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男人的白日梦(16)
佟野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该感动于荣夏生的贴心?
还是该崩溃于自己不得不继续吃这难吃的菜?
看着荣夏生一脸淡定地吃着菜,他也不好放下筷子,于是强忍着,吃完了人生中最煎熬的一顿饭。
佟野下午上课的时候根本就没好好听课,一直趴在桌子上搜菜谱。
蒋息问他:“干嘛呢?”
问话的时候,蒋息把本子推到了他面前。
那是蒋息平时专门写歌词的本子,佟野看了一眼说:“新歌?”
“你先看看。”蒋息说,“你要是觉得还行,我就再改改。”
佟野放下手机,看了几行,然后皱起了眉。
“这是你写的?”
蒋息瞥了他一眼。
佟野觉得这完全不是蒋息的风格。
蒋息是什么风格?
特别摇滚,特别朋克,特别后现代。
有时候蒋息写的词儿佟野都看不懂,因为看不懂,所以觉得特牛逼。
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蒋息几乎没写过情啊爱啊的歌词儿,以前佟野问他为什么不写,蒋息说觉得格局太小,他有更大的世界要表达。
结果,现在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蒋息这首歌,简直就是怨男风,几行歌词看下来,那股子幽怨的劲儿扑面而来。
除了幽怨,还有愤怒。
看到最后,佟野怀疑蒋息失恋了,并且蒋息在写这首歌的时候,满脑子想的其实不是这些文绉绉的词儿,而是简单粗暴的一句:我□□大爷。
“你要是觉得不行就算了。”蒋息要抽回本子,结果被佟野一把按住。
“没说不行啊,就觉得值得探究一下。”佟野笑嘻嘻地看他,“蒋老师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情感危机?也爱上一个无性恋者?”
蒋息瞥了他一眼,压根儿不回答。
佟野也不继续八卦,低头看歌词。
“这句我喜欢。”佟野指了指其中一句。
那一句是:你从几万米高空坠落/成为破碎的花朵/我冷眼旁观/怨恨爱过你的我。
佟野心说:这得恨成啥样才能恨不得一脚把人从几万米的高空踹下来?
不过转念想想,就以蒋息这性格,他谈恋爱,要真是对方对不起他,他可真没准儿能一脚把人踹死。
狠着呢。
佟野说:“我回去写写看。”
以前都是佟野先写好曲子,然后蒋息来填词,很少有蒋息主动拿词给佟野的情况。
“没写过这种。”
“随便写着玩,”蒋息说,“你觉得不行就算了。”
“那不能算了,”佟野笑着说,“这活儿我得干好了,以后我还有事儿要求你呢。”
蒋息眯起眼看他。
佟野合上本子,放下手机,非常认真地对蒋息说:“我在写一首歌。”
“你不是一直在写吗?”
“不一样,”佟野说,“给他写的,你也知道我这人,写曲子可以,但让我写歌词的话,一年都憋不出一行来。”
蒋息笑了,明白了。
“行啊,”蒋息说,“你先写着,到时候我听听,找找感觉。”
“就这么定了。”佟野高兴了,“你这个任务我先完成它。”
之后,佟野没再看食谱,而是翻来覆去地琢磨蒋息的歌词。
他觉得他这哥们儿肯定是有点儿什么故事。
快下课的时候,佟野收到了荣夏生的信息,对方竟然说自己在他学校附近,问要不要一起回家。
佟野回复的消息才打到一半下课铃就响了,他立刻放弃发信息,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你在哪儿呢啊?”佟野问。
荣夏生说:“就在你们学校小门对面的打印店。”
“那正好,咱俩在学校食堂吃完饭再回去呗。”佟野有点儿兴奋地说,“今天我带你重温一下大学时光,尝尝我们学校远近闻名的麻辣烫!”
第20章
最近,佟野有了新的最能刺激他神经的事儿。
在下课后朝着荣夏生的方向跑,对于佟野来说是这个深秋唯一不会沾染冷风的存在。
虽然,他第一次见到荣夏生的时候,觉得这人是冷风本风。
佟野把吉他塞给蒋息,一路奔跑着去了小门。
他快到小门的时候又像上次一样,提前刹车,整理仪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猴急。
他不想表现得太明显,总担心会吓跑对方。
佟野换上稳重的面具,潇洒地从小门出去。
上次他这样走出去,荣夏生因为车被撞,两人没见到,这回却不同,他刚一出去就看见了站在马路对面等着过来的荣夏生。
真好看。
佟野跟他相隔一条不算太宽的马路,车来车往也挡不住对方对他的引力。
清瘦,有点儿病态的白,转头时会反光的镜片,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佟野看着荣夏生走过来,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荣夏生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A4纸,用塑料文件袋装着。
佟野问:“这是什么啊?”
