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别(66)
“那就是你也想我!”谢珩高兴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他高兴个什么劲儿。
“我本来是不想来的,结果听说你回来了,就特意订了全虹榆市最高档的地方给你接风。”
“谢谢。”我面带笑意,内心却万般无语,这个谢珩不仅相貌没变,连性格都跟以前一模一样。
今天是周五,这会儿正是饭点,上菜慢,大家边聊边等,结果菜上了不少,点的酒却一瓶都没送,按铃也没人过来,有人提出叫服务员。
郑遥站起来:“行,我去问问吧,顺便看看还有什么好点的酒,反正这次谢有钱请客。”
“红酒茅台五粮液随便拿,我不差钱。”谢珩一副嘚瑟样,边说边看我,好像是专门说给我听的一样。
郑遥嗤笑一声:“放心,绝对不给你省钱。”
郑遥出去看酒,去了大概十多分钟,回来的时候满脸堆笑,带了个人,我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身边的人正是昨天刚被我怼墙上怒骂的季靖闲。
看到季靖闲的一瞬间,我甚至有了离席的冲动,还好克制住了,不然我跟他的关系就会暴露无遗。
“这位是季总,咱们虹榆一高的风云学长。”郑遥介绍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暗含歉意。
大家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这位就是光荣墙上挂着的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神仙。
“我正好在这家酒店下榻,听说这里有一场虹榆一高的同学聚会,就过来看看,这顿饭的费用就记在我账上吧,我让他们再送几瓶珍藏的好酒过来,当做是给大家的见面礼。”季靖闲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倒还真像个亲切的学长,如果他不是全程盯着我一个人说的。
一辈子难得一见的大佬空降请客,一桌人顿时受宠若惊,只有谢珩不满地嚷嚷道:“那可不行,说好了我请呢?”
谢珩说着还气呼呼地看了我一眼。
郑遥使眼色道:“你的钱留着下次请吧,这次的都让季总说了算。”
在座的也都不是小孩了,这点人情世故不会不懂,既然季靖闲说要请客,当然不能像谢珩那样驳面子。很快,季靖闲被请到了上座,我庆幸还好我的座位比较偏。
郑遥偷偷冲我指了指手机,我打开手机一看,是他给我发的消息:对不住了兄弟,半路碰到季总,他要来,我也不敢拦,谁叫他是我老板。
我回道:没事。
我理解郑遥,也根本没打算怪他。
“在跟谁聊天呢。”谢珩伸长脖子凑过来看,我直接把手机息屏。
谢珩道:“没关系时哥,我等会儿跟那个季总抢着结账,看谁抢的过谁。”
我有点好笑地看了谢珩一眼:“你和他谁结账,跟我有什么关系?”
谢珩一愣:“对哦……”
他挠了挠头,自己也发现自己这话好像没什么道理,于是陷入了沉思。
季靖闲坐在隔我好几个座位的地方,余光不善地看着与我交头接耳有说有笑的谢珩,然而谢珩一门心思找我说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
我不再理会谢珩,也不去关注季靖闲,自顾自地吃菜,算着时间好找机会离开。我知道,在座的有不少人都在暗中观察我和季靖闲,就像郑遥说的,很多熟人都看到了微博上的八卦,我只有装得若无其事一些,才能躲过他们的窥探欲,至少不能在这里和他翻脸。
季靖闲一来,理所当然成了众人焦点,好好的同学聚会成了经验座谈会,大家抓紧机会向季靖闲讨教人生路上的成功秘诀,季靖闲也很和气地答疑解惑,甚至有的人连名片和联系方式都要到了。
以前的季靖闲是绝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度化他人的事情上的,即便是受邀参加演讲和讲座,也是商业性质,他的反常让我时刻心弦紧绷,生怕他还有什么别的意图。
有人问:“季总,我想问个不一样的,像您这么功成名就的人,也有过失败的经历吗?”
“当然。”
季靖闲勾起唇角,往我这边扫了一眼,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我顿时像被野兽盯上一般如芒在背。
“能让季总都失败的东西,难度肯定不小吧?”
“嗯,的确不小,不过对我来说,失败都是暂时的,既然是我的,总有一天会回到我手上,或早或晚罢了。”季靖闲慢条斯理道,语气却势在必得。
我暗自握紧筷子,感觉浑身不舒服。
“还是季总有气魄,怪不得您这么成功,咱们凡人就没这胆识和觉悟。”
只要有季靖闲在的地方,一定少不了恭维,我默默在旁吃着饭,偶尔被谢珩骚扰一下,尽量保持着正常的样子。
然而大家不知什么时候拍完了季靖闲的马屁,话题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转到了我身上,说我好歹也是曾经红极一时的风云人物,半数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怎么十年都不跟大家来往。
“小尘以前是校草吗?”
