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园(19)

　　教官颔首：“他是我教过最好的学生。”
　　纪秋喜滋滋的，好像他自己被夸一样。
　　高夜下来，一身笔挺迷彩装，摘下头盔向他走来。阳光好像在他身上镀了一层光，无比的英俊帅气。
　　纪秋崇拜地看着他，这就是他选中的人，高夜是最好的！
　　高夜走到纪秋面前，看他傻傻地望着自己。
　　“干嘛？”
　　纪秋只是笑。
　　高夜道：“要不要一起飞？”
　　“我？”
　　“不要算了。”
　　“要要要！”
　　他的Alpha太别扭了，不等高夜反悔，纪秋就一个劲答应。于是高夜便陪他换了衣服，教他在飞行中的注意事项。战斗机和普通飞机不一样，机舱非常狭窄，坐进去天旋地转，只能看到前面一大排的仪器。而高夜就坐在他前面，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耳机里教官威严的指令响起，高夜每个指令都镇定自如的回复。
　　当然和高夜自己飞的时候不一样，收轮，拉稳高度后，高夜便让飞机在天空中盘旋。太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云朵在头顶上飘，一大团一大团的棉花糖，咬一口就会化掉似的。仪器里教官和高夜聊着，飞机缓慢地漂浮在半空，天空变得渺小，大地广袤无边，在天与地的尽头朦胧着一层光晕，好像这世界都是圆的。他们处在一个圆筒中，什么都是晕乎乎的。纪秋望着下面的风景，村庄、建筑、公路尽收眼底，绿幽幽的一大片。
　　高夜在耳机里问他：“喜欢吗？”
　　纪秋惊叹着：“好漂亮啊！”
　　高夜轻轻地笑。
　　也不知道在空中飘了多久，纪秋和高夜才下来，只觉得刚才像梦一样，他方才摸到了天哎！
　　两人兴冲冲地往家里去，不知道后面跟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美丽的夫人望着儿子身边的纪秋，第二次了，她微微皱起眉。
　　是因为这个渺小如蝼蚁的Omega，高夜才没有陪她过完生日吗？
　　司机道：“夫人，还跟吗？”
　　高太太戴上墨镜：“走吧。”
　　最近家里的气氛都很低迷，高悦打了几个电话叫哥哥回家，高夜也没有理会。
　　颜真怀孕了，纪秋高兴极了，跑去陪他产检。高夜等在医院外面，纪秋拿着照片给他看：“多可爱啊，小宝宝。”
　　造物主是多么的神奇，他刚才摸了摸颜真的肚子，好难想象里面正孕育着一个鲜活的生命。
　　它正在他的手掌下面动呢。
　　高夜敏感地感觉到周围的状况，心不在焉：“走吧。”
　　“干嘛那么急，你不进去看看？”
　　“不去了。”
　　“阿夜不喜欢小宝宝啊？”
　　高夜带着他上了辆公交车：“抓着我。”
　　高夜从不搭公交车，不知道今天哪来的兴致。尽管纪秋心里有些失落，还是抓住了他的衣襟。高夜撑在他后面，把他圈在怀里，一副保护的姿态。下了车，高夜也是牵着他的手，生怕他走散似的。
　　走了很久，没听到纪秋的声音。
　　“怎么了？不高兴？”高夜看他。
　　纪秋道：“你都没介绍我和你家人认识……”
　　高夜恍然了悟：“你要见他们？”
　　“总要见见的吧……”
　　“高悦你见过。”
　　“那怎么算。”自从知道高悦是他妹妹后，他就没敢和小姑娘说一句话。当然，之前他也没敢。
　　高夜拿起手机给妹妹打了个电话，约她在一家餐厅见。
　　高悦哭诉：“你终于肯接我电话啦！”
　　“餐厅等你。”
　　说完高夜就挂了，高悦欲哭无泪。
　　女孩盛装打扮出席，穿了过年才穿的华丽洋装，然而菜上来的时候，就撸起袖子掰蟹腿。高夜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剥虾，剥完了喂到纪秋嘴里，再用方巾擦干净手。
　　高悦幽幽地看着那只虾：“哥，你不爱我了。”
　　纪秋冷不防噎了一下。
　　“我再也不是你心中的第一了，我不是你的小宝贝了！”
　　高夜道：“你以前也不是。”
　　纪秋被噎住，不停地咳嗽。高夜抚了抚他的背，女孩嫉妒地眼里发光。
　　“你看到了，她也没什么好见。”
　　纪秋道：“高小姐很漂亮啊，你好，我是……”
　　高悦乖巧道：“不用这么客气，嫂子好。”
　　纪秋又开始咳嗽，高悦笑嘻嘻地：“你脸皮好薄啊，让我捏捏。”
　　一只油乎乎的手就冲了过来，掐住了他的脸。
　　纪秋吃痛，哭笑不得。高夜不快道：“家里怎么样？”
　　“还是那样咯。”
　　女孩掐着纪秋的手被高夜打掉，转而又调戏起来：“你们的事我可都知道哦。”
　　纪秋脸都红了。一顿饭下来，高悦和自己嫂子交流甚密。
　　高夜颇不耐烦：“待会你就回去吧。”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我过段时间。”
