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的秘密[重生](22)
“嘶。这么吓人。”
夜深人静闲得发慌,几个家丁瞎扯了一通,才后知后觉。
“刚才谁先说话的。”
鬼魅一般跟在末尾的赵青趁他们一个拐弯,就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站在阴影之中。
凤绮生轻声道:“你装得倒像。”
赵青一本正经:“教主教得好。”
“哦?说来听听。”
“满口荒唐话。”
凤绮生:“……”
赵阁主果然是在记恨他罢。
作者有话要说:
赵青:因为一直太顺从,教主似乎觉得我脾气很好。
教主:……
第42章 真相欲明(三)
这深夜之中因为十分寂静,稍许有个风吹草动,就十分惹人注意。巡逻的家丁只听别处传来轰一声响,都变了脸色。为首那人尚算镇定,呵道:“慌甚么。你们去看看。”
赵青与教主眼见一队人马均往那石头倒塌之地奔去,唯有领队之人却去了反方向。
那人倒也算谨慎,一路前行,却也时时留意周遭动静。待他到了一假山处,不知哪往处一按。随后人影一闪就不见了。此处便不好再跟进。不过想知道的也知道的差不多。
查看情况的人回来报告:“是风把花盆吹倒了。”
“谁放到栏杆上的。”
一众人都摇头。
领队那人见无事,便骂骂咧咧往回去了。
教主与赵青却不动。
果见没一会,人又折了回来,见确实无动静,才真正离去。
这时,两人才从暗处现身而出。
“上官流云瞧着细心,可这些人那么不禁打,有何用处。”
“大隐隐于市,如此曝于目光之下,或许反而落了个安稳。”
赵青制住凤绮生,亲自上前在假山上摸了一把,照着那人按的地方,果然寻到一个机关。
两人顺顺当当钻了进去,似乎在往下走。没多久就到了一处密室。赵青推了一把,这门居然没有关。不知是确实未上锁,还是刚才的人忘记了。甫一推门,就见房中一间案台,台上一个匣子,连盖子也未关上。匣中一物正发出柔和的光。仿若夜明珠。
赵青惊道:“莫非这就是水离珠?”
他这样说着,一脚已踏了进去。
此行太过顺利,教主原本生疑,此刻阻拦不及,只说了句:“且慢。”便跟了进去。
但觉脚下咔嚓一声机关转动的声响。凤绮生顿觉不妙。
可是晚了。
方才那道似乎未上锁的门咔一声自动落了锁。
周遭一片寂静。唯有正中水离珠兀自在暗夜之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赵青:“……”
凤绮生:“……”
他苦笑道:“怪不得外头如此松懈。”
原来这道门,才是拦路之虎。
外表难以看出,这间屋子却是精钢所制。如同一个张着嘴的笼子。
赵青道:“教主,拍一掌试试。”
凤绮生道:“若我所料不错,这上头的假山都乃泰山之石,逾有千斤重。掌力所及之处,即便能出了这里,怕也要被石头砸个头破血流。而且你瞧。”
他脚下动了动。
适应这个光线后,赵青往四周一览,竟在角落见到几付白骨。他恍然大悟,原来这里也有别人来过。想来这就是他们的下场,在此处活活饿死。但这起码说明了一个道理,短时间之内,是不会有人来了。不然,能进到这里的人,只消外头开一条缝,便能破围而出。
他还在打量周围。凤绮生已上前,拿起了那颗珠子。
赵青跟上去,好奇道:“这就是水离珠?瞧着十分普通。”
教主也不曾见过,但他心中觉得这应当就是。只有货真价实的东西,才会令闯进来的人放松警惕,落入陷阱。他将这颗珠子在手中把玩良久,只觉得除却触手温润,并没有别的感觉。赵青催促道:“教主不妨咬一口。”
“……”
凤绮生乜了他一眼:“你若恨我,大可直说。”
此物当然不能拿来吃。但,若引功之用呢?凤绮生心中一动,不知为何忽然想到赵青之前说的那段话,上官流云将水离珠递与欧阳鹤之后,欧阳鹤就功力大进继而险胜了老教主,说不定它于疏导内力一途,可以事半功倍。
这水离珠通体清透,细细看去仿若有流水在其中莹莹而动。即便不做他用,亦是价值不菲。赵青正看得仔细,忽觉手中秋水剑嗡然而鸣。
他咦了一声,将剑拔出,顿觉满室光辉。
凤绮生奇怪道:“这珠子似乎更亮了一些。”
赵青道:“怪哉。”说罢,将剑提起,凑近水离珠。
秋水剑原就因色泽如秋水脉脉而得胜名,如今随着它与水离珠愈靠愈近,不但剑鸣愈亮,就连剑身也似乎染上了珠子的光辉,愈加夺目起来。这不同寻常的光芒将两人的面容映得湛湛然明秀。凤绮生越过一剑一珠,瞥见赵青专注的模样,心中怦然一跳。
他心头一松,手中便也松。那珠子竟不小心与赵青的秋水剑磕在一起,嗡一声,令凤绮生都浑身一震。珠与剑相交那一刻,忽然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直击而来。察觉到那股冲击力的瞬间,凤绮生不及多想,只下意识反身将赵青一护,随后只觉轰然一声。
时间似得拉得很长。
又似乎是极短一瞬。
而在那耳鸣般的眩晕之中。
有人一直在唤他。
“教主?”
