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马甲依旧稳固(79)
“那是,我是谁啊。”杜栩得意洋洋地一撩头发,往嘴里塞了块东坡肉,提议道,“你可以去家里的柜子啊、床垫子什么的下面找一找——尤其是你爸经常鬼鬼祟祟出没的角落,说不定有意外惊喜。”
遥想杜帅当年,钱包空空了,泪眼滂沱。
那时候他还小,三天两头踢球把人家玻璃砸了忙着找替罪羊,钱包三五不时就要发出“四大皆空警告”,偶然在家里下房柜子角落发现几张百元大钞就偷着拿出去给自己找的几只“替罪羊”,从时间地点人物到起因经过结果环环相扣、串供完美,杜栩觉得他们可以去发展一项新业务。
后来他偶尔手头紧就在家里各个角落翻腾,经常有五十一百的收获,一度让他的童年过得非常富有——与同龄人相比。直到小学六年级有一天晚上起夜顺便去厨房偷吃的,发现他爸对着客厅储物柜底下压着的那个空空如也的信封泪流满面,杜栩才停止了摧残老父亲私房钱的无耻行为。
冯卓林想了想自己爹妈的相处模式,认为他爸藏私房钱的概率还是非常大的,“有点儿可实践性,多谢大哥指教!我试试!”
清明假期后温度回暖,人们更切身地体会到了春天这个充满了可描述和不可描述的季节。
然而冯卓林并没有与沉醉在温暖春天的人们感同身受——他“试试”的结果就是清明假期后第一天上学哭丧着脸翘课了。
“分了。”冯卓林在天台上盘腿坐着,抹了把脸,“有个外校的也追她,不单送了她喜欢的那块表,还送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什么香水化妆品……”
“然后她就和我说,我们分手吧。”
他书包里还装着包装精致的手表,他把盒子掏出来想从六楼楼顶往下面摔,举起来的时候突然想到这是他的压岁钱和一周的饭钱、以及他爸的眼泪血汗,又怂兮兮地缩回手抱紧了。
“兄弟,别这样,你抬头看看,那么大一片森林——”杜栩伸手在空中画了个大大的圆圈,“干嘛你初中那段恋情告吹的时候也没像今天这样要死要活的啊?”
“初中只是跟风,其实谈不上喜欢。”冯卓林唉声叹气地抱着自己的饭钱和他爸私房钱换来的阿玛尼手表,“算了,其实现在这个分了,伤心的时候还有一点轻松……丫的,老子终于可以好好打完一局排位了不用被喷了。”
“你就是中间不去接电话,也会被喷抠脚的,英勇青铜。”杜栩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为什么你谈了两个女朋友,都分了吗?”
冯卓林虚心请教:“不知道,求大哥指点迷津!”
杜栩笑着说:“因为你们性别不和啊,白痴!”
“淦……”冯卓林绝倒。
他大哥天生一张贱嘴,情商不低,可惜在安慰人方面的技能点空空如也,但每次伤心的时候被他这么一打岔,心情莫名其妙就好了起来。
冯卓林在心里把这归结为“志同道合”——不过用他们初中老师的话说,就是“乌龟找王八,臭鱼找烂虾”。
他心情一好,嘴也贫起来了,八卦的小心脏蠢蠢欲动:“大哥,听我姐妹说今儿早上就看到你和那谁谁了,虞神没和你一起?新的情敌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他没点儿危机感吗?”
杜栩指着冯卓林的鼻子警告:“别平白污大哥清誉,说的好像有旧情敌似的。”
“有的是啊!”冯卓林吃惊地看着他,“大哥你忘了曾经你更衣室储物柜门缝里塞的一封封情书吗?”
杜栩想了想,初中校队的管理没有高中严,还带了点儿“过家家”的性质,和值班老师说一声谁都能进,以至于他柜子的门缝从来都是重灾区,每次打开都得小心别被纸埋了。
“其实给我塞情书的女生的脸我都忘了,一个也没记住。”杜栩诚实地说,“我那时候就是觉得很拉风,拉风完了就算了,压根没打算拆。”
“……你能脱单真不容易。”冯卓林由衷地感慨道,“幸好还有虞神……大哥,你到底知不知到虞神今天怎么了?早上我进校门遇到当值周生的隔壁班小姐妹,她跟我说今天早上没看到你和虞神一起来。”
“手机关机,家里没人——”杜栩无奈道,“要不是李微说他妈打电话给他请假了,我还以为又是吃人大省的人贩子把他拐走了。”
“什么人贩子?”冯卓林没听明白。
“没事,随口一说。”杜栩有些烦躁,他下意识地想摸烟,摸到巧克力盒子却发现里面装的是货真价实的巧克力豆而不是暗度陈仓的香烟,只能一摆手,生硬地转移话题,“我看你和老高CP感挺强,要不你先弯一个试试?”
“我擦——”冯卓林惊恐地抓起书包一跃而起,拔腿就跑,“大哥我我我我回去了!让我妈知道我旷课肯定打断我的腿!”
