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盲有盲道(3)
“噢。”
“对了,下午别忘了把家里衣裳洗了晾晾,屋里被子也拿出来晒晒。”
唐落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唐父和唐磊倒无所谓,叶寻也在地里干活,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可不能饿着。
木杖碰到柴门,唐落听见身后屋子里传来的声音。陈氏在哄她的小儿子和小女儿多吃一点,不用管自己。
唐落笑笑,自去寻叶寻。
春日里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唐落的木杖敲在土路上哒哒、哒哒地闷响。
叶寻隔的老远就看见唐落探路而来,手上禾秧朝地上一放,过去接人。
“叶寻?叶寻!”唐父不满地喊人。
叶寻一边大跨步朝唐落走过去,一边用袖子揩了把额上汗珠。
唐落侧耳去听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分辨出这是叶寻,索性站着不动,弯了唇角。
叶寻接过他手里的食盒,牵他的手引他走路,随口问道,“你吃过了吗?”
唐落笑吟吟点头,“吃过啦。”他要是说还没吃饭,这人八成又要把自己的干粮给他吃。陈氏在这些生活细节上精明的紧,干活的人每人两个馒头,多一口都没有。平日也便罢了,饿着肚子干农活,再能干的人也累废了。
还好这两日他相出了分家的好法子,也想到了营生赚钱。再忍两日吧。唐落自我安慰。
叶寻上下打量他一会儿,突然俯身。
“唔……”唐落猝不及防地被他吻了唇,一时难以反应。
“骗人。”叶寻说,“不是吃过饭的味道。”
唐落,“……”
味道个卵啊。
唐磊看见人来了,一把夺过食盒,掀开布帘,在里面翻找。
翻了半天,食盒朝地上用力一墩,上来就要揪唐落的领子。
“怎么才这么几个馒头?!小杂种!你是不是偷吃了?”
可惜,他连唐落的衣服边都没碰到。
“疼,疼疼疼……叶寻你疯了吧!你……松手……”
叶寻大掌卡着唐磊的中指,朝后掰出一个弧度,唐磊一身力气当即被卸了。
“嘴巴干净些。”
唐落甚至动也没动,摇头,“食盒是娘给我的,我没打开。”
唐父呵斥:“胡闹!叶寻你快放开弟弟!”
围观的人多了些,唐父自觉失了面子,语气严厉。
唐磊抬起头想骂叶寻,却被叶寻眼里的冷漠冻得一个哆嗦,连喊疼都忘了。
唐落摇了摇叶寻的胳膊,“饿了吧,先吃饭去。”
叶寻这才放开唐磊的手,从食盒里拿了两个馒头,瞥给唐磊警告的一眼。
唐磊老老实实地坐在唐父身边,目光时不时瞥向坐的远远的叶寻和唐落两人,眼神怨毒。
唐落挨着叶寻坐,脑袋歪在他肩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嘴边挨上软乎乎的馒头,唐落抿唇想了想,还是在上面咬了口,脸上笑开,“好啦,我吃过了,你快吃,不吃就是嫌弃我。”
“……”
这次反倒是叶寻被噎的没了脾气。
最后是唐落佯装生气,才把缺了一口的两个馒头全填进叶寻的胃里。
“阿寻……”唐落侧耳听了会儿风声,嘴里念叨身边人的名字。
“嗯。”叶寻肩膀动了动,让他靠的更舒服些。
“你会不会做让人像重病缠身一样的那种药?”
“……”
“会不会嘛?”
“……你要做什么?”