“跟一个编辑约着见面,打印了两份。”
“等会儿你约了人?”
“没,已经见过了。”荣夏生指了指后面的小区,“他就住这边。”
佟野了然地点了点头。
“走吧,”知道荣夏生再没有别的约会,佟野心花怒放,默认荣夏生接下来的时间都是自己的,“现在还挺早的,没到饭点儿,你饿吗?不饿的话我先带你随便转转。”
“好啊。”荣夏生家住的地方就在大学城附近,但是自从他搬过来,都不怎么出门,更别说来学校里面闲逛了。
他其实很喜欢校园。
但也很惧怕校园。
荣夏生一直都觉得校园就像是一个盛满了“青春”的容器,好像在校园里,所有的困惑跟痛苦相较于后来,都显得没那么难熬,甚至有些可爱。
因为这样,他很爱校园,但因为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到那个时期,所以惧怕校园。
身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嫉妒心,他嫉妒每一个走过他们身边的学生,那些人脸上写着无畏无惧,而他却只有衰老和疲惫。
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人给自己贴上“衰老”的标签,看起来似乎有些无病呻吟。
但荣夏生很认真的思考过,或许自己的人生路只能走别人的一半。
不是生理上的无能为力,而是不知道自己还能继续这样走多久,说不定在某个写不出半个字的深夜,他会因为羞愧而死去。
“在想什么?”佟野发现荣夏生似乎很容易走神。
他不记得在哪儿看到过这么一段话,大意是,内心有一个广袤天地的人会经常跳脱出现实世界陷入自己的天地里。
佟野太好奇荣夏生的那个神秘世界了,里面究竟是碧海蓝天还是人潮涌动?是一片寂静还是热闹非凡呢?
他特别想进去看看,就像是参观一间博物馆。
“你们学校蛮大的。”荣夏生没有正面回应佟野,笑着看着斜前方的秋千,“竟然还有秋千。”
“夏天的时候周围小区的人都来这儿溜孩子。”
荣夏生被“溜孩子”给逗笑了。
“说真的,我们学校很不错的,你没事儿多来逛逛,帅哥可多呢。”佟野笑嘻嘻地看着荣夏生,“我,校草。”
荣夏生笑出了声:“好的,知道了。”
“哎,你别不信,我说真的呢!”佟野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校草,开始翻书包。
荣夏生不知道他找什么,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
几秒钟后,佟野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张校园卡,卡上贴着卡贴,卡贴印着两个大大的字——校草。
荣夏生彻底被逗笑,笑弯了眼睛,手还自然地搭在了佟野的肩膀上。
“行行行,信了。”
看着他这么笑,佟野瞬间心跳加速。
平时荣夏生也会笑,但大都是那种冷冷清清的浅笑,你甚至不知道他只是在礼貌的敷衍还是发自真心。
但是此刻,他们脚踩厚厚的枯叶,站在偶尔有人走过的校园小路上,荣夏生笑得有了人气儿。
佟野看他看得出了神,直到荣夏生意识到不对劲,收敛了笑容,有些尴尬地说:“失态了。”
“……什么叫失态?”佟野把校园卡放回包里,带着人继续往前走,“大笑就叫失态?那我平时天天在外面撒欢,岂不是变态?”
荣夏生无奈地笑着看他:“胡说什么呢?”
“没胡说啊!你刚才那样多好!”佟野望着前方,慢慢悠悠地走着,回忆着刚才的荣夏生,“特好看。”
荣夏生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两人先去了教学楼,在楼下的时候,佟野打电话给蒋息。
“在哪儿呢?”他出来的时候随手把吉他塞给了蒋息,这会儿想起来,得拿回来。
“三楼。”蒋息说,“你们抬头。”
他们的教学楼是“回”字型,四周是教室,中间是天井。
此刻,蒋息趴在三楼的围栏上,身边立着佟野的吉他。
佟野仰头朝上看,站在他旁边的荣夏生也一起抬起了头。
蒋息冲他们挥挥手,佟野说:“等着啊,马上上去。”
佟野一边给荣夏生介绍自己学校的这栋教学楼,一边带着人上了楼。
“我们之前排练都是在这边,本来是想借小剧场的,但是排不上。”佟野说,“上次约你来,你都不来。”
荣夏生走在他斜后方,观察着这所学校。
他离开大学校园太久了,后来再想起来的时候觉得,他的学生时代是他社交生活最密集的一段时间,也是他接触“生活”最多的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