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错(127)
“我……”隋轻驰望了一眼卧室里还乱着的床铺,说,“刚刚。”
傅错点点头走进客厅:“对了,你粉丝还在微博给你庆生,转发抽奖的微博都转了九百万条了,她们还是很爱你的。”
隋轻驰走到餐桌旁坐下,显得有些疲惫:“都说是转发抽奖了,怎么见得都是爱我的。”
傅错将蛋糕放到餐桌上:“好像限定了非隋轻驰的粉丝不能抽。”
隋轻驰嘴角短促地勾了勾,看着那只蛋糕:“过几年她们就不会记得我了。”
“不会的,”傅错说,“只是可能转不了九百万了。”他脱了外套挂好,回头看着餐桌边垂着头发不打算打理,神情怅然的隋轻驰,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是会有人越过那张皮囊爱上你的呢?
隋轻驰这才向后顺了两下头发,傅错看着他软软的头发用手指一捋就都柔顺了,隋轻驰把注意力集中到那只蛋糕上,抽掉了蛋糕盒上的绳子,揭开盒盖,一眼就看见上面写着“Happybirthday,VocalofWestWind”。
傅错走过来,解释:“写你的名字太奇怪了,所以就让蛋糕师傅这么写了。”
隋轻驰一眨不眨地盯着蛋糕。
VocalofWestWind,这几个单词现在还刻在他的戒指上,那天他以为傅错没有回答他,是因为觉得他配不上“西风主唱”四个字。
“你还没吃午饭吧,”傅错问,“我们先吃蛋糕?”
他抽出蜡烛,插上在中间,用打火机点燃了,看着一抹火光映在隋轻驰凝视蛋糕的眼中。
“要不然许个愿吧。”傅错说。
隋轻驰忍住头疼站起来,双手按在桌沿,微微俯身,对着蛋糕上那只蜡烛闭上眼,听见傅错说:“许愿的时候双手合十吧。”
隋轻驰松开了撑在桌沿的手,双手十指交握,低下头,眉毛轻蹙着,不知道想了什么,想了很久。
许完愿睁开眼时,他没有吹灭蜡烛,而是挑了下眉问:“还要我唱歌吹蜡烛吗?”
“算了。”傅错笑着摇摇头。
隋轻驰吹完蜡烛后在餐椅上坐下,头疼让他眼神有些倦怠:“我以前许愿从来没成真过。”
“这次会的。”傅错说。
隋轻驰抬头看着他:“你像哄小孩似的。”
“你不就是初中二年级的小屁孩吗?”
隋轻驰眼睛弯了弯,笑得无奈,手撑着突突犯疼的额角一下下揉着:“我是不是到老还要被这么说啊……”
傅错没说话,抽出切蛋糕的刀。所以你的愿望和老有关吗?你这个人,他瞄了一眼隋轻驰,心事也太好猜了吧。
虽然蛋糕盒子里有配纸盘子,但是对弹吉他的两人来说拿起来就轻飘飘的,手感太差,隋轻驰起身去厨房拿来了瓷盘。蛋糕很大,两个人显然吃不完,傅错切了个十字,说剩下的晚上再吃吧,回头却见隋轻驰桌上放下了四只盘子。
“留给AK和谭思。”隋轻驰说。
傅错垂着眼眸点了点头。两个人坐在餐桌旁,和不在场的另外两人一起分享了这个生日蛋糕。
“隋轻驰,我今天去了一趟房屋中介,把这个房子卖了。”傅错忽然说。
隋轻驰神情有些意外,他愣了一愣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屋子,说:“我以为是租的……”
“刚开始是租的,后来房东搬去国外和儿子住了,就把房子卖给我了。”傅错说。
“为什么要卖?”隋轻驰犹豫着问,“……如果是因为钱的话,也不一定要卖。”
傅错看着隋轻驰,这种小心拿捏分寸的说话风格一点都不像隋天王,他仿佛是在衡量怎样的回复才不逾越,不泄露心中太多“非分之想”。
二十八岁的隋轻驰一口一口吃着他为他买的蛋糕,像小心翼翼咀嚼着玫瑰花瓣的狮子。他也曾被这头狮子咬痛,咬伤过,想和他撕咬,想离开它远远的,永世不再见它,但又总是会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房子如果不卖,我就会一直想回来,”傅错环顾着房间,“但它确实不适合两个人住,要是再养上一只大狗,就更小了。”
隋轻驰有一会儿没说话,良久才放下叉子,说:“其实我跟你住哪儿都无所谓,解约了我就是个普通人了,你愿意住哪儿我都可以。”
傅错看着他,隋轻驰也看着他,眼神很平静,过于认真和温柔的平静,看得他感慨地垂下眼眸,拿起叉子叉一块蛋糕:“卖都卖了你才说。”
“……那我帮你搬家吧。”隋轻驰说。
搬家不太困难,傅错没有太多要带走的东西,除了有限的一些衣物,必须带走的乐器和笔记本电脑等等,别的几乎没了,隋轻驰大切诺基的后备箱就足够了。
傅错将两把吉他装好准备提下楼时,看见隋轻驰带上了那只贝斯包走门来。
电梯来了,傅错见里面没人,叫上了等在角落的隋轻驰,这个时间是上班时间,通常没什么人,隋轻驰拉上口罩走过来,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隋轻驰把贝斯包放下来,靠身边竖好,一只手搭在贝斯包上。电梯载着他们无声下滑。
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他们彼此都明白,未来在一起的每一天,他们都必须背负这把贝斯的重量,只能隔着这枚刺拥抱彼此。
但谭思根本也不是刺。电梯抵达楼下,傅错凝视着隋轻驰挎起贝斯包走出电梯的背影,多想告诉他,你知道吗隋轻驰,谭思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人,也是第一个和唯一一个祝福过我们的人,只是还没等我告诉你这个祝福,就已经来不及了。
白色大切诺基带着那三把吉他和一把贝斯,穿过繁忙的都市,渡过大桥时,傅错看到桥对面高楼外墙巨大的LED屏上赫然滚动出了隋轻驰的名字。
不单是他的名字,那是硕大的一句生日祝福,正在岸边三座摩天大楼的外墙上轮流滚动着。
——世界上最糟的隋轻驰,二十八岁生日快乐!