季靖闲脸上带着笑意地问完,所有人都安静了,脸上皆有不同程度的震惊。被他当众如此亲昵地称呼,我脸上一阵燥热,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
是郑遥先反应了过来:“对啊哈哈,只是咱们大校草眼光高,一个追求者都看不上。”
郑遥还要说什么,直接被我打断:“这么多年不回来看大家,的确是我不对,我先自罚一杯。”
我往杯中倒了满满一杯酒,一口气喝完,然后将杯子重重放回桌上,我像对酒精过敏了一样心脏狂跳,唯有深呼吸才能压下去几分。
“自罚不够,我们还得一人罚一杯。”
见我提出罚酒,大家来劲了,开始轮番让我喝酒,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三四杯白酒已经急急下肚,胃里也是灼痛一片。我虽然喝酒不上脸,但并非千杯不倒,该醉还是会醉。
正当大家还要继续劝酒的时候,季靖闲道:“别光顾着喝酒,这酒店的菜还不错,我专门让主厨掌勺加了几个招牌菜。”
季靖闲发话,哪有人不给面子。
谢珩手指敲着桌沿:“是啊是啊,你们还有完没完啊,时哥一个人喝这么多酒对身体不好,要不我来替他喝!”
看着积极挡酒的谢珩,大家顿时哄笑起来。
班上的体委严东抱着胳膊调笑道:“谢珩,高中那会儿你舔时尘舔了有两年多吧,怎么还没舔够?小心膏药贴太紧,又招人嫌弃了。”
谢珩一下涨红了脸:“是你们不懂好不好,我和时哥是好哥们,他才不嫌弃我。”
严东问我:“时尘,你跟他是哥们吗?”
我仰头喝下杯子里的酒,没说话,一旁的谢珩失落地看着我,像个弃妇一样。
“这叫什么,这就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来吧可怜的小谢珩,姐姐给你夹块排骨。”刘筱菲笑着给撅着嘴的谢珩碗里扔了块大排骨。
郑遥看到之后不乐意了,捧着碗可怜兮兮地送到刘筱菲面前:“老婆,我也要。”
“哦豁~郑遥吃醋了。”有人拍巴掌起哄。
“不爽吃醋怎么了?我吃我家老婆的醋,管得着吗你们。”一提到这个,郑遥又开始打蛇上棍秀起了恩爱。
“郑遥你还有什么不爽的,你娶了咱班班花,这辈子都值了。”知道郑遥最爱吹这个,大家也很给面子地应和他。
“那是,这还要感谢咱们时大校草高抬贵手。”
再次听到我的名字,我心不在焉地笑了笑,酒气慢慢上头,心里早已是坐如针毡。
有人提了一嘴:“哎?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们三个当时是三角恋吧?”
刘筱菲白了一眼:“别瞎说,什么三角恋,人家时尘压根就没看上我。”
“肯定是筱菲追人太清高了,不然怎么还有班花追不上的人?”
大家都喝多了,当着郑遥的面开始口无遮拦了起来,好在郑遥这一轮下来也喝了不少,没怎么在意。
刘筱菲的闺蜜张玉高声辩驳道:“胡说,咱们筱菲追人从来不怂,高三下学期那会儿他们男的打篮球练习赛,那么多老师领导在呢,还不是冲上去给时尘送了花?我想想送的是什么……”
另一个女同学抢道:“我记得我记得,是栀子花,筱菲亲手采的,好大一束呢。”
耳边响起轰然,如同被人当头棒喝,我手上的筷子落到碗里发出脆响,大脑瞬间空白,茫然一片。
刘筱菲道:“差不多得了啊,别再提那些陈年旧事了,我是不怕你们乱说,待会儿别惹时尘生气了。”
“不行,我今天非得敬大校草一杯。”郑遥红着脸站起来,把酒杯递到我面前,“来,兄弟,干杯!”
我怔怔地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胃里一阵翻涌。我咬紧牙关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动作太大甚至碰翻了郑遥手上的酒。
我极力克制住声音的颤抖,沉声道:“季靖闲,你跟我出去一下。”
我直接离席,扔下了一堆目瞪口呆的同学……
我恐怕真的醉了,一路上的灯影人影都在晃荡,我脚步凌乱,撞到路人也不管,直直向酒店外的马路边走去。
“小尘,你喝多了,你要去哪?”季靖闲从后面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我顺势回头揪住了他的衣领:“季靖闲你他妈告诉我,你当初那么热衷栀子花的味道,是不是因为十一年前在我身上闻到了?”
“是。”
是……季靖闲说“是”!
就他妈因为这个,季靖闲硬生生地把一个美好的花香变成了我心底的最不安与最恐惧!
刚结婚的那段时间,他把我的一切都换成栀子花味,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试图强迫我变成他心中的影子,但他没有成功。
现在想来,他恐怕是在给我机会,倘若我从一开始就乖乖照做,他说不定也会变得像对唐玦那样对我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