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别(80)
“嗯,就是上个月的事。”
“真好。”谢珩顿了顿,突然认真道,“时哥,其实我有的时候特别羡慕你,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阵自在的风,或者天上恣意的云,无拘无束,生活的任何困难都不足以打倒你,束缚你,你真的特别好。”
我没把谢珩逗笑,却被他给逗笑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用“自在”形容我,然而他太抬举我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谬论,我要是真像他说的那样洒脱就好了。事实上,我从始至终都是被生活推着走的,尤其是我的前七年,过得十分糟糕。
我从来没有自在过,尽管我从现在开始,很努力地想从生活那里夺回人生的主导权。
我权当谢珩在开玩笑:“你说你奉承就奉承,怎么突然念起诗来了?”
谢珩沉默了片刻,道:“时哥,如果我有一天被迫做了让你很不开心的事,你会讨厌我吗?”
“那要看具体是什么了,只要你不主动干违法乱纪的坏事,我都可以原谅你。”
“你不许骗我啊。”
“当然,我从不骗人。”
谢珩好像松了一口气,他刚准备说什么,电话里突然横插进一道愤怒的男声:“小珩,你在给谁打电话?”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我再打过去,对面提示已关机。
我不免有些担忧,谢珩今天挺奇怪的,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内容,而且他刚才明显是有话要对我说,但他的家人似乎并不允许他打电话,我联想到他当初说他爸逼他回家,看来他一时半会儿是自由不了了。
我摇了摇头,由此可见,钱这种东西还是够用就行了,太多就会变成累赘和桎梏,像谢珩,像季靖闲,一辈子都陷在这个权利和金钱组成的漩涡中,做什么事都要想着算计和被算计,太累了……难怪谢珩说羡慕我自在,看来还是做普通人好,柴米油盐虽然俗了点,但好在没有皇位要继承,更不会有那么多糟心事儿。
无端联想到季靖闲,我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异样,我又想起下午刘姐说的那些。但她说的毕竟是局外人的江湖传闻,我并没有全信,而且她是带着吐槽的成分,她知道我是因为离婚才离开的菱北市,所以从那之后就对季靖闲没什么私人好感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季靖闲的确如刘姐所说手腕非凡,棋高一着,他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他再也不是当初季雨珂所说的那个处境不好、身份敏感的私生子,而是季家光明正大手握实权的一把手。
那对母子可能做梦都想不到,季靖闲为抗订婚躲到前夫家里不是突然自寻堕落,而是要站在远处才好施展拳脚,给掉以轻心的对手致命一击,然后伺机一网打尽。
虽然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他一定没有算到我会“出卖”他,因为他临走前对我的失望是真的,他这么工于算计的一个人,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进行反复地推算和设定,当然也包括在夺权的过程中顺便对我纠缠不休,即便这只是他无足轻重的乐子,他绝也不会容忍走漏这一步棋。
我苦笑了一声,到前台办好房卡,在浴室里洗去了一身劳顿。
刚从浴室出来就接到了李女士打来的电话,她说她正在收拾屋子。虽然房子过户审批还没下来,但我已经同意她今天提前入住了。
“我在卧室床头柜里找到一本X择路写真集,不知道你还要不要,所以打电话过来问问。”
我连忙道:“要的要的,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
“那我现在就过来取吧,谢谢你。”
挂断电话,我一阵庆幸,还好她打电话通知了我,而不是直接当作垃圾处理。我明明记得我走之前把整个屋子都仔细清理了一遍,就怕忘记什么东西,没想到还是落下了,如果是普通的东西邮寄一下就行了,但X择路的写真我必须亲手拿到才能心安。
我立刻打车去了原来的小区,上楼之后,正巧碰到隔壁住户门洞大开,我这才知道原来隔壁也是有人住的,我以前还以为那是个空房子。
路过的时候,我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毫无预兆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开放式厨房……
我几乎控制不住脚步往里走去,正巧碰到里面的人出来,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和我打照面的时候愣了一下。
“你是干什么的?”
我视线越过女人的头顶,眼前这个厨房的摆设和直播里的一模一样,而两边的墙面上,贴满了X择路的海报……
我一把按住女人的肩膀:“这里的户主呢?”
女人一把挥开我的手,一脸戒备:“你谁啊?”
“我是阿路的……朋友。”我只能这样说,但事实上阿路根本不认识我。
“你就是小修?”