唐落嘿嘿笑了两声,“你想啊,唐家留我们就是为了留苦力,要是我病的快死了,你分不出心神做事,我们提分家,陈氏肯定乐得赶紧答应,说不准还要帮我们……”
“闭嘴。”
唐落说的正起劲,猛然听见叶寻的呵斥声,一下子呆住。
叶寻声音严厉,唐落跟他朝夕相处,叶寻从未与他发脾气,这次他甚至从中听出了怒气。
“刚刚的话,不许再说。”
唐落乍惊之后,回想了下自己的措辞,恍然大悟。
讨好地朝身边高大的男人蹭了蹭,“对不起嘛,我说错话了,你别过心……”
叶寻抿唇,到底还是揉了揉他的头。
“是药三分毒,药可以做,我来吃。”
唐落想反驳,但是他理性地认识到,口头反驳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反而会提高叶寻看药的警惕性,于是没有表态。
叶寻当他默认了,俯身在他额上亲吻。
至于新营生,唐落心里也有了主意。他曾经帮家里管过唐氏餐饮,还亲自参与唐氏的新式关东煮的制作。唐落不得不庆幸,还好当时背过关东煮底料的配方,新鲜简单健康成本低。民以食为天啊,唐小落表示饮食行业的淘金是非常有前途滴。
第6章 病来
胜日寻芳泗水滨,春日山林遍是花花草草鸟语虫鸣。
先前与叶寻沟通过药的问题,这一次唐落磨叶寻带他一起上山。
唐落理直气壮地美其名曰帮忙,叶寻戏谑地哦了一声。
唐落的气焰顿时低了一截:“怎么说……我擦汗也算帮忙吧……”
不论过程如何坎坷,唐落的目的最终达到了。
可是……“阿寻……”
唐落手指绕着缠在腰上的绳子拽了拽,扯不大动,因为绳子的另一头连着叶寻劲瘦的腰。
叶寻人生的高,背着一个半人高的竹篮,头也不回地安抚道:“落落乖,这样安全些。”
不只是山路难走,也是以防唐落乱跑遇险。叶寻还没忘记,二人初遇就是因为唐落坠山这件事。
唐落还真没法解释,他总不好说掉到山沟沟里的那人不是他吧。
春天的山里穿林风微凉,微潮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唐落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觉得这味道新鲜,好闻极了,不由得抽动鼻子,用力嗅了两下。
叶寻走在前面探路,听见声音,笑了笑,他的小媳妇也不过才是个孩子。
趁着还没开始挖草药,手上没沾泥水,叶寻回身大掌在他头上揉了揉。
“唔,鬓角散开了吧……”
唐落小声嘟囔。
被叶寻听在耳里,笑道:“回去我给你梳。”
唐落低头晃了晃脑袋,果然,鬓边两缕束好的发钻了出来,落在脸侧,颊边被扫的痒痒的。
“山里有蛇吗?蜈蚣,蝎子什么的会不会咬人?”唐落因着眼睛的原因,前世也没怎么出门玩过,这会儿秉着好奇心就算害死猫也要保留的决心问他想问的问题。
或许叶寻是熟悉山林的,在这种人声鲜少的自然空间里,他更自在更放的开,心情更好一些,闻言道:“当然有。落落可千万小心,山中毒物有的是见血封喉的,万一被咬了夫君也救不了你……”
唐落一阵紧张,忍不住朝叶寻身边凑,两人并排,呼吸相闻。
唐落对周围人的情绪感受变化一向敏感,脑袋里那根弦“啪嗒”接上了,反应过来叶寻在逗自己玩,哼笑:“我要是被咬了,就把你一脚踹下山,咱俩一起玩完,奈何桥上见吧您那。”
叶寻哈哈大笑,爽朗的声音回响在山谷里。
重生至今,唐落是第一次听到叶寻这样毫无顾忌、发自内心的开怀笑声,唐落听着,心口一直堵着的一团郁气也逐渐疏散了,笑容在嘴角弥散。
“出发之前饮了雄黄酒,不会被咬的。”
“知道啦,没关系。”唐落微笑着在心里算计,待会儿要怎么整他一把。
叶寻扭头看看微笑安静的媳妇,心下狐疑,得知自己被耍了,这种状态正常吗……就他对唐落的理解,嘴|炮打不赢那是坚决不能罢休的。
唐落哼唧,你唐小夫君已经进化到技术层面了,嘴|炮什么的,赢了也不算好汉。
夫夫二人各怀心思,一路沿着山路漫步。
叶寻蹲下|身子,手里小铲子灵活地扎进土里,几下挖出了一颗植物。
抖了抖上面的土,叶寻把植物贴到唐落手掌,示意他摸,“这是甘草。”
“甘草,”唐落摸到叶子,扯了扯,“这几片叶子就能入药吗?”