“教主。”
“教主!”
声音从远处传来,愈近愈清晰。
等最后一声如雷贯耳。
凤绮生彻底清醒了过来。
剑与水离珠散落一旁。身下赵青目光焦虑看着他,一脸担忧。脑袋仿佛受千斤力砸过,目眩神晕,而背后则火烧火撩,如皮开肉绽。
教主先嘶了一声:“你摸摸我背后流血了没。”
赵青慌忙摸去,他心中焦急,一时不得章法,只把人从背到尾椎都顺了一遍,并不觉得有粘稠的触感。可他又不放心,只道:“痛吗?是不是受了内伤?”
这种摸骨手段,当真是极不精通的。
教主忍着眩晕,笑了一下,慢慢道:“你再这样胡乱摸去,本座怕不止这个内伤了。”
赵青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话中促狭之意,顿时有些惊疑。
凤绮生见他面上犹豫防备神色,心中只道是自己作的孽,种的苦果,合该自己承担。
“本座与你说过,男人光想是不行的。你要试试么。”
这话原是他们刚到黄桐里时,凤绮生调侃他说的。可后来依今时教主所言,这话本不该再说才是。难道教主的新奇之性尚未过去么。赵青谨慎地没敢答应。
“教主,莫再戏弄属下了。”
“……”
凤绮生却不答,而是喘了口气。
他现下觉得浑身涨得难受。一股极大的力量在他体内征战挞伐,踩踏着他的经脉,驱赶着他的血液。令他全身血液仿佛如潮水一般,一层层冲刷着他的经络。心口如被蚁噬,又酸又苦,滋味难以言喻。
赵青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教主,你觉得如何。”
凤绮生闭闭眼:“需要调息。”
赵青连忙将凤绮生扶坐起来。凤绮生现下浑身一半如置火炉,一半如置冰窖。在暗色之中都能看出他面色通红。眼角隐有血丝。赵青顿时大惊失色。凤绮生方才还能笑言几句,如今却愈发不行。脑中除了昏眩,还十分混乱。一时仿佛战至黑水河畔,一时仿佛在呵斥柳夕雁。一时似乎身处一处绿林,赵青与他走在林间,有几只猴子正来捣乱。
一时,他又听到自己对赵青说:“阁主莫放在心上。”
他如同一个旁观者一般,见到赵青面上的神情,如同被打碎一般,那瞬间的伤心至极。
原来赵青是伤心过的。
他当时只将话脱口而出,约是不敢,并未仔细瞧对方如何神色,只听他沉默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出去的,还不忘关上了门。
情至深处,伤极反淡。
原来如此。
凤绮生这生平二十多年来,头一回尝到心中酸涩的滋味。又觉那股酸意漫过心头,将那颗冷情的心浸透过后,泛出了暖意。这点暖意愈加扩大,在他瞧着赵青的面容时更甚。很快扩大到全身,将一半的冰冷驱逐至一处角落。他的心口十分澎湃,若不将这身功力化掌而出,怕立时就要暴毙。
凤绮生忍耐着,忽然睁开双目。
第43章 真相欲明(四)
寂静的雁霞山之中,连虫雀也在休憩。本该安静的别院中,忽然一阵轰然巨响,飞石炸裂,尘雾弥漫。泰山之石只消一块就可将人砸地头破血流,何况石雨纷纷落下。一时间别院之中的人哀声连连。
弥漫的灰雾之中仿佛有一道艳红的霞光冲天而出,唳声长鸣。跌在地上的人惊地大声嚎叫,以为这林中出了精怪。原本深山老林就十分令人联想到这个方面的。
待尘雾散去,却连个鬼影也无。
管事的到底多了个心眼,匆匆赶至动静最大的地方,正是那泰山压顶之处。他一看,水离珠果然不翼而飞,立刻道:“快去通知上官老爷,庄内失窃了。”
小仆应声而去,却马上又被人叫了回来。
“记得小声一些。切莫张扬。”
寅时刚至,天还没亮。但已有了些光。司徒瑛起得很早,他要去给还躺在床上的欧阳然熬药。自他忽然倒下,至今不曾醒过。这个时间,连素来勤快的刘戍也不曾起来的。黄梁一梦之中,只有值班的伙计,还撑着下巴在打盹。
司徒瑛披着衣服,打着哈欠。
忽然便见到一道人影旋风一般冲入了房中。
他打了一半的哈欠不上不下,惊在那里。
方才那个,似乎是教主?扛着一个人?
