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读生(105)
“而且据说仲辰都不敢还手。其实仲辰要真还手咱学校没人能打得过他吧?练家子,后脖还有刀疤呢,简子星也就一拽了点的好学生。”
“你能不能别把好学生三个字说得那么轻巧啊,你倒是考一个学年第一我看看。”
“我可没看不起好学生,我想当还当不上呢。我要是简大佬,六百九我早就走了,还复读个屁,Q大要是要我,扫大街专业我也去。”
“滚吧,你直接去扫大街,不用文凭。”
澡堂里一般没人唠嗑,但只要有人先唠上了,找到一个有意思的话题,所有人都能加入讨论。
至少身后那一趟人渐渐地都聊开了,小可怜们并不知道简子星和仲辰就在一墙之隔听着,讨论得越发欢畅。
人声清晰,但又被水声隔得很远似的,近处只有两人错落的喘息。简子星垂眸看着仲辰充了血一样红的嘴唇。
“少侠,肺活量可以。”仲辰笑着冲他眯眼睛。
简子星胸口起伏,过一会才淡然道:“不会比你差就得了。”
他说着撒开手,仲辰肩膀都被他攥红了,深红的一大片,看着特别让人想揉。
但简子星忍住,视线从容飘开,仿佛那不是他干的。
“快点儿洗。”仲辰又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洗完澡咱俩去校门外,你想不想吃冰淇淋?”
“你热?”简子星漫不经心地抬眸瞅他。
“你不热啊。”仲辰嘀咕,“我看你脸红的都要爆炸了。”
“你才要爆炸,你从头到脚都要爆炸。”简子星撇撇嘴,走回自己那个格子,侧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肩膀上也被攥得一片深红,没比那家伙好哪儿去。
他忍不住又开始担心,等会万一出去时偶遇隔壁那伙人,会不会又被传言在澡堂子里干起来了,打了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简子星正琢磨着,余光里忽然飘过一条修长的腿,隔壁水声停了,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仲辰从自己面前路过,径直往外走去。
“干什么?”简子星探头出来,“洗完了?东西不拿?”
“洗完了,你等会帮我拿下东西,我去找隔壁聊聊。”仲辰温柔地笑,“一群大老爷们舌头长,我帮他们打个可爱的蝴蝶结。”
“……”
话音落下没多久,隔壁的讨论声戛然而止,而后就像排好队似地一个接一个关水龙头,澡堂里的水声仿佛从高音一阶一阶跌落下来,片刻后,仲辰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唠什么呢,我刚在隔壁听说我被打得哭爹喊娘,连个屁都不敢放?”
一片死寂。
在仲辰动手之前,简子星淡定地冲干净身上的泡泡,关掉水,一手拎着一个澡筐淡定地走出去,路过刚才那一趟,里头的人正被仲辰训得一个个抱头面壁,没有人看见他。
江湖凶狠大帅哥辰辰同学百无聊赖地站在地中间,抬脚在最外边的挡板上咣当踹了一脚。
“从你开始一个一个来,说我是长舌怪,后面接着说我错了,说十个来回,我就忘了你们都是哪个班的叫什么。”
“我是长舌怪。”第一个同学哭丧着脸。
“我错了。”后面的屈辱道。
仲辰满脸杀气,抬脚又踹木板,“大点声会不会!”
“我是长舌怪!”
“我错了!”
第76章 耳钉
一直走到学校外头,简子星的脚步才稍微缓了一些。今天突然降温,西门外头一个学生影都没有,两人站在校门外路灯下,仲辰伸手道:“筐筐给我。”
“自己能拎。”简子星没给,呼了两口白气后回头瞅他,“你幼稚死得了,那是澡堂子里啊,一个个光不溜秋的你还欺负人。”
“那不叫欺负,那叫教育。”仲辰懒洋洋地伸手夺过简子星的澡筐,又探头过来,强行揪下他罩在头上的帽子,在耳垂上轻轻亲了一口。
“这叫欺负。”仲辰说。
简子星一脚踹过去,得脚后冷漠地转身继续走。
洗澡时浑身热血,这会倒没那么想吃冰淇淋了,西门外只有卖炸串的还在,俩人就站在小摊前胡乱拿东西丢进餐盘。
简子星正伸手够放在最里面的面粉肠,仲辰忽然在他腰上使劲抓了一把。
他顿了顿,淡然回头,“爪子又欠剁了?”
