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相依(gl)(54)
苏哲刚要解释几句,曹幼祺已经黏上来,抱着苏哲的手臂:“苏小满,别理他们。他们这群傻大个懂什么风月音律。等雪停了,你送我出城。”
“你!!”
“苏公子!”
王予沛训斥两个师妹的话没能说完,被跑堂的店小二打断了。
“苏公子!”那店小二又嚷了一句,看看苏哲,再看看抱着她手臂的曹幼祺,眼中带了几分愤慨。可这到底是客人自家的事情,店小二不敢得罪客官,只挑着眉道:“苏夫人今日一整日都没下来用饭,午后送碳炉子去也没人应门。掌柜的让小人来告诉苏公子一声……”
他话音未落,苏哲已扯开曹幼祺的手往楼上跑去,徒留下君山派几个师兄弟面面相觑。
“挽香!挽香!!”苏哲使劲拍门。
门里安安静静。
苏哲急了,左右看看,敲开了邻舍的房门,跑到窗边探着脑袋看,还好两个窗户相距不远,她跳上窗台,攀着沿木,在邻舍目瞪口呆的惊诧中一提气,飞身跃了过去。
窗屉子没扣实,苏哲推开扇页翻进屋里。地龙还没燃起来,客舍里冰凉如水。素色的垂纱轻轻晃动,苏哲几步过去,撩开纱幔,看到小小一个身影,背对着她,蜷缩在软被里。
苏哲的心,一下子就疼了起来。
第0章醒来
“挽香。”苏哲单腿屈膝跪坐在床沿,隔着暖被抚在薛挽香的手臂上。
没有人回答。被角遮住了半张脸颊, 苏哲俯身上前, 探手摸摸她额头, 又捏了捏手心,果然烧得滚烫。“薛挽香。”她在她耳边低唤。
即便这般折腾, 暖被中的人儿依旧蹙眉不醒。
翻窗进来时窗屉子没关严, 雪花夹裹在寒风里凌厉呼啸,苏哲跳下床关实了窗户,回身将暖被拉高,放下床幔,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店小二,劳烦你让伙计送两个碳炉子到我房里。离这最近的大夫在何处?”她给店小二塞了碎银,等他回答了, 几步走到先前的八仙桌旁,捉住曹幼祺的手臂往楼梯带:“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去请大夫。”
曹幼祺给她推得绊了一下,忙捉住扶廊。苏哲急急说完抬脚往外走, 王予沛在后头叫了句什么她也没听见。
从马厩牵了一匹健马, 苏哲翻身骑到马背上, 刚小跑到客栈门前,就见她大师兄奔了出来。
“外头下着雪呢!”王予沛黑着张脸嚷她。
“下刀子也要去!”苏哲回嚷一句,额上急得见汗,拉住缰绳带着马匹转了半个弯,绕过几个师兄, 往店小二指明的医馆奔去。
大雪覆盖了深巷路基,风雪里空余着马鞭击在马匹臀背上的猎猎之声。
医馆离客栈有一程距离,苏哲寻到了大夫,三言两语说了情况,催着大夫赶紧走。无奈风雪太大,大夫死活不肯出门,苏哲心头火起,拔剑“锵”的一声斩断案头桌角。大夫看着平平整整掉落的铁梨木一角,吓得脸色都白了。苏哲从袖袋中摸出一锭白银,放置在桌案上,两眼泛出寒光,直盯着他。
大夫被这先兵后礼镇住,老老实实取了药箱,叫来小僮驾车,跟着苏哲回到了客栈。
屋舍里添了两个碳炉子,不似先前那么冷了。曹幼祺果然陪在房中,苏哲对她点点头,搬了张方凳推着大夫去诊脉。曹幼祺与她相识十余年,从未见她这般紧张一个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将薛挽香的手腕搁在脉诊上,大夫闭目诊了数息,让苏哲抱她起来,诊了另一只手腕,才斟酌道:“苏夫人面色发烫,脉象细沈而微,虽是热症,体质却寒。这几日天冷得厉害,想是吹了冷风,加之诸般事由纷争,都积在心头,苏公子当多开解些才是。”
