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算什么 上(8)
之前城门拥挤,又是一字竖列排队,看到师兄弟模样的人有限,陈禾没有感受到这如坐针毡的压力,此刻陈禾神情尴尬,有些狼狈,又有一分奇怪的心绪盘旋在心头。
那些妍丽窈窕的女子,当她们热情的目光注视释沣时,让陈禾感到莫名不快。
还没等陈禾稳定心绪,忽然感到肩上一紧,抬头见是师兄轻轻揽着他的肩,向前走了一段距离,随后带他进了一家店铺。
凡人的店铺极少会挂牌匾,也不会写什么字,只挂一个布幡做招牌。铁匠铺前画着锤子,茶楼前是大壶,酒楼是葫芦,卖鞋的自然就画着一只鞋履。
云州城异族众多,穿汉族鞋履的本就不多,普通百姓家里还自己做鞋,鞋铺生意当然不太好,店铺狭窄昏暗,师兄弟两人进来后,店铺里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了。
伙计赶紧从后堂跑出来,看到他侧着身子拼命挤过来的费力劲,陈禾摸摸鼻子:“这里太窄,师兄你帮我买,我在门口等。”
释沣点点头,没在意。
师弟穿什么尺寸他今天看过了,记得很清楚。虽然云州城内现在龙蛇混杂,但不至于连师弟离开自己几步路都不放心。
再说进城以来,他没有乔装改扮,也没有避讳与陈禾的亲近,凡是陈禾惹不起的人,想必不愿轻易招惹自己。那些不认识自己的小辈,陈禾一只手能摆平,释沣根本没什么可担心。
陈禾站在街边,鞋铺旁边是卖布匹与帽子的,他都不感兴趣,只能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
街角卖云吞面的小摊看在陈禾眼里都十分新奇,他握着手里的糕饼,随意拈出一块就认真吃起来。
赤豆馅的,有点甜腻。
陈禾已经过了爱吃甜的年纪,他犹豫的伸着手指拨弄几块糕饼,想找到不同口味的,全不知道这样当街吃东西的多半都是垂髫幼儿,一个俊秀少年毫不在意的如此做,气质又透着说不出的干净,一副不知世事很好拐卖的样子。
人贩子倒没来找死,他们混迹多年也是有眼力的。
只有富贵人家才养得出这样的少年,陈禾穿的衣服颜色普通,料子却是云州城最大布行半两一匹的云锦缎,他又不是说不清话的三岁幼童,人贩子疯了才会对他下手。
就在陈禾一边吃糕饼一边看稀奇时,忽然人群里挤出一人,惊喜的叫他:“陈世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家的小厮呢?”
根本不觉得这人是对自己说话,陈禾漫不经心的继续吃糕饼,唔,这个是糯米的,太黏牙了。
陈禾纠结的发现有块残渣贴在内槽牙里,赶紧低头闭着嘴试着用舌尖舔舐。
孰料那人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熟稔的伸出手:“陈小兄弟,你家人肯定找你找得急了,快随为兄一起回去吧。”
陈禾反应敏锐,后退一步避开那只手,抬头疑惑的盯了那人一眼。
那人锦衣罗袍,后面跟着一群奴仆小厮,此刻笑得一脸和煦,全不顾身后随从怪异的神情。
“陈小兄弟不认识我了,三年前我还带你去秋叶寺玩过呢!”
陈禾神情愈发古怪:“你认错人了。”
黑渊谷里可没有凡人,也没寺庙。
“是啊,公子你认错了吧。”那锦袍公子身后的小厮也低声提醒。
“闭嘴!”锦袍公子呵斥随从,又用惋惜无奈的眼神看着陈禾,“陈小兄弟的病还没有起色么?我此番回云州,正要上陈家拜访,我带你回家去吧!”
陈禾被他内中闪烁诡异之意的目光惊得毛骨悚然,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恰好撞在释沣身上。
“师兄?”
释沣淡淡扫了门外诸人一眼,带着陈禾离开。
“哎,陈小兄弟!等等,你是何人,想拐带陈家小公子么?”锦袍公子在后面怒喝,释沣却走得远了。
陈禾赶紧为师兄解释:“这人脑子有问题,上来就自说自话,我没搭理他。”
释沣目带冷意,他听见那锦袍公子的随从惶急的声音——
“少爷你怎么了,陈家只有一位公子,年岁也与刚才那位不符…”
“什么?这不可能!”
锦袍公子指着陈禾远去的方向,惊骇难言。
陈家那个傻子,不是被石中火认主了吗?怎么跟他记忆中不一样,这傻子竟然不是陈家人?