　　两人正聊着，家里忽然来了电话，管家叫少爷小姐回家，将军回来了。他们那伟大的父亲大人一年也不会回来几次，高夜和高悦心里都感觉不好。纪秋的心也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高夜道：“我送你回去再走。”
　　高悦说：“我先回家挡挡。”
　　纪秋虽然万分不舍，也只能让他走了。高夜把他安顿好，立刻就回家。那一天，全家都到齐了。高夜的父亲从几千里外飞回来，疲惫地坐在餐厅里。高悦不敢坐，站在一旁。高夜回来看到家里的佣人都出去了，守在门外，厅里寂静无声。
　　餐桌上，暗潮汹涌，高太太把高夜提交军事航空学校的申请单交给先生看。
　　父亲看了一眼，皱起眉。母亲安静地坐在对面。
　　“阿夜，你还打算瞒我们多久？”
　　申请单一份，租房合同一份，纪秋的资料同样提交了附近的艺术院校。高夜筹谋计划、苦心孤诣，如果不是被发现了这张申请单，想必他已经带着那个Omega远走高飞了。


第29章 我讨厌你们
　　父亲说：“吃饭吧。”
　　桌上几张申请表明晃晃摊着，将军大人坐在首位，高太太坐在他旁边，对面高夜、高悦依次就座。高家吃饭的规矩也大，最好是不要说话的，杯盘之间也不要碰出声。长辈和晚辈一起吃饭，晚辈不能迟到。逢年过节，将军邀请孩子们在外面吃饭，他们便会提早准备，不论有什么事，都风驰电掣往回赶。有一次，高悦堵在路上，提着高跟鞋跑了十几条街才赶到那家酒店，就为了见父亲一面。吃饭的时候，偶尔不小心把菜掉在桌上，她也要立刻捡起来吃掉，因为那是高太太最厌烦的。
　　高家的孩子没有童年，高夜从很早时候就自律克己，从没有看到他出错过。
　　高悦则被教导如何做一个淑女，学钢琴、练马术，每天被各种各样的课程包围。导致高悦成年后，一直在弥补童年的损失。
　　她的床是粉色的，纱幔罩着，像是公主的床。床上永远有一个布偶娃娃，睡觉的时候就抱着。她有很多洋装，爱穿lo，爱夸张的衣服和首饰，到她有那么一点能力的时候，她还学会了赛车和泡吧，当然这都是母亲不知道的。她喜欢一切夸张的东西，她热爱疯狂和放纵，她需要极限的快乐。
　　只是她的哥哥，从始至终没有变过。他似乎是习惯了那永恒的寂寞。
　　一家人在厅中安静地吃着晚餐，高悦刚吃饱，却不敢怠慢，依旧慢条斯理地吞着食物。
　　高夜看她吃得难受，说：“别吃了。”
　　高太太皱了皱眉：“怎么了，不合胃口？”
　　高悦埋着头吞咽，勉强咽下喉咙中的食物，脸都憋红了。
　　“没有啊……”
　　“难吃就别吃了。”
　　高太太不高兴地放下筷子。
　　高悦唬了一跳，也不敢吃了。
　　父亲道：“有什么事饭后再说，何必发脾气。”
　　高太太起身：“我没有胃口。”
　　看来今天这饭是没法吃了，父亲对高夜道：“你的决定，回去再想一想，我和你母亲都不同意。”
　　“我不需要你们同意。”
　　高夜坐在那，一晚上没动，只是笔挺地坐在那里。依旧是如墨的眉，俊美的脸，白衬衣、黑裤子，却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顶撞长辈，父母都是一愣。高太太道：“你有什么资格讲这样的话？既然要去军事学校，那你就独立。你有独立的资本吗？”
　　“这是我的事，你们不用管。”
　　“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带一个Omega走，难道我们也不管吗？”
　　高夜一双深潭般的眼睛看着他的父母亲，高太太实在不懂，以前多么听话懂事的孩子，怎么变得这样倔强，冥顽不灵起来。
　　“这和他没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我并非不支持你做飞行员，但为什么要到前线去？为什么要走那么远？你体谅过父母的心情吗？就为了那个低劣的Omega，你连父母也不要了？”
　　高夜脸部抽.动，心情非常激动。他说：“对，我讨厌你们，我想离开你们。”
　　他望向他的父母：“即便没有他，我也要离开你们。”
　　厅里没有人说话，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过了片刻，一个狠狠的耳光扇在高夜脸上，震耳欲聋。
　　高悦埋头坐在那里，一大颗一大颗的眼泪往碗里掉。
　　高夜无动于衷地坐在那，承受着母亲的暴怒。
　　这时候，高悦擎着饭勺的手一抖，不小心跌落出几粒米。白色的米粒黏在餐桌上，是那样的碍眼。高太太无可忍耐地皱起眉，她很少会责备孩子，但是她的一言一行都在给她的孩子们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