苏哲将薛挽香轻轻放倒在枕上,起身时被小小的扯了一下,低头看去,薛挽香不知何时揪住了她的衣襟,人未醒过来,身子却下意识的挨进她怀里。苏哲心里又甜又涩,拍着她手背柔声哄她:“乖乖的,我一会儿就回来。”
也不知薛挽香有没有听到,她捏着她手心,松开了襟角。
因着是在上房,房里有文房四宝,大夫在案前写了方子,给苏公子过目,方令小僮回去抓药。他倒是想走,但见苏公子目光如霜刀,定不会放人的,大夫只得低声说了几句话,到窗边推开一线空隙,让屋里的气息得以流通,续而眼观鼻鼻观心,静坐在屋里等候。
一直等到小僮抱着几副药回来,借后厨的炉子煎好了药,苏哲才放他们走。
曹幼祺回房休息去了,苏哲关好房门,端着药放到几案上,将薛挽香抱在怀里,一勺一勺的喂她喝药。
相识至今大半年,苏哲伺候她喝药都喝了好几回,早练得纯熟无比。见薛挽香紧蹙着秀眉十分难受的模样,她拢住她温软的腰身,在她耳边哄道:“喝一口,好不好。就喝一口。乖乖的。”
不知是药汁太苦还是病得太昏沉,薛挽香紧抿着唇怎么都喂不下去。眼看着药都要凉了,苏哲心一横,含着一口药,哺进她樱桃小嘴里。
药汁既苦且涩,薛挽香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柔弱的身子在她怀里挣扎,苏哲喂完一口赶紧把剩下的药都含了,不待薛挽香反抗,抱紧她又哺了过去……
薛挽香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苏哲给她喂了三次药,第三次时她已有些迷蒙之态。模模糊糊的听到苏哲在她耳边说:“快快醒过来。喝了药,病就好了。”
半睡半醒间她已知道自己是生病了,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她陷在梦境里,听得到身边人的呼唤和叹息,感觉得到苏哲的体温和拥抱。可她却,不愿意醒来。不醒,就可以不回临淮城。不醒,就可以不去面对父亲给她订下的婚事。不醒,就可以呆在这个怀里。
她愿意的,死在她怀里。
“唔……”薛挽香捉住她手臂,终是被她折腾得睁开了双眼。梦里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薛挽香定定的看着,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身后是烛台和药盏,苏哲舔舔唇,半撑着俯身看她,见她眸色烧得发红,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自己,怕她误会方才是占她便宜,开口解释道:“你病着了……”
才说得半句,薛挽香已揪住她襟口,将她拖进暖被中。苏哲本就单靠一只胳膊支撑重心,被她一扯一带,直摔到她身上,又怕压着她,忙侧身避开。跌在枕上还来不及说话,薛挽香翻身压着她,半垂了眼睫,迎着她的唇,深深的吻了上去。
暖被中热烘烘的,薛挽香的身子又软又烫,她从来都没有这么主动过,小小的舌尖灵巧的舔舐着苏哲的唇,苏哲脑中“轰”的一下,只觉得薛挽香发个烧,人都妖冶了。
唇间还有药汤的味道,苦而微辛,薛挽香的吻越来越烈,带着浓重的委屈和不甘,狠狠的咬着苏哲的唇瓣,柔软的身子像只小猫儿似的往她怀里钻。苏哲的舌头卷着她的舌尖,渐渐反客为主,欺身上前,拥着她,一路吻了回去。