只要有了石中火,就算入魔也没关系,这辈子他绝不想再窝窝囊囊在一个小门派里困到死!陈禾一个傻子都能成为魔修一代尊者,他会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重生者。
原来命运中与陈禾认识,后来也做了修真者,属于想凭借先知先觉抢夺机缘宝物的重生者。
第8章 浑水
世家大族的宅院聚集在一处,通常没有平民过来,一栋栋高大的院墙间,构成纵横数条幽静深巷,青石板铺的路被家丁们清扫干净整洁。
挂着陈府牌匾的大门缓缓开启,一个年轻男子手里提着马鞭,在小厮的簇拥下走出。
他狐疑的看了眼深巷尽头,几片落叶被风卷得刮到地上,静寂无声。
随从给他牵来马时,男子不经意的说:“最近府邸里有些不太平,你们严守门户,不要让一些宵小钻了空子。”
几个守门的小厮赶紧点头,眼神里却带着一些疑惑与畏惧。
陈家近日来接连有怪事发生,屋顶无故坠瓦,厨房里水果不翼而飞,丫鬟半夜在后院看见漂浮的白影,陈家老夫人又重病在床,家里下人惶恐不安。
男子翻身上马,带着随从径自离去。
他走之后,才有两个家丁小声说:“你说这次大少爷是去秋叶寺请高僧来做法,还是到黄玄观找道长来驱邪?”
“应该都挺灵,不管是谁赶紧过来收了这里的恶鬼吧!”
“嗤。”
一声轻笑,小厮们惊得一跳,差点都抖成鹌鹑。
“小六子,你,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是厉鬼在笑,佛祖啊!”一个小厮噗通跪下地咚咚的连声磕头。
陈家大门屋檐与院墙上蹲着的人都露出无趣的表情,他们界限分明,一半人看起来阴恻恻寒气森森,另外一边道貌岸然。
下面小厮惊慌四顾,看不到他们。
“已经第七日,尔等魔修还没弄清楚,石中火之主为谁?”
“彼此彼此。”一个干瘪老太婆桀桀阴笑,皱得像树皮的脸上趴着一只青色蝎子,她翻着眼珠说,“河洛派擅长周易八卦,又是名门正宗,必然早已知道结果,你们为何不去问,反而陪着我们在这里蹲守?”
对面装束得出尘绝俗的老者们被噎得一滞,表情难堪。
——金丹未成,只算一只脚踏入了修真界的门,有什么颜面在名门宗派那里打探消息?平常跟在后面混迹也就罢了,现在想捡便宜撞大运,只能苦苦蹲在陈府周围守护了。
修真界向来有一大怪现象,得道高人,反而不太在意形象。越是修为一般的,为了增加实力,也为了面子,必然要搜罗绘有符箓阵法的长袍,佩戴灵气逼人的法器,把自己严密的裹起来。
看眼前这些人站在一起五光十色的样子,就知道里面根本没什么大人物。
魔修们也差不多,威名赫赫之辈哪里需要蹲在这里,呼喝一二自然有小妖小魔谄媚效力。
“石中火一旦溢出,整个云州城就完了!我等还来得及脱身,魑魅魍魉之辈只怕要吓破胆吧!”输人不输阵,正道这边也立刻有人出声讽刺。
“胡说八道!”毒蝎婆婆怒骂,“不要假惺惺了,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怀着侥幸心理,就算拿不到石中火,也能顺手救云州城普通百姓。这份大功德,魔修做了没用,你们却是虎视眈眈,用心险恶!”
“你这话什么意思!石中火又不是我等让它认主,它要爆裂,也与我们无关!”
“桀桀,真要心怀苍生,就该现身将这家人赶出府邸,让云州郡守迁移百姓出城!”
“一派胡言!你也知道云州是一郡之府,人口众多,怎么可能说迁就迁。想让百姓心甘情愿背井离乡,谈何容易,若是最后无事,这番大动干戈谁担当得起!”
毒蝎婆婆也不争吵了,只是冷笑:“诸大门派都已到达,依老身看,咱们都捞不着便宜,不如趁早走罢!”说完不顾众人反应,径直飘下院墙,一拐一拐的离开。
这时巷口恰好来了一群人,抬着小箱子,簇拥着一个锦袍公子,像是要去陈府拜访。
“等等!”锦袍公子忽然喊停,皱眉看巷子尽头的陈府。
“公子,您又怎么了?”
年长的随从表情看起来恭敬,实则已经不耐烦至极。
自家的这位公子也不知怎么回事,一月前因坠马意外卧床不起,苏醒后就在家里各种折腾,先是花重金求什么灵芝,又向夫人胡搅蛮缠说要来云州府。放着下过定的李家姑娘不闻不问,夫人不同意,竟然擅自带着人就跑出来了。
进了云州城,刚投了客栈,就说要上世交陈家拜访,路上遇到一个少年,又神神叨叨的非说别人是陈府小公子。笑话,谁不知道陈家嫡系单薄,老夫人膝下只有一个孙辈陈黍,年过弱冠早已婚娶,哪来什么小公子。
陈家家主之前倒是隐约听说有一子,因在池塘溺水,陈家请过不少大夫方士,都没治好,听说熬到六岁上就夭折了——
随从想到这里一个激灵,忍不住惊恐思忖:难道自家公子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抬头看见锦袍公子盯着空无一物的院墙屋檐,心中越想越担忧,赶紧劝说:“公子,我们长途跋涉有些疲乏,现在上门拜访有些不妥,不如…”
“住口!”
锦袍公子脸色铁青。
上一世,他虽好运踏入仙门,却直到死都是个小派的外门管事,就是管着一群扫地挑水劈柴人的头目,别说筑基圆满了,辟谷丹都混不到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