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狗蛋变形记(171)

　　最后，他们终于走到了端方之前提到的大桥。
　　桥下江水流动, 桥上的灯火明亮，站在桥上可以看到长江两岸的繁华街景，各色霓虹光晕，从桥上看过去，仿佛比陈列在博物馆的名画还要吸引人。
　　“你看那边。”程逸伸手指着一个方向, 问端方道：“好不好看？”
　　端方抬目望去，只见一串彩灯不知何时亮起, 交织缠绕着像一条发光的飘带一样, 飘荡在江边岸旁。岸上行人穿梭在这美丽的灯景中，有的在和朋友聊天，有的在和情人密语，还有的手上拿着许多吃食, 却一副不够吃的模样。
　　“真热闹啊。”热闹得让端方有点儿忍不住想去参与其中。
　　不知道为什么，他站在桥上看着那边灯火通明的街景时, 居然有种熟悉感。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还是个机器人时, 每次看到人类可以吃东西、可以爱人、可以做许多他做不到的事情时的那种感受。
　　那片热闹的灯火，热闹得透着股活劲儿。
　　“我从没有去过那里。”程逸收回视线，有些落寞地看向桥下的江水, “不过我以前经常来这里看着那边，顺便想想事情。”
　　他语气一片平静，就好像在只是随便说了一点事情。可是端方心里却突然间有点难过。
　　程逸笑了一下，突然问道：“你知道我以前每次站在这里都在想什么吗？”
　　端方愣了一下，傻傻地摇头，他猜不到。
　　“我在想杀人。”程逸说出了答案。
　　“下雨天的时候想杀了我爸，晴天的时候又想杀了那个小三，有时候又想把他们一家人全部杀了。”明明是说着这样的话，他眼神却平静极了，没有愤怒，也没有痛苦。
　　说完，程逸转过头看着端方道：“怎么样，是不是被吓到了？”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一来没有想要说的人，二来也觉得以前的自己有点好像有点傻。
　　他转过头，对上端方呆滞的双眼，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
　　“怎么，被我吓到了？”
　　端方确实是有点儿惊讶，因为他听得出刚才程逸没有开玩笑。当年站在桥上看着江水的程逸是真的像他现在说的那样想杀人过。他不想看到程逸这样。
　　所以，他诚实地点头，然后一头扎到程逸胸前，搂着他的腰，委屈道：“程哥你吓到我了，要赔。”
　　程逸本来还想继续深沉一会儿，被端方这么一搅和，忧郁深沉的气氛都没了，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他失笑道：“你还要我赔什么，你不是都有那么多好东西了吗？”
　　端方摇头，他认真地对着程逸道：“好东西全部都给你，所以，你不要不开心。”
　　这话说得简直就像个被妃子迷昏了头的昏君，要是甘波他们在这儿，听到这句话说不定又要骂端方傻了。
　　听到这种傻话，程逸又忍不住笑了，心里面那点被过往勾起的情绪所剩无几。
　　看着端方的眼睛，他故意逗他道：“那如果我还是不开心呢？”
　　还是不开心？端方露出了一丝苦恼的表情，像是被难住了，半晌没有说话。
　　就在程逸准备不逗他了，带他回酒店时，端方说话了。
　　“如果你还是不开心，我就努力发明时光机回到过去去找你。陪你一起上课，一起去网吧，一起吃冰棍，让你永远都开开心心。”
　　“你放心吧，我很聪明的，等我找到你了，你就不会再难过了。”
　　那一刻，程逸看着眼前的人，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
　　曾经以为永远也摆脱不了的过去，好像在这一刻同他和解了。
　　.
　　第二天　　，程逸带着端方来到了一片墓园，带着花去拜祭了一下他的母亲。
　　从前每一次过来时，他的心里总是会掺杂着各种情绪，可是这一次，当他把花放下看着墓碑上那张黑白的照片时，程逸心里突然有种看开了的感觉。
　　“妈，我来看你了。”他看着那张墓碑上永远也不会老去的脸，再也从前怨恨的想法。虽然他母亲抛下他一个人选择了自杀，但现在他已经长大了，也开始有自己的人生了。
　　他牵着端方的手，朝着墓碑笑了一下。
　　“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如果您还想着我的话，没事的时候也保佑一下他吧。”
　　端方忍不住掐了他手心一下。哪有这样说话的，他都还没有自我介绍呢。
　　他连忙对着墓碑鞠了一躬，然后道：“阿姨您好，我叫端方，家住在北市……”
　　.
　　见完了一个家长，程逸就不打算再带端方去见另一个家长了。虽然他昨晚已经和自己和解了，但是也难免想到那家人就觉得恶心。
　　至于端方的家长，早在每年端方带着妹妹回老家的时候，程逸就已经跟着拜过了，只是那时候他打着端方好朋友的名头，下次再去时，估计就得换个名头了。
　　从墓园出来，端方就拉着程逸去了汉市有名的美食街。
　　上午十点的汉市依然还有不少人才开始出门过早。正宗的三鲜豆皮、飘香的四季美汤包、何嫂糯米包油条、红油腰子粉面条、油炸黄金小面窝……各色各样的美食简直迷得端方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看着他两手都拎满了吃的，程逸阻止道：“行了别买了，你吃得完这么多吗？”
　　“这不是普通的食物！”端方理直气壮道，“这是我用来庆祝的奖品！”
　　“奖品？”程逸想了一下，没能连上端方的脑回路。
　　“对啊，庆祝程哥你长大了嘛哈哈。”说完，没等程逸反应过来，端方就拎着好吃的跑到程逸伸手够不着的地方了。
　　程逸隔着人群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叹气道：“你真是……”
　　撩了就跑的端方开心地笑着，不时回头冲着程逸做怪表情，一张帅脸都成了怪样。
　　程逸站在原地，阳光落在他脸上，终于照出了笑模样。
　　.