窗外的雪花下得没完没了,被寒风吹送,时不时拍打着窗页。冷冷的风从开阖的一丝空隙里钻了进来,撩动着素色的垂纱,帐蔓里影影绰绰是俩人相拥的身影。
漫长而热切的亲吻大约耗光了薛挽香最后的力气,她搂着苏哲的手臂,再次陷入了梦乡。
这一觉,有熟悉的怀抱和体温,她睡得安稳。次日醒来,人已经精神了不少。
曹幼祺捧着热粥进来时,苏哲正环着薛挽香说话,见她进来,俩人都默了一下,薛挽香俏脸薄红,起身往床里靠,苏哲长臂一伸,又将她捞了回来。
曹幼祺摸摸鼻子,突然觉得自己像一百盏油灯那么亮。她咳了一声,将热粥放到床榻前的案几上,别开视线道:“雪已经停了。明儿个两位师兄会去赤龙江看渡头,若是冰结得严实了,大家就预备过江了。”她顿了顿,见没人接话,好生无语的瞪了苏哲一眼,苏哲只好接道:“知道啦。”
等曹幼祺出去了,苏哲才拢着薛挽香道:“大雪刚停,冰面不会那么快结住的。你莫忧心,好生养病。万事,有我。”
薛挽香在她怀里抬起头,看到她眼里倒映着自己小小的身影,全心全意。
“阿哲……”她喃喃唤她。
苏哲微微一笑,在她额上吻了一下。
自她醒来,她与她便是这般相处,会拥抱,会亲吻,会黏乎着一刻都不愿分开。
再不问从前,也不理往后,仿佛这一生,只得今日。每一日,都是最后一日。
第0章江山
清晨醒来,雪霁天晴, 垂纱外落了一地明亮的光影。软被很暖, 薛挽香窝在苏哲的怀里缓缓的眨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撩过苏哲的下巴, 她人还没睁开眼,已经笑着啄了她一下。
“醒了?”又啄一下。
薛挽香抱着她手臂, 柔柔一笑。
“饿了吗?我去拿早饭上来。或是你想下楼走走?”苏哲打了个浅浅的哈欠, 语音宠溺而温柔。
这几日她大病初愈,想做什么苏哲都宠着她,可她什么都不想做,她只想呆在她怀里。
“再等一会,我们说说话,再起来。” 薛挽香细声说着,脸上薄红, 自小到大,她从不赖床,这会儿让人宠着,什么坏习惯都跑出来了。她蹭了蹭, 将脸蛋埋进苏哲的颈窝里。
垂纱外的光亮映了进来, 在她精致如玉的侧脸上镀出一层浅淡的金色, 苏哲低下头在她耳廓上轻咬一口,她搂着她脖子,吃吃的笑。
偶尔这样撒撒娇,自有说不出的妩媚优柔。
“这下雪的天,也看不出是什么时辰。唔……小时候, 我和师兄弟几个天天给师父逼着练功,天没亮就把我们拎起来,起先师母怀着身孕,还觉得我们年纪小太可怜,后来师父给她说,不下苦功将来何以在江湖中立足。师母深以为然,生了小师妹之后开始助!纣!为!虐!”苏哲说着做出咬牙切齿的模样,一面又拢着她,将被子扯上来一些,遮住她的肩。
薛挽香便知道她是被“虐”得狠了,逗着她道:“怎样助纣为虐?”
“通常寅末卯初,天都没亮,师父就到师兄们的房里,将他们一个一个拎起来。我最小的师兄姓陈,比我大两岁,生性贪玩,资质倒是好的。有一回天太冷,他实在起不来,就躲在被子里说生病了,我师父二话不说,拎着一桶水进来,直接兜头浇下去,陈师兄立刻从被子里炸起来,这还没完,师父罚他光着膀子在雪地里跑了一个时辰。从此师兄们再没一个敢赖床。”
薛挽香极少听她说起师门的事儿,此时听她叽叽咯咯的说个不停,想象她幼年时短胳膊短腿的练功模样,不禁莞尔。“那你呢?你小时候赖床了怎么办?师父总不能也拿水浇你吧?”她说着微抬了下巴,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