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每天都想退位(19)
在书案前方,一个黑衣人恭敬垂首,沉声禀报:“梨园看着寻常,可那梨园之主似与各方都有牵连,属下尚未能查清其中关系……”
他将桩桩件件消息都禀报上来。
沉砚听了一会,突兀地打断了他:“今日戏子刺杀陛下,你们事先可有得到什么消息?”
“未曾。这像是……随意而起的刺杀。”黑衣人道,“陛下的护卫们在刚进梨园不久就被药晕了,下药的是其中一个护卫,属下悄悄将他劫走了,没让梁总管他们带走。”
“只是那护卫当即服了毒,如今半死不活,一句话都不肯说。”
沉砚慢条斯理地将看完的密信在烛火上点燃,丢到一旁炭盆里,看着它们逐渐被火光吞噬,剩下灰烬一片。
他抬眸,眸光里毫无感情,俊美的面容在明灭火光里显得冰冷非常:“不肯开口?”
他轻描淡写:“那杀了吧。别死的太容易了,让他知道,这世间有人是他轻易碰不得的。”
黑衣人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旋即飞快低头,掩饰了这点失态。
他恭敬应是,正准备退下,足尖刚一动,又听见沉砚淡声吩咐:“以后与陛下有关的消息,无论轻重,第一时间送至我手上。再使人暗中跟着,别让人近了陛下的身。”
这回黑衣人的错愕是再没忍住,他停顿了一瞬,定了定神,才再次道了声遵命。
然后衣袂翻飞,从大敞的窗户里跃了出去。
书房里恢复寂静。
只有修长指尖拆看书信的声音。
沉砚三两下将剩余的信件看完,吹熄了蜡烛,离开了书房,准备回屋睡觉去。
手刚碰上房门,他心念一动,转头看了眼谢容所在的东厢房。
恰好看见那屋里微弱的灯光晃了晃,旋即熄灭。
今日梁庸平曾反复叮嘱,说陛下极度怕黑,夜里必须点着明亮烛火才能睡着,不然会半夜惊醒,再不能入眠。
沉砚眉心蹙了蹙,毫不迟疑地转身走了过去。
他睡觉时,向来不喜欢有下人留在近处,小暴君似乎也不太喜欢,所以今夜并无人在屋外守值。
沉砚轻轻叩了叩门:“公子,我来给你续烛火。”
等了片刻,没等到谢容回应,大概还睡着。
沉砚正打算做件好事,悄悄进去替他换根新烛,结果门刚推开一点点,就听见好一声闷响。
噗通。
沉砚心下一紧,顾不上放缓动作,一把将门推开,一步跨入。
今夜月近盈满,月光澄澈明亮,门一开,就尽数涌入屋内,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屋内。
沉砚一眼就看见了发出动静的人。
只着薄薄单衣的小暴君拥着锦被,跌坐在地上,神色茫然,好像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听见门响声,他迟钝偏过头来,眼底朦朦胧胧的,呆呆地“啊”了一声。
看起来傻得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 沉小砚(心里):好傻的松茸,嫌弃jpg,看他能活几集好了。
沉小砚(手上):悄悄把松茸藏进兜兜里。
小声比比,松茸才不傻。
(明天周一4.6请假一天顺大纲和存稿,周二晚正常更新orz)
给大家康康雪豹豹和松茸茸!想看这样的松茸嘛,大家看我就发……不看我就自己偷偷吸松茸!_(:з」∠)_
*
山里刚落完一场大雪,四处覆白。
四肢修长一看就充满力量的雪豹用爪子扒开积雪,露出了里头一只小松茸。
松茸小小的,还不到他半个爪子大,白嫩嫩的,头顶淡黑一片,看起来就很好吃。
饥饿的雪豹低头,轻轻舔了一口。
他舌尖温热,熟睡中的小松茸一下被舔醒了,一睁眼看见雪豹,吓得哇的一声尖叫,叫声又细又奶,慌里慌张的:“啊啊啊别吃我!”