　　回到北市后，程逸给私人助理发了一条信息，让他不用再派人去收集程日朗和安如玉的消息了。
　　以前一直这样做，就是想着以后某天对他们动手，好摆脱那些如烂泥一般的过去，可是这样的做法却反倒让他自己在这个泥坑里越陷越深，让他的心里变得满是泥泞，沉重不堪。
　　现在，他要放下了。不用再去怨恨不完美的曾经，因为他已经拥有未来了。
　　可是，等到第二天，看着助理发来的文件里那些程日朗带着安如玉穿梭于酒会好不得意的照片时，程逸又变了。他打电话告诉助理不用撤回盯着程日朗的人了。
　　呵呵！什么和解了，就算跟过去和解了，他也不放过这个该死的老家伙。就不乐意看他过得好，过一会儿他就去给程日朗的公司找麻烦。
　　端方咬着面包，无奈地对面敲着电脑的人，心头突然间飘过了一句话——六月的天，程逸的脸，都是说变就变啊。
　　.
　　这天，朱力文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坐在高三教室里，正想着马上就能高考去大学见端可可时，班主任却过来告诉他们班上的数学老师要退休了，学校给他们班换了一名名校毕业的高材生来当数学老师。
　　就在朱力文跟着同学们一起鼓掌欢迎新老师时，他却在讲台上看到了端可可的脸。
　　然后，就听到端可可对他说，因为他升学太慢了的缘故，所以她决定读完博士就过来给他当老师了。
　　看着端可可越凑越近的脸，朱力文终于呐喊着从梦中醒了过来。
　　那天，楼上楼下的住户们，都在半夜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呐喊。那声音发自肺腑直击灵魂，让不少走过应试教育这条路的人，听到之后觉得头皮一阵发紧。
　　那句话的内容是——“老师，这道题我不会做啊！”.
　　.
　　临近年关，网上又开始热闹起来了。无论是微博还是微信，几乎都能看到一条内容相同的广告：
　　【《圆神星际游》之特别篇大电影就快上映啦！知名演员端方友情出演，著名歌手甘波献唱主题曲，片尾更有许多精彩彩蛋，今年冬天，你绝对不能错过这部精彩至极的电影！12月25日，中国大陆《圆神星际游》全球首播，让我们在这个圣诞与圆神相约吧！】
　　看到这条广告，不少一直追着《乘方漫画》杂志，买了许多圆神系列单行本的粉丝们简直开心得像过年一样，聚在各大论坛、社交网站里兴奋地讨论着这件事情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看了这么久的《乘方漫画》，从一开始的普通漫画小杂志，到全球都有了圆神的粉丝，想到这个我就有点想哭。]
　　[端方长大了，圆仔变成圆神了，就连大魔王也从反派BOSS混进主角队伍了，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啊。]
　　[都别跑题了，周末大家伙一起去看圆神和端方吧。听说方程科技的程总这次还带了他们旗下的机器人在电影里面客串了一把，无论是漫画迷还是机械迷都千万不要错过哟~]
　　……
　　12月25日，小雪。
　　端方抱着两盒小蛋糕，程逸拎着两个大号杯的姜汁可乐，一起进了电影包间。
　　小包间里的沙发有点儿凉，程逸刚坐下，端方就懒洋洋地半边身体靠在了他身上，那姿势一看就是平时没少怎么做。
　　“你怎么越来越懒了？”程逸捏了捏他的手，把空调温度往上调了一点。
　　“冬天了嘛，我得冬眠呀。”端方偏着头，懒散答道。
　　“你还冬眠？你以为你是蛇啊？”程逸把温可乐递过去，让他先喝一点。
　　端方辩道：“我不是蛇，我是熊。”说着还把程逸给他买的帽子重新套上，竖着两只棕色的熊耳朵，压低声音道：“程哥你要小心了，等会狗熊就要吃人了。”
　　“什么狗熊不狗熊的，别闹了，电影都开始了。”程逸哭笑不得，那么多熊的种类，这家伙怎么就偏偏挑了个狗熊。
　　电影开始后，端方果然没辜负自己的狗熊之名，一会儿说熊掌痒痒，一会儿说熊背发酸，没事儿就闹程逸一会儿。闹得程逸电影都没好好看。
　　好不容易将人扣住了，程逸松开领口，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可端方却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今天是圣诞节啊。”
　　圣诞节？
　　“所以呢？”程逸皱眉道。他不知道圣诞节跟端方折腾他有什么关联。
　　端方把沙发上的帽子围巾推到一边，双手捂在了程逸的耳朵上，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小声道：“以后每一年的今天我都会陪着你，我们一起变老吧。”
　　“圣诞节的时候，你要记得说爱我。”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小，程逸看上去像是没听清。
　　“你刚才说要我做什么？”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