“没。”仲辰低声说,瞟了一眼远处忙碌炸东西的老板,在他耳边小小声,“就是特别想掐你一下,你懂不。”
“我不懂。”简子星冷漠依旧,等把小托盘铺满递给老板后,又反手在仲辰腰上使劲捏了两下。
仲辰差点让他吓一突。
“我只懂以牙还牙,以掐还掐。”简子星威胁地眯了眯眼。
仲辰把自己的托盘也递过去,挨着他一通疯狂叹气。
两盘炸串被丢进油锅,压根分不出哪个是谁拿的,油花滋滋啪啪地迸溅着,小摊上挂着的灯泡周围有飞舞的小小灰尘。
等简子星反应过来仲辰把下巴颏放他肩膀上时,那人好像已经在那好一会了。
挺神奇的,就是会不自觉地变得更亲密。好像亲密也是一个小种子,逮住各种机会努力破土,就连一起洗个澡都能往上拱一拱。
简子星偏过头看仲辰,视线里全是某人密密匝匝的睫毛,余光里店老板蹲下系鞋带,于是他平静地又侧了侧脸,在仲辰脸颊上亲了一口。
仲辰喉结动了动,过半天才缓过来,“非得扯平是不是啊。”
“嗯。”简子星勾起嘴角,视线落在仲辰紧紧攥着他的手上,又笑着说,“又买这么大一堆,吃不完你就死定了。”
“一起吃。”仲辰笑眯眯地说道。
晚上睡觉前,简子星趴在栏杆上,轻轻揪了一下仲辰的头发。
“嗯?”仲辰睁开眼,“对弟弟我有何指示?”
“你说你爸今天有没有留意到你的耳钉,他偷偷跟过你几次,就没发现过咱俩有什么不对?”
“我爸钢铁直男,我要是当他面亲你一口,他下一秒就拎两瓶二锅头带咱俩拜把子去。”仲辰乐着说。
简子星叹了口气,回到自己那边躺好了,却有些睡不着。
仲辰跟他的情况不一样,现在仲辰爸爸回来了,他们就是幸福美满的普通家庭,普通家庭能受得了这个吗?更别说仲辰他爸一看就不是能跟上这种思想的人。
“捕捉到一颗胡思乱想的星星。”仲辰忽然伸手在他枕头上抠了一下,又低声说,“这事儿有难度,但迟早得给解决掉。他俩没法强迫我,真要是还有什么抱孙子的想法,那就再生啊,反正我爸现在要退了,不生孩子干什么?”
简子星原本心里沉重,被他活活气乐了,闭上眼睛说,“闭嘴啊。”
仲辰叹气,“我现在就担心你总想写有的没的,耽误后面的比赛。”
“是么。”简子星说,“我现在就担心你后天考试又考砸,胡秀杰和老马把你绑架到主任办公室男女混合双打,连带着我一起信誉破产。”
头顶上没动静了,简子星等了一会,以为那家伙心虚装死,正要叹气翻个身睡觉,却忽然听仲辰幽幽道:“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受到太大惊吓。”
“……”简子星长叹一声,绝望道:“那你倒是学啊,哥。”
带着对某人考总分两百多分的恐惧入睡,梦里仲辰这次开创了历史新低,考出一个斐波那契数列,1,1,2,3,5,8,总分20,胡秀杰直接扛了煤气罐来说要和他同归于尽,大小王校长齐上阵,要把仲辰安上火箭打包退货,退回D市去。
整整两天考试,简子星时不时就脑海里浮现出某人被绑在凳子上,拧开燃料罐要被发射的场景,作文都写得心惊胆战。
最后一科交卷后,第一考场的人渐渐都走了,简子星却没动,坐在第一组第一排发呆。
他头一回对考试出成绩这么紧张,从交卷之后立刻开始,洪水猛兽一样的情绪压也压不住。
想来这恐怕就是差生家长的心态了。
他长叹一口气,有气无力地拽出书包,正要起身,仲辰就从前门大摇大摆地晃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在简子星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屁股在椅面上蹭了两下,又换到后头那张桌子去。
“干嘛?”简子星瞟他,“屁股长草了?”
“我来感受一下这两把椅子。”仲辰说,“第一考场的空气也没比我们最后一考场清新啊。”
“你想表达什么。”简子星凉凉地看着他,“想安慰我坦然接受你永远赖在最后一考场?”
仲辰笑眯眯不语,过一会后才说,“这次考试题出得还挺有意思的。”
简子星失去表情,并且开始感到头皮发麻。
“哥。”他咽口吐沫,“有意思是什么意思?哪道题有意思了?”
“比如作文,作文就挺有趣,竟然让写《年味》。”
简子星一脸看鬼的表情,“不要告诉我你写了小猪佩奇过大年的观后感。”
仲辰严肃脸看着他,几秒种后忽然咣咣咣捶着桌子乐了起来,乐出眼泪,趴在桌上连人带桌一起抖。
简子星笑不出来,心里一片凉凉,瞅着仲辰的后脑勺。
仲辰笑够后抬起头,揉揉自己的脸,拽起他的书包,“唉,走吧,食堂。”
“你这次考试有没有睡觉?”简子星站起来跟上。
仲辰左肩膀挂着自己的书包,右肩膀挂着简子星的书包,充满正义地摇头,“没有。”
简子星:“有在卷子上画画吗?”
“也没。啊,今天是不是有排骨煲啊?”
简子星深吸一口气停住脚,“认真点,会做的题都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