杜栩狂笑。
校园恐怖传说之一“天台的狂笑”半天才停下,杜栩身体向后一倒躺在天台上,不在意自己刚洗的外套当了抹布,把一片地砖擦得干干净净的。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又一次打了虞瑜的电话,听着机械的女声不停用中文和英文重复着“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看着阴沉沉的天出神。
杜栩的直觉告诉他,虞瑜肯定是出事了——就算出事的不是他本人,也是他家里出了大事。
这种只能干等的无力感真的很让人沮丧,唯一的安慰就是李微确定以及肯定打电话请假的是虞瑜的母亲,不是什么人冒充的。
虞家确实出了大事——
虞瑜捏着手里的一摞单据,现在还有点没回过神。他路过一间病房,一个老人被护士推着赶往急救室,老人的儿女跟在她身侧哭肿了眼,病房门口一束精心包装的康乃馨散在地上,几片花瓣脱离母体落在稍远的地方,被人踩了好几脚。
鲜花算是一种精神寄托……虽然没什么用,现实不是欧亨利的小说,不能指望靠一片常春藤的叶子战胜疾病。
他绕过一片快被踩烂的花瓣,再往前走几步就是虞老爷子住的病房——曾经住的病房。
昨天晚上他来探望的时候老头子精神格外好,连饭都多吃了半碗,只是有些低烧。虞瑜帮忙把碗筷收拾好递给护工,冷不丁听见老人问他:“你和杜栩是什么关系?”
虞瑜一愣。
“不要小看老年人的眼力啊。”虞老爷子笑道,“他看你的眼神,还有你看他的眼神,和你奶奶看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虞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直接说你孙子弯成球了?
那怕不是能把老头子当场气到去见马克思。
“算了,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就不多嘴讨人嫌了……杜栩那孩子,挺不错的。”虞老爷子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虞瑜还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又问起了虞瑜的期初成绩,“人老了,记性不太好……小瑜,你的成绩单还带着吗?”
“带了。”虞瑜从物理书交变电流那页抽出夹在里面一直忘了收起来的期初成绩单,把一张薄薄的A4纸递给虞老爷子。
“好,好……”老人眯起眼睛,对着那个明晃晃的“731”端详了半晌,“小瑜啊,你大学想念什么专业?”
医院病房里一抬眼满眼的白色,虞瑜下意识地回答:“医生吧。”
虞老爷子把成绩单放在膝盖上,“爷爷还是希望你能选自己喜欢的专业,你好像挺喜欢画画的?”
“嗯。”虞瑜应了一声,莫名想到杜栩那句“考警校也不错”以及那个破烂的人贩子窝点,犹豫一下道,“其实……我觉得当警察也挺好。”
“那你考个艺术学院或者警校都不错,不用听他们说什么学艺术当警察没前途,去你喜欢的学校就好。”虞老爷子笑道,他咳了几声,接过虞瑜递来的水喝了两口,“有点困了,我先睡一会……”
他闭上眼睛,虞瑜帮老人把床板放平,起身倒掉床头柜上氧化变色的苹果块,拎着垃圾袋走了两步,忽然发现不对劲——
太安静了。
整间病房里好像除了他一个人也没有。
他猛地扭过头,病床上的老人神态安详,手里还攥着他第一名的成绩单。
“啪嗒”一声,垃圾袋摔在脚边,几块发黄的苹果块滚到地板上,但没人在意它们。
虞瑜习惯性地走到病房门口,对着已经被打扫干净的病房发了会儿呆,才想起来母亲是在楼下等他,而这间病房已经没有人住了。
或者说是暂时没有人——很快又会有新的病人住进来。
他匆匆赶到楼下,和正要进门的母亲撞个正着。
“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虞瑜摸出手机一看,“没电了。”
“充电宝呢?”
“没带。”
“下次出门把手机充好电……”虞母皱眉,还想说什么,最后只能无奈叹气,“不然我都找不到你人在哪。”
“嗯。”虞瑜应了一声。
虞母和儿子分头去办手续结账,殡仪馆的人来得很快,市医院后面的停尸房里,虞老爷子已经换上了换寿衣,工作人员正在给老人脚踝处系绑腿带,手绢放在左边袖口里,再放好左金右银的元宝和戒指,将口铃放入口中,最后由虞瑜父亲给老人放垫背钱。
老人的脚朝向西方,寓意祝福亡者走向西方的极乐世界。虞瑜沉默地看着殡仪馆的人公事公办地举行“告别仪式”,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觉得以前唾弃的“迷信”在这种时候还有那么点道理。
一路走好,望您来生平安喜乐。
作者有话要说: 一路走好,望老爷子来生平安喜乐。
【谢谢Miyamori阿?i??小姐姐的手榴弹,谢谢茗若希小姐姐的地雷和营养液,谢谢江皋小姐姐的营养液,爱你们哟么么哒(^U^)ノ~】
☆、第七十四章
当天下午四中校队训练少了位经理,却多了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杜栩来的时候没感觉,见文成武拼命给他使眼色,一回头才发现场地外站了个不速之客,他后知后觉地看了眼企鹅,虞瑜仍旧没有消息,特别关心提示音没响他都没留心手机,倒是冯卓林在“出柜讨论小组”里刷了一堆消息艾特他。
总结一个中心思想就是熊婉这个标准的好学生居然借口上厕所跑出教室,根据她在食堂向虞瑜打听校队相关事务,推测其前进目标是校队训练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