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澜天下(27)
“多谢姨母赐教。”
原来秦君岚的一身武艺都是亦清羽传授的,难怪当初追杀她时,能够轻易解决掉她三个手下,一位日理万机的皇帝还有空习武,练就了这般好身手,当真是奇人。
柳千寻心念一动,却忽见身影向自己逼来,她节节后退,没有避开也没有接招。亦清羽身姿轻盈,双脚仿佛踏风,向柳千寻攻来。
千寻假装躲避不及,退无可退之际,立在原地,直直望着即将袭来的攻击。
“寻儿!”秦君岚大惊,阻止不及。
亦清羽强大的掌风扬起柳千寻鬓角一缕发丝,最终手掌在距她天灵盖一指的距离停下,她直勾勾地望着柳千寻,失了神。
“竹儿?”她收掌,刚刚逼近她身体那一刻才看清柳千寻的脸,跟她朝思暮想的人儿太像了,从轮廓到□□,太像了。
“姨母,你怎么了?”秦君岚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失神,亦清羽却激动地抓住柳千寻双臂,“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跟她长得这么像?”
“想来前辈一定认错人了,小女不过二十,怎会相识于前辈故人。”柳千寻淡定自若,冷静自如,更无丝毫畏惧,只是身体被她使劲晃着,手臂也被抓疼,秦君岚忙拉住她手,“姨母,冷静点,你抓疼她了。”
“寻儿?是啊,你不是她,你怎么可能会是她,她都死了二十年了,即便活着也快四十了,你不是她,呵呵……”亦清羽怅然若失地松开手,眸中透着悲悯,她跌跌撞撞地向屋内走去,“对镜描眉施粉黛,挽发梳髻点绛唇,额间花钿梅香至,可叹一切成枉然,竹儿,再也无人能够帮我梳髻了……”
那苍凉的言语,饱含多少忧伤与思念,沉沦尘世二十载,不曾忘却心中人。亦清羽的一生很长,长到想早点入土见心上人,也是奢望。那无力又苍白的背影,那抹孤影在多少个日夜里,被思潮袭击,痛的不能自已。
“寻儿,你先候着,我去看看姨母。”
“嗯。”
秦君岚追进屋内,柳千寻撸起袖子,刚刚被亦清羽抓的地方已起了紫青色。
果然内力深厚,若是真正与她交手,柳千寻未必能够敌她,毕竟天苍阁是名门正派,亦清羽是门外弟子,却也得到真传,当年她行走江湖,未棋逢对手,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叶冥,你是不是从来不穿女装?”白若溪一刻也未停止对叶冥的骚扰,总觉得这个正经的木头,很好玩。
“是。”
“为什么呢,你要是着女装一定很好看。”
“方便。”
“你这样没有女人味,是不会有男人喜欢的。”
“无所谓。”
叶冥总是言简意赅想要打发她,却从没不理她。白若溪总喜欢贴着人,她身高略低于叶冥,总挂靠在她身上,就像这会,她一只脚翘着,身体的力都靠在了叶冥身上,“不过没关系,说不定会有女人喜欢你呢。”
她就像自言自语,撇开叶冥的回答,她所有的话都能够自成句子。叶冥笔直地站着,像个真正的木头,完全无视白若溪存在,权当她是个叽叽喳喳的黄鹂鸟。
可不管叶冥如何冷淡,白若溪依然兴致勃勃地自娱自乐,自说自话,而叶冥的视线里,只有柳千寻。
柳千寻身手高出她许多,但因她要隐藏自己武功,所以叶冥必须近身保护,刚刚亦清羽的试探让她慌了神,她远远就感觉到强大的内力交融。
她往前走了几步,见柳千寻独自站在那里,也恰好看到了她,那一美目传来,像是发出一道指令,叶冥立刻上前。
“楼主……有何吩咐?”
“找个机会给我母亲传书,就说我见到那个人了,一切安好,望她勿念。”柳千寻微微叹息,难道知晓安好,母亲便能安然么?
“那个人?”叶冥并不知这其中缘由。
“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多问。”柳千寻语气冷淡,对叶冥向来严苛,但叶冥却从来都毫无怨言,“属下多嘴。”
秦君岚进屋已有一会,不知她与这位不入朝堂,不问江湖的姨母,竟会有这么深的牵绊。
屋内檀香环绕,古色古香,后院是一簇嫩林,亦清羽俯身拨土,呵护备至。
“姨母出手可是为了探她底?”秦君岚了解亦清羽,纵横江湖那些年,识人无数,这些年虽然隐居,恐怕对天下发生的所有事,依然了如指掌。
“她功夫应该不弱,但对我的杀招不避不让,还如此冷静,能够做到此,天下无几人。”亦清羽不曾抬头,专注于手中的细竹。
“果然……”秦君岚相信她的判断,武林高手向来能够以气断人,习武之人总有一种气场,能够与之形成共鸣。
“她是颜儿结识的红颜知己,颜儿此去秘密南巡,正巧一路做伴。”
“红颜知己?”亦清羽嘴角扬了扬,凝了她一眼,“我看你是喜欢人家吧。”
“额?姨母……我是喜欢寻儿,她待人对事是冷情了一点,一旦交心还是温柔善意的。”秦君岚脸间传来一阵微热,口中却不承认,也觉得自己或许也并不清晰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总觉得朦胧中带着美好,小心翼翼中又带着不安。
“我又不是你母后,你不必隐藏自己的感受,你看她的眼神,我太熟悉了。”亦清羽深深叹了一口气,今日不知为何,总是感伤,早该习惯了不是么?偏偏心生涟漪。
“我虽是女子,却也是一国之君,江山为重,无论是儿女情长还是知己红颜,都不如社稷重要。”秦君岚说出这句话时充满无奈,她肩负国家命运,从来不敢奢望其他。
“是吗?有天你会明白的,失去一个人,得到全天下也毫无意义。”
“母后她痛恨女子相恋,朕如今也没有心生他想,何况也不知她的心意,细水长流,一切随缘吧。”
“颜儿一定会是飞蛾扑火,用情至深之人,哪怕你是一国之君。”亦清羽舒展眉眼,宠溺地拍了拍她肩头。
“姨母何出此言?”
