也不过是不孝啊、不顾双亲啊。
店里有些是常客,都知道这对小老板人不错,吃完东西打个招呼就走了,对此一笑了之。
唐落叹道:“母亲,客人们要用餐的,您不肯在家里看病,不如我着人去请镇子里的大夫给你瞧瞧,您快起来吧,地上凉,过了病气也不好。”
唐落心道,看吧,我这兄友弟恭以德报怨的,多孝顺啊。
陈氏喊声稍歇:“落落,你要是真心给娘看病,不如把银子折现……”
“?”
唐磊一听母亲开腔就知道坏了,这下谁还不明白他俩是奔钱来的。
唐落像是没觉出什么来,叹气,一手摆摆:“罢了,母亲。儿这里钱也不多,先给您拿一些去看病吧。”
说着就要回身去那钱匣子。
叶寻只护着他,随他拿。
陈氏一双眼睛只顾着盯着唐落的动作,瞧见钱子儿,眼里直直窜起一把火来,完全无视了亲儿子扯她衣服的动作。
眼见着钱要到手了,唐落慢悠悠地动作被一声怒喝打断。
“老板!大夫请来了!”
一众人齐齐朝他的方向看过去,就连唐落也扭头去听,翻钱匣子的动作自然就停了。
门口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的是被叶寻安排出去的小涛,小涛身后站着一位年轻人,一身长大褂,手里提着个木头箱子,许是路上赶得及,小年轻一手虚虚按着额角擦汗,“哪位是病人?”
唐落被叶寻捏了捏指尖,反应过来,手在身后给叶寻比了个大拇指。
“大夫您好,劳烦给我母亲瞧瞧。”唐落作揖。
年轻大夫点头,小涛替他引路,这人也不介意撩起袍角就在路边青石板上一坐,也不顾上面青苔和浮灰,以不容反抗地力道抓过陈氏的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好梦~
鞠躬致谢~
第19章 少勤
陈氏险些一口气背过去,脸色骤然青了,挣扎着想把手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