进去的房间,倒确实是教主的所在。
司徒瑛不放心。
跟过去敲敲门:“教主?”
里头久久未答话。
就在司徒瑛打算强行破门而入探个究竟时,忽然听到一记不同寻常的声响。
司徒瑛推门的手停住了。
他愣愣站了半晌。
里头又是一声喘息。十分熟悉。历经风月之人,一听便能明白。
司徒瑛爬都来不及,绊着衣服就跌跌撞撞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惊恐未定。他听到了甚么?完了,他一定会长针耳的。完了完了。不对啊,他慌甚么!他刚才要做甚么来着?
哦,煎药。
对。
煎药。
司徒瑛捋了捋心情。
重新出门。
安慰自己,不妨事。不过只听到一点边角而已。教主不会在意的。
对了,除了熬欧阳然的药之外,再吩咐厨房做一些粥食罢。
他估计,赵阁主今日,是吃不了饭了。
街上的摊主开始蒸起了大白馒头。昆仑派的人正衣着整齐坐在街边吃小面。小面刚出锅,淋了香油,洒了葱花,诱人至极。隔壁铺子青虎帮的人仿佛要与他们作对,刻意叫了几笼蒸饺,拿酱醋沾着,嚼得十分起劲。
“快看,那是上官流云的车马罢。果真豪华。”
不远处叮当环佩响,一路香风。一众年轻男女款款而来,男俊女俏,那环佩声是他们身上的玉在行进路中互相碰撞发生的,而女子头上的步摇清脆,更是摇曳着人们的心。
干净利落的女侠么,也是有的。免不了便嘀咕。
“这么零碎,打架也不怕削了头发。”
开道两列人过后,才是香车宝马,徐徐前行。帘子遮住了人们往里好奇张望的视线。周向乾磕着瓜子在那看热闹,从鼻子里哼出气来:“再有钱亦是个老头,有何好看。”
“某记得周兄是武林盟的人。武林盟多年辉煌,上官出力不少。这武林大会亦是上官流云一手操持,其中出项全扣在他的账上。”
能这么悄无声息接近周向乾的人,除了魔教那几个,还真少了。周向乾一看,原来是季梦然。这个人自跟着他们住进黄梁一梦起,一直安安份份呆在自己房中,素日很少出面。若非他今日说这一出,周向乾都快忘记这号人物。
“那又如何。季大侠还是少林弟子呢。”
不照样吃香喝辣,成天笑眯眯地想着算计别人。
季梦然纠正:“俗家弟子。”
周向乾心想,我还是不受宠的弟子呢。
这队车马很长,走得又慢。若非没有鞭炮仪仗,倒和娶亲差不多了。
季梦然悠悠道:“周兄几时起的。”
周向乾想了想:“辰时。”
“夜半没听到甚么动静?”
“甚么?”
季梦然摆了个高深莫测的表情:“昨夜凤教主出门了。”
江湖人走些夜路算不得稀奇。
可季梦然又道:“寅时他又回来了,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周向乾:“你的意思……”
“你说两个人在房里能做甚么?”
周向乾的瓜子掉了。
这个动静确实不小。根本做不到悄无声息。在场都是耳力很好的人。司徒瑛将药端到欧阳然房里时,床上的人已经醒转过来。先是摸了自己一把,发现干巴巴的。是自己不错了。欧阳然心中有些惊喜,又有些失落。不知失落从何而来。
司徒瑛安慰道:“欧阳公子年轻力壮,补些汤汤水水,就会更壮。”
欧阳然确实被安慰到了。他抬头看了看司徒瑛。
“司徒大夫,耳朵上的是甚么。”
他声音小。司徒瑛只见他嘴巴一张一张,大声道:“甚么?”