我心下一沉,X择路的真名就叫“沈禹修”。
“我不是,小修是谁?”
“小修是林路经常挂在嘴边的人,具体我也不清楚,听他说是个帅小伙,反正就跟你这样。”女人叹了口气,“不过你来的挺不是时候的,林路可能已经去世了,我是这的房东,他的租金今天到期。”
无数的铁证般的巧合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脑子一乱,险些失声:“什么意思,他怎么了?”
“他生病了,半年前跟我说要去动大手术,如果三个月后没有回来,就证明手术失败了,让我随意处理他的东西,结果我等了大半年他都没回来。”房东耸耸肩,语气颇为遗憾。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可以,不过你得快点,如果有什么想带走的可以带走,我要清理东西迎接新租客了。”
我点点头,快步走进卧室,许久不住人的地方已经生了霉味,但却十分整洁。
床边的书桌上放着一张空白的生日贺卡,和一个倒扣下来的相框,我翻过来,上面是一大一小两个青年,小的那个十七八岁,一看就知道是X择路。
照片上的X择路霸道地搂着阿路的腰,两人对着镜头大笑,像是全世界最幸福,最无忧无虑的人。
照片上的阿路有点眼熟,我稍稍回忆了一下,上个冬天那张摇椅上苍白温和的面容便毫无预兆地闯入我的脑中,我问门口的房东:“请问您有阿路现在的照片吗?”
“你要照片干什么?”
“呃,我有点用,如果没有就算了。”
“我这有个他登记表上的证件照,你看看。”房东把手机里的图片调出来,递给我。
看到照片后,我所有的猜测全都拨云见日,那个送我《莫非》的音像店老板就是阿路,而阿路就是X择路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我实在难以想象,那时的阿路,究竟是怀着多么不舍的心情才把那张专辑给我?他甚至没有收钱,只希望我能好好保管它。
最后,我什么也没带走,只带走了那张空白的生日贺卡。
人事无常,造化弄人,我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不小心窥到别人的故事,而且我这样一个局外人,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把整件事情串起来的人……我心中掀起了不小的震动,我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没有立刻给X择路打电话。
X择路对阿路口是心非的感情,从那晚他在我家醉酒就可以看出来,既然阿路本人都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我一个偶然撞破的路人,又有什么立场说出去呢?设身处地地想,我也不愿意我爱的人一辈子活在阴影里,或许永远不知道,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吧。
对于X择路和阿路的事情,我感到十分惋惜,我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那些都失去意义了,因为这样一个阴差阳错,就是一辈子的错过,一个人,又能承受住几次这样的错过?
这是第一次,那个在我心里从来都站在耀眼神坛上的男人终于有了尘俗的味道,他是带我勇敢走出黑暗的人,但他自己也并非所向披靡。
离开阿路家,我刚准备敲门,发现门是虚掩的,我试探性地推门而入,李女士好像并不在家,给她打电话也没人接。
这个屋子的陈设和我离开之前对比几乎没有任何改动,家具上都铺着防尘布,而李女士刚才明明在电话里跟我说她在收拾屋子。
我有些纳闷地推开卧室,床板上也用透明布盖得好好的,一点都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我掀开防尘布,蹲下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空空如也。
“在找这个?”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猛地回头,看到来人的时候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
近半年未见,季靖闲一身烟灰色西装,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而我第一反应竟不是去看他右手的拿的东西,而是他左手的中指,那里没有戒指,但他的无名指上却戴了一枚戒指。
我立刻站起身,用力过猛,脑门充血,眼前一阵眩晕发黑。
他把手上的写真放到我眼前,我还没来得及去接,他就松开了手,写真“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我条件反射刚准备去捡,却被他狠狠掼到了墙上,他用胳膊压着我的胸口,用力吻上了我的唇。
报复发泄一般野蛮又霸道的亲吻让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我嘴里化开,舌头毫无章法地扫过我的口腔,我头皮阵阵发麻。
在体能上,季靖闲是绝对无法控制我的,然而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像个木头一样仿佛失去了全部的敏锐和力量。
正当我反应过来想给他一拳的时候,他放开了我,但胳膊依然横在我上下起伏的胸口,他无视我的怒目和蓄势待发的拳头,冷漠俊美的脸上浮起一个嘲讽的笑。
“看到我还好好的,你很失望对吗?”
第77章 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贪心都在你身上了
我想的没错,季靖闲果然在恨我,我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强行把嘴里的血腥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