“你明知她身份可疑,还留在身边,若不是你动了情,这个女人怕是丝毫也近不了你的身。”
“颜儿会提防的,姨母放心。”秦君岚心如明镜,她对柳千寻的疑心从来没有完全消失过,虽然许多次试探都被化解,但她明白,太过缜密便是刻意,许多时候她是不想明白。
“哎,颜儿,你首先是女子,才是皇帝,女子本柔软,你孤身一人多年,励精图治,是时候找个伴你之人了。”
“颜儿明白,颜儿该出发了,瑾儿这两日会带菓儿来看您。”
“好~我本年少轻狂,怎奈他乡遇两人,哈哈~”亦清羽轻笑转身,不觉间又吟唱起来,她越过屋顶,飞回前院,凝望着那个眉目间神似柳竹的人。
“前辈。”柳千寻微微颔首,礼貌点头。
“哈哈哈哈……”忽见她仰天大笑,翩然起身,脚尖垫起院内一个酒坛,坛飞身起,她一手接住,将酒水倒出,她张口接酒,潇洒地耍起武艺。
她矫健的身手,将酒坛玩得出神入化,口中念念有词,“骑马骋天下,仗剑走天涯,隅遇细雨间,可叹红颜命,生若不逢时,死后何同穴,哈哈哈…………”
她再次飞身离去,那悲泣的长啸荡气回肠。
柳千寻原以为她早已随着岁月流逝放下她母亲,可现在看来亦清羽过得也不好,柳千寻见她也是情深意切,独身一人在这漫漫长林。爱人已逝,生无可恋,却还是在忍受这无边的寂寞和孤独。
二十年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其实还活着。
“寻儿,我们走吧,姨母心中有伤,不必介怀。”
“生若有情,死也不灭,也许这才是情的真谛吧。”见她如此,柳千寻忽然心生一念,是否要助母亲与她相见,只是任务在身,恐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容后再想。
何况母亲,恐怕如今也没有勇气再见亦清羽。
“寻儿也愿得一人白首吗?”秦君岚歪着头,故意试探,眼眸深邃。
柳千寻与她相望,莞尔一笑,“谁不想得一人终老,执手不相离。”
秦君岚低眉浅笑,若真的能得一人相守,此生足矣。
25.情动一吻
瑜州与冀都相隔甚远, 一路向南需经过乾州、蔚县、舟济。一路上需要翻山越岭,趟湖过河,南下风光无限, 整个冀朝都一片繁荣,很难想象出瑜州灾情之事。
风尘仆仆赶了一天的路,夜幕低垂,终于在栖霞镇寻得一处客栈。这座小镇是乾州著名的风景胜地, 商贾往来的必经之道, 也是最富庶的一座小镇。
“掌柜,来五间上房。”
掌柜瞅了瞅这几位衣着不凡的俊秀公子,笑脸盈盈道,“不好意思几位公子, 本店只剩三间客房了。”
“这, 那我们去别处看看。”离月转身就想离开。
“哎公子, 您一定是外地人, 咱小镇的客栈日日客满, 今儿若不是有三位客官临时离开,本店也没有空房,您若再去寻, 恐怕也非易事啊。”
“天也不早了, 先安排客房,其他稍后再说。”秦君岚俨然就是家主风范, 掌柜十分有眼力劲, “这位公子说得极是, 这就给您安排,是否需要为您备上酒水与吃食。”
“自然。”
三间客房如何睡成了比较头疼的事,秦君岚身份尊贵自然是要单独厢房,柳千寻亦是,白若溪好歹也是郡主,这就剩下叶冥与离月两名随从了。
“哎,咱五个人,三间房,就算两两分,总有一个落单。”白若溪转动眼珠起来,她慢慢凑近秦君岚身边,挽着她,“兄长,我要跟你睡。”
“不行,你是知道的,我从不与人同塌而眠。”秦君岚还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在宫里就喜欢缠着她,但也知分寸,秦君岚再如何宠她,寝宫也不可能留宿她,现在出来了,她反而胆子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