小松茸几乎要抖出幻影,雪豹皱了皱眉头,陈铺直叙:“我饿了,要吃东西。”
不过这松茸也太小了,吃起来还不够塞牙缝。
于是雪豹沉吟了一下,低头将松茸叼了起来:“……我还是把你带回去养胖胖一些再吃吧。”
第14章
沉砚动作一顿,有些沉默。
这是……睡着睡着滚下来了?
这么大的床榻也能掉落下来,这人是属猴的吗,睡觉还要翻跟斗?
谢容仍旧还没回过神。
他看着沉砚,迷蒙地眨了眨眼,只以为身在梦中,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梦见丞相了……”
沉砚神色微动。
谢容没喊砚之,在睡得不太清醒的时候,他终于将表面上那些仿佛全心全意的亲近都收了起来。
又变回了满是防备和试探的一声“丞相”。
沉砚反倒觉得有一丝真实。
谢容嘟囔完这一句,就没再理沉砚,慢吞吞地将头转了回去,一边打呵欠一边往床榻上爬。
不过可能是因为这儿的床榻和宫里的高度不同,他睡迷糊了没反应过来,一膝盖磕在床沿边,又是一声闷响。
……沉砚看着都替他觉得痛。
谢容第二次跌到地上的时候,终于有点醒神了。
他想起来什么,倏而又回了头,盯着沉砚,皱起了眉。
沉砚还以为他要怪罪自己私自进屋,正打算解释一句,就听见谢容语调幽幽地控诉:“平日里就算了,梦里也是这么冷酷无情,都不来扶我一把。”
……?
这都没醒?
沉砚对谢容这副睡傻了的模样叹为观止,再次怀疑这人怎么能安然无恙活这么久之余,又觉几分好笑。
他三两步走过去,熟稔地弯腰一抱,将人捞起来。
谢容猝不及防,短促地啊了声,下意识抬手揽住了沉砚的脖子,乌溜溜的眼睛里汪着润润的水光,迷茫倦意终于散了几分,转化成错愕。
沉砚将人抱回了床榻上。
刚被放下,谢容立刻一骨碌往床榻里侧钻,顺便伸手想捞被子,然后他捞了个空。
沉砚默默地将被子捡起来递过去。
谢容抖抖索索地裹好了被子,才谨慎道:“丞……砚之怎么会在这?”
沉砚没马上回答,他分神了一瞬,想起小暴君方才搭在他脖子时,那手冰冰凉凉的……
他收回思绪,照现在的情形,还不足以让他太贸然亲近。
沉砚克制有礼地退后一步,温声道:“屋里烛火熄了,我担心公子不习惯,来续根新烛。”
谢容不疑有他,困意复涌上来,他倦倦地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没太在意:“不碍事。”
他太困了,含糊说完这一句,眼皮子又耷拉上了,摇摇欲坠。
沉砚眉心几不可见地一动,没再多话,快速换了根新烛点燃。
再转头时,谢容已经卷着被子又睡过去了……也不晓得往里挪一下,仍旧睡在床沿边。
小暴君睡颜沉静,过分白皙的面颊在明灭烛光里染了一分暖色,长睫在眼皮下落下晃动的影。
任谁看着,都不会将这人和手握生杀予夺天下大权的皇帝联系起来。
沉砚静静地望了半晌,心说凭谢容这姿势,八成下半夜还要再摔一回。
不过那也和他没关系。
冷酷无情的沉砚坐实了谢容给他的这个形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反手掩上门,归还了谢容一室清静。
两刻钟后,沉砚屋里的灯火也灭了。
月色温和,静静流淌。
过了许久,东厢房里,谢容缓缓睁眼。
眸光清澈,不见丝毫睡意。
他翻了个身,往床榻里转了两圈,后背抵在墙壁上,有了些安全感,缩在被子里握紧着的双手才慢慢松开了些。
手心里冰凉一片。
谢容偏头,看着那静静燃烧的蜡烛,仔细回想了一遍方才的表现,确认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来。
他有时候睡熟了喜欢滚来滚去,不小心滚落地上是常有的事。
不过他还没这么缺心眼到能在这么个陌生环境里毫无防备地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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