“甘草入药的地方是根部,”叶寻解释道,顺手把它丢进背后背的竹篮里,“回头填芍药和牛肉给你炖汤喝,理气。”
“哦。”唐落似懂非懂,又觉得很神奇。
唐落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开始实施他作妖的计划。
叶寻正专注地挖一株泽漆,突然感觉袖子被人大力地一扯。
不经意地回头,叶寻登时两眼瞪大,血脉贲张。
唐落衣襟已经来了,一半搭在肩膀上,一半已经滑落到臂弯,白皙的胸膛若隐似现,腰带松垮垮搭在胯上。蒙眼睛的白色布条长出一截,唐落红唇微启,以口含住末端。一张脸清纯无比,做着浪到顶点的事情。
唐落满意地察觉叶寻滚烫的气息。
叶寻只觉自己脑子轰一声炸掉了,理智、羞耻直流全都炸成了末末随风飘走了,正要来抱来亲时,唐落唇角一勾,吐出被他含|湿的布条,残忍地宣判:“你现在碰我的话,就准备打地铺打到夏天吧。”
叶寻的手臂硬生生停在半空。
“……”
唐落人生中再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接近女王。他在心里大大的比了个耶,老公嘛,必须□□到忠犬,不然女王如何带出门吹嘘。
唐小落童鞋飘飘然过头,忽视掉了他家夫君幽然并且包含深意的轻叹。
当天夜里,当唐小落被叶寻以各种理由无耻地翻来覆去这般那般了半宿之后,才深刻地理解了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句话。
“小气……”唐落光溜溜地缩在被子里吐嘈,整个人都打蔫了。
叶寻哭笑不得,凑过去抱抱他,贴着额头亲吻。
这一贴,叶寻脸色就变了。
唐落额头滚烫,刚刚二人缠绵,叶寻也没意识到他是生了病身子才发烫的。
唐落迷迷糊糊地,只觉得头疼,下意识地去拽叶寻的袖子。
叶寻替他压好被角,两指扣着他手腕摸脉,脉弦细且浮,是伤寒了。
叶寻咬咬牙,小心地从唐落手里抽出手在自己左脸颊狠狠扇了一耳光。
一声脆响,反倒惊醒了意识模糊的唐落。
“阿寻……怎么了……”
叶寻坐回床边,搂着人低声安慰:“没事儿,你有点小伤寒,该是在山上那会儿着了凉,我去给你熬药吃。下次可不许胡闹了。”
唐落两颊绯红,也不知是烧的还是臊的。
“这样也好,倒省的装病了……也省的你配药瞎吃……”唐落到这时候还不忘自己设计的大业。
叶寻兑了一杯温开水,自己抿了一小口试水温,再一点点喂给唐落。
“我宁可配十副药二十副药给自己吃,也不愿看你生病的模样……”
叶寻在他额头吻了又吻,低声问道:“还喝吗?”
唐落差点溺死在他温柔的声音里,不禁自嘲,人啊,果真食色性也。这种时候他心里想的居然是叶寻的滚动的喉结和结实的腹肌。
作者有话要说:
更过了再修就有点完了,好梦。
谢谢建议,欢迎纠错。
第7章 分家
屋子角落里,药草分门别类摆的整整齐齐。叶寻沉吟了一会儿,从中挑挑拣拣捡出几味,准备去给唐落熬药喝。
袖子却被人轻轻扯住了。
唐落稍稍恢复点精神,只是头晕的症状不轻反重。
“阿寻……别熬太苦啊……我不喜欢……”声音轻飘飘的,不偏不倚挠在叶寻心上。
叶寻好笑,药哪里有不苦的,嘴上还是答应他,好的好的,睡吧睡吧乖。
一室温馨被门外的吵嚷声打断。
陈氏嘟嘟囔囔地用脚蹬开门,一脸警惕的唐磊和迷迷糊糊的小儿子唐玺一步一脚印跟在陈氏身后。
屋子里被子垫子被二人该洗的洗该晒得晒该擦的擦,收拾的没了一开始潮湿的霉味。
“跟你那个死鬼娘一个德行,病秧子的,养你能做什么?”
陈氏看也没看叶寻的脸色,以报叶寻三番两次无视她的仇。
唐磊怕了叶寻,站在门口犹犹豫豫,不知所措。唐玺抬头看看娘,又回头看看哥哥的脸色,再小心地瞅瞅叶寻的黑脸,果断地站在哥哥身边。
陈氏浑然不觉,手里捧了一碗黑糊糊的液体,嫌弃地靠近唐落的床榻,仿佛恩赐般递过去,“赶紧喝。喝完了好干活。”
叶寻截住她的手。
陈氏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眼睛一瞪,“你松开我!不喝拉到!锅台底木头灰拌羊口水的偏方,家里没钱看大夫,不喝你等死吧!”