隋轻驰也看见了,什么都没说,就好像他真的毫不在意,但傅错明白,若是真的不为所动,那一行字他花两秒扫完就不会再看第二眼,可每次它们闪现,隋轻驰的眼光就会往那儿看一看。
车子经过CBD时,广场大屏幕上甚至在播放放粉丝为他做的生日祝福视频,剪刀手剪辑得很棒,不输给隋轻驰的官方宣传片,里面居然还有隋轻驰刚出道时染白色头发的造型,即便是在隋轻驰被万众唾弃的今天,依然吸引了不少经过的人。
隋轻驰显然也不喜欢那个白色头发加蓝色美瞳的效果,抬手遮住眼角,受不了地说:“饶了我吧……”
傅错看着开车的隋轻驰,忍不住问:“不能再上舞台了,会寂寞吗?”
隋轻驰眉心蹙了蹙,感觉自己像个刚毕业的学生,以为工作都到手了,又突然被面试官冷不丁抛出杀手锏。要怎么回答?说不会,太假了,说会吗?可又有什么意义,难道傅错再也无法带着西风站上舞台时,他就不寂寞了吗?
“一个人站在那么大的舞台上,也挺寂寞的。”他勾了勾嘴角,轻描淡写地说。
乐池里庞大的乐队编制,始终敌不过四个人的乐队,八万人一起陪着他,也填不满那一个人缺席造成的空洞。
傅错又一次来到富山山庄,狗东西现在见到他已经一点都不生疏了,隋轻驰还没进门,大白狗已经在屋子里来回狂奔起来,扑在玻璃上冲他们狂甩着尾巴。这半个月都是托家政负责喂狗,隋轻驰也回来过几次,但都没有留下过夜,狗东西已经思念成疾了吧,傅错笑着想。
果然门一开,大狗一下跳得老高想亲到隋轻驰,可能真被它亲到了,隋轻驰一脸嫌恶地转头躲开狗子的狂吻:“你吃了什么就乱亲我?!”
对这个别墅傅错早已不陌生,但也还有一个地方没去过,问隋轻驰乐器放哪儿时,隋轻驰吼了狗东西一声,整了整被狗子扑乱的衣服,走过来说:“放楼上工作间吧。”
那是一间规格十分高的工作间,傅错走进去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这里依然已具备一个小型录音间的所有功能了,进门就能看见完备的调音台和玻璃对面的录音室,调音台后方的墙上做了个推拉门,移动开整面墙,里面是陈列了满满三面墙的吉他。各种品牌的木吉他,电吉他,电吉他甚至还有燕尾造型的,傅错看过也忍不住觉得这太铺张浪费了,问隋轻驰:
“你在这儿写过歌编过曲吗?”
隋轻驰说:“有过那么三五次吧,但是都没做出什么好歌来。”
傅错心想真暴殄天物,但没说出话来,只悄声叹了口气。
隋轻驰听见了那声叹息,放下乐器时扭头,眯缝着眼注视着他,浪费吗?他曾经也怀疑这是不是全都是浪费,最大的浪费不是浪费金钱,而是浪费感情,和他浪费掉的每一丝感情相比,那些抛进去的钱不值一提。
但此刻看着傅错站在这间工作间里,站在这儿感慨他有多浪费,那种感觉,就像豪赌了一把,差点倾家荡产的感情,最后都加倍的,加了十倍百倍的,被弥补了。
他又想起那把被他砸毁的电吉他,他赚了那么多钱,又丢出去多少天文数字,毫无节制的挥霍着,但至少还做对了一件事。
你以后就可以在这里写歌了,这是我对你未来每一首歌的投资,多少都值得。
第八十七章
隋轻驰的事过去一个多礼拜,依然在发酵,钟岛坐在公司安排的商务车上,即便外面这么血雨腥风,他的通告还是照常进行着,今天是要正式去录《乐王》的日子,洛雪就坐在他旁边,正低头在平板电脑上查看什么。公司里没有任何异样,除了进门处那一排播放着隋轻驰视频的屏幕都关闭了。这是隋轻驰的工作室,但全公司没有一个人提及他们老板的事。他去工作室时甚至遇到来这儿打探情报的记者,亲眼看见一个女职员被记者拦住,问隋轻驰的事,那名女职员匆匆丢下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