欧阳然指了指耳朵。
司徒瑛便懂了。
“是棉花。”
“为何要塞棉花?”
怪不了欧阳然奇怪,整个大院,怕是只有他一人,还能如此天真无邪。不知者无畏,不知者,亦无罪啊。司徒瑛感慨着,大家都是没有内力的人,为何他生了幅好耳朵。
“因为麻雀太吵了。”
司徒大夫如是说。
再折腾下去,麻雀窝都要捣坏了。
司徒瑛一出门,就被柳夕雁吓了一跳。向来爱惜容颜的柳阁主,顶着个不曾梳理的头发,面色憔悴,眼底还有青色,直愣愣站在那里。司徒瑛走过去,习惯性牵起他的手,给人诊了下脉。嗯,虚火太旺。“阁主,一夜没睡罢。”
柳夕雁望着凤绮生所在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若我此刻破门而入会如何?”
司徒瑛谨慎道:“后果很可怕。还请阁主理智一些。”
“所以我这不是还没去么。”柳夕雁哀怨道。
实际凤绮生多年来一直少一根筋,虽然柳夕雁知道他潜意识中对赵青青睐有加,但是鎏火教的功法,自五层往上,便会绝心冷情,虽似与常人无异,实际于情爱一事,是半分波动也无的。教主拒绝了他多年,柳夕雁为何一直不真正计较,正因如此。
横竖他得不到的,别人亦得不到。
可为何忽然一夜之间全变了呢?
早知如此,当初教主说要闭关之时,他就应该不管不顾闯进去。也不会到了如今让赵青这小子捡到了便宜。柳夕雁亚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固然不愿意。但这感情的事向来是说不准的。
司徒瑛见他目光如火都能将门板烧出两个洞,不禁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嘛。”房里那个也不错。反正你们刚见面时就抱了个满怀。
柳夕雁目光阴仄,哼了一声,甩袖便走。
司徒瑛见他离去时的身影,一声长叹。柳夕雁向来心眼狭窄,但愿别想不开就好。
房内。
其实没有外面的人猜测的那般糟糕。即便是胡闹也有个限度。两人早已风止雨歇了。只是一时有些惫殆,难得多躺了一会儿。相较于教主,可怜赵阁主总是比较累的。他还在补觉。不说体力消耗,心理上的落差总归比较大。那棵原本以为会在石头缝中生生世世老死的野草忽然到了一片大草原,难道心里不震惊?
凤绮生却已十分有兴趣地撑着头,数他的睫毛。
教主只听说新婚夫妇有这个爱好。这自然也是不八卦会死人的秦寿硬在他耳边嘀咕的。任何当时听上去无趣的一些行为,轮到自己身上,倒真是耐心十足,趣味不减。
被人拨着睫毛的感觉,确实不爽。赵青忍无可忍睁开眼:“好了。”
说罢一愣,伸手握上凤绮生的头发。
“……教主,你的发色变了?”
“哦。”凤绮生无所谓道,“鎏火神功第五层起,会改变发色。如今本座只是破了第八层,恢复如初罢了。”
——睡了一觉就突破了八层大关。这么简单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听了墙角的众人:EMMMM,做梦,做梦。
第44章 真相欲明(五)
温暖,充实,心口怦怦作跳。有血有肉,是个活人。
凤绮生感觉从未如此之好。
自他几年前武功精进到第七层后,这世间的一切,便在一夕之间褪尽了颜色与喧闹。阳光是和暖的,他感觉不出。教内外纷嚷不断,他毫无波动。不会大怒,亦不会大喜。他仿佛是高座于宝座的神祗,冷眼旁观无情无欲。
昨夜种种譬如桃花千树,落英缤纷。教主闭上眼,这两个多月的点点滴滴,二十多年的枯燥无趣,甚至四十多年的骄纵天下,全数印在了脑海之中。他想,他昨日并不算全数撒谎。有句话还是说对的,这世上岂会存在两个灵魂。
他就是凤绮生。
无论甚么年纪。
无论从何而来。因何而生。
一滴水中碎出的万千世界,其实只是现实世界一个剪影。
教主卷着赵青的头发,低语道:“本座要感谢自己,自混沌中醒来,即便初衷并不在此道,却没有错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