唐落一个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陈氏一鞋。
黄色绣花缎面的女鞋,就这样被隔夜饭糊了个彻底。当然,唐落本人是看不到的。
叶寻,“……”
陈氏,“啊——该死的小野种!我新纳的鞋面……”
唐落头昏脑涨,一动就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只得趴在床板边上,胃里吐空了,只能干呕着吐胃水。
叶寻赶紧坐过去揽着他一下下轻抚他脊背。
“娘……分家吧……”
这是唐落意识还清醒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气若游丝的话。
叶寻不想用唐家的锅熬药,从邻居孙老大家接了一只砂锅和一点干柴,留下半吊钱。孙老大乐的眯眼,“拿回去用吧,什么时候还都行。”
孙大娘解了围裙,关心道:“唐落小子怎么又病了?要不要大娘过去看看?”
叶寻一丝不苟地行礼道谢:“大娘好意叶某人谢过,内子无大碍,改天再来给大娘问好。”
孙大娘眨眨眼,哈哈笑:“瞧这孩子,说话怎么还文绉绉的,你大爷大娘也听不大懂。”
“……”
好歹是借到了工具,村长晌午饭都没吃就被唐磊火急火燎地“请”到了唐家,乍一到门口,恰好与盘膝而坐煎药的叶寻打了个照面。
“小叶啊,怎么坐这里,锅里炖的什么?”
叶寻点头权当给村长打招呼,“落落病了,陈氏说没钱买药,我从孙家借了锅和柴给落落煎药。村长快进去吧,这边呛。”
一席话刚好被唐父听见。唐父一个人在水田里插秧,到中午饿的够呛也没等来送的饭,倒是小儿子被风吹过来,二话不说拉起他就朝家走。唐父这人,心眼针别儿那么大,还偏偏要面子。
“叶寻你瞎说什么呢?还不快进屋去!村长啊,站这里做什么?来来,快进屋,炒两个菜咱爷俩喝几口……”
叶寻鸟都不鸟唐父,专注地盯他的药。黑色的砂锅盖子一起一伏,咕嘟咕嘟朝外面冒蒸汽。
村长不满地看唐父一眼,进了院子。
唐落想开口说话,喉咙却像是糊了一团棉花,咳咳吼吼半天。
完了,喉咙干痒刺痛,八成是发炎了。
唐落心道倒霉,又暗自祈祷,千万别化脓啊。老天,这可是古代啊,没有消炎药……
叶寻灌药灌得很是适时。
唐·壮士·落只是略微皱眉,就一口干了那碗苦口良药。
叶寻很意外地亲他额头:“怎么这么乖啊,不哭不闹不撒泼?”
唐小乖喉咙痛,懒得理他。
两人坐在床上,安静地抱了一会儿。风从窗子涌进,窗上贴的红色“囍”字被吹的沙沙作响。
“村长来了吗?”
“嗯。”叶寻道,“你不用管,分家的事情我去应付。”
“不,我得去。咳咳……”
唐落拖着病体邪笑,“你可是个倒插门的,我才是当家的。”
叶寻面无表情,“……”赶紧分家。
其实唐落一直觉得挺对不住他的。叶寻又能干,还会医术,就因为遇见他一个瞎子,不仅被人笑话,还得对他负责,忙前忙后照顾他又得对付他无处不在的小脾气。
唉,这才是超人啊。
前世就连他弟也受不了。
唐落窝在被子里小憩,直到头不疼的那么厉害,可以基本清醒地思考问题时,才让叶寻扶着去了正屋。
老村长从进了门就没给唐氏夫妇好脸色。
唐父陪笑,“村长,你看这……来年的公田能不能再考虑下我们家……”
老村长气不打一处来,“五方村的公田都包给德行有佳的村民,人心都是偏的,我知道,过去也对你们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看看如今你们做的这是什么混账事情!”老村长说着说着,浑浊的一双眼老泪纵横。
“这让我怎么跟落落的外祖父交代哦……”
陈氏不耐地撇嘴。
“还有你们!”老村长没忘了罪魁祸首。
唐父四十来岁的人被老村长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也不肯搭话了。
正屋里安静下来,气氛好生尴尬。
唐落叶寻二人恰逢此时而来,正房的门比唐落他们住的破木板房的板子好的多,至少它不漏缝隙。门“咔哒”应声而开,唐落半个身子无力地歪在叶寻怀里,整个人的重量都依靠叶寻支撑。眼周涂了药,蒙一条白色布条。面如金纸,嘴唇淡的血色全无。身板羸弱,好一个悲夫惨兮。
“村长爷爷……”叶寻扶着唐落坐下来,自己则护在唐落身边,成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半环着他。
“爷爷,其实今天叫您过来……是我向娘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