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解千愁(20)
于是窦天骁那两颗虎牙就这样被“瞎子”的一番话给保留了下来。
新学期开学之后,江燃和叶晞都升入了隔壁的中学部,好在两所学校仅一墙之隔,中午在校门口的小卖铺经常能撞见买饮料的江燃,运气好的话,能蹭上一瓶,运气不好,就剩一个底了。
窦天骁的家里人基本不怎么给他零花钱,倒不是因为小气,而是怕他乱买零食饮料,在学校不肯好好吃饭。
因为他的个子太矮,从一年级开始一直就坐在教室第一排,舅妈老担心他个子太矮以后不好找对象,所以就强迫他吃一大碗米饭和各种传闻中能够长个儿的东西。
奶味的钙片就成了窦天骁每天的零食。
皇天不负有心人,窦天骁就像是一株雨后的春笋,在不知不觉之间,撑破泥土,节节高升,在四年级下学期,他从最前排被调到了中央位置,五年级下半学期的时候,他又从中间位置,被调到了最后第二排。
很多面馆的老顾客看见了都会夸上两句,所以窦天骁的心里就隐隐产生了一种“个高儿就厉害”的概念,晚上睡觉都要用绳子将小腿绑在床腿上,迷信地认为不弯着腿睡觉就能快快长个儿。
不过他个子再怎么窜也窜不过江燃,江燃这个货,就跟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激素似的,一下长到了一米七三,成功超越了班上的所有男同学,并且因为经常锻炼,体型也越发强壮。
有一阵子天天练臂力器,胳膊上全是紧实的肌肉,窦天骁捏过一次,就开始跟风练习臂力器。
就好像是不停锻炼,不断长个儿,就能从男生变成男人一样。
舅妈的个矮,还不到一米六,每次瞅见江燃进门都要啧啧啧一大通,“这孩子,究竟是吃什么了啊,个子这么高,跟个房梁似的。”
窦天骁暗暗加多了每天吃钙片的次数,发誓要成为另一根英俊的房梁。
在这期间,窦广茂一直都住在外公家里,但是没有工作。
那会窦天骁学会了一句话,“神龙见首不见尾”,恰好就能用在老爸身上。
窦广茂白天出门跟人喝酒打麻将,晚上回来就做个饭刷个碗,后来经常性通宵达旦地窝在人麻将馆里,三天两头不现身。
外公知道他又赌钱以后就开始劝他,“一个人的手气不可能一直好下去,有赢就一定有输,还是找份安安稳稳的工作。”
窦广茂对赌博有瘾,完全不把外公的话当回事,有次一输就输掉了一万多,这事儿没几天就被传到了舅妈的耳朵里。
舅妈那嘴跟外放喇叭的功能是一样的,一个下午,几乎半条街的人都知道了。
外公听后勃然大怒,把窦广茂狠狠地教训了一通,还想把他从家里边赶走。
人都是怕被拖累的,这颗定时炸弹一样安置在家,谁都害怕。
将来要是在外头欠了债,难不成还要孩子给他还债?
窦广茂不以为意地一甩胳膊:“放心吧,这点小钱我还是输得起的。”
“你哪来的钱?”外公瞪着他,怕他又是去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替李随和他表哥坐了那么多年牢,他们不该表示表示啊?况且我也不是一直输钱,我也有赢钱的好么。”窦广茂固执地说着。
后来他倒是一直想往家里贴钱,有时候是两三百,有时候是七八百,但外公都会分毫不差地把那些钱给还回去。
窦天骁不懂为什么有钱还不要,最后还是江燃提醒他,外公是怕那些钱来路不干净。
第19章 肠子痒痒那大概是有蛔虫了
相处的时间一久,人的本性也就渐渐地暴露了出来。窦广茂这人好高骛远,嚣张跋扈,自尊心极强,谁要说了句令他不顺心的话,他能当场甩脸子。
窦天骁的脑海里也就形成了一种自我保护意识——老爸的脾气很狂躁,不能轻易招惹。
最令他难受的是窦广茂在背地里管外公叫“老头子”“死老头”,窦天骁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外公,不喜欢窦广茂的粗鲁,所以很少搭理窦广茂,有时候迎面碰上他都绕道假装没看见。
但他不招惹,不代表老爸不来招惹他。
有天晚上他正在楼下洗澡,洗到一半浴室的门就忽然被打开了,窦天骁吓得缩成一团,“你干嘛啊!”
窦广茂咧开了嘴,“来浴室除了撒尿洗澡还能干嘛?”
“可我在洗澡啊!楼上不也有厕所么。”窦天骁把浴缸外的帘子一拉。
窦广茂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扑哧一声,“洗就洗呗,你又不是小姑娘家还害臊啊,更何况你还是我生出来的呢。”
他拉开裤子拉链就开始尿尿,边尿还边吹口哨。
窦天骁简直无语。
“要不要给你搓个背啊?”窦广茂忽然转过头问。
“不用了!”窦天骁回答得斩钉截铁。
窦广茂笑着离开,边走还边说,“跟老爸还不好意思上了。”
窦天骁并不是跟谁都不好意思,冬天的时候他经常跟着表哥他们去澡堂里搓澡,只是跟老爸,怎么都亲昵不起来。
周六的下午,窦天骁陪着江燃去文化宫馆练散打。
那天的课程刚好是在户外训练,窦天骁就站在附近观摩,暗暗地把那些招数动作都记到了脑子里。
他害怕暴力的同时,又渴望自己能拥有令人闻风丧胆的力量。
因为从小被排挤欺负的关系,他的心底深处迫切地渴望成长。
他很想跟江燃一起练散打,可惜家里人不允许。
或许是害怕他和老爸一样吧。
课程结束后,窦天骁给江燃递上了一瓶矿泉水。
江燃拧开瓶盖猛灌了几口,看到窦天骁手上没瓶子,顺嘴问道:“你不喝啊?”
“我等你喝完啊。”窦天骁看着他。
江燃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把瓶子递还给窦天骁,“我跟你说你有一天要死了,那绝对是抠死的。”
窦天骁不怒反笑地辩解道:“那你一瓶又喝不完,拿在手里走来走去的多碍事啊。”
“我不嫌碍事啊,”江燃扭头看着“吨吨吨”灌着水的窦天骁,莫名地想笑,“我就喜欢手里拿着矿泉水瓶那种碍事的感觉。”
窦天骁忍不住笑了出来,被一口水呛得半死,好半天才把矿泉水瓶重新拧好递给了江燃,“拿着拿着拿着!拿好了啊!不到家不准扔!”
“你都喝过了还给我。”江燃一脸嫌弃,啧啧连连。
“哦!你的嘴是嘴我的嘴是**啊?”窦天骁斜眼睨他。
“嗯啊。”江燃粲然一笑。
窦天骁勾着他的脖子使劲蹦跶了一下,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了江燃的后背,双腿用力钳住他的大腿,任凭江燃怎么反抗他都不肯下去。
“谁的嘴是**?”
江燃笑得直不起腰,脖子和额头都被勒得爆出了青筋,“是你自己说的啊。”
“我都没嫌弃你喝过的水,你老嫌弃我。”窦天骁不满地捏住了江燃的耳朵,“伤自尊了。”
江燃好不容易直起身,左右晃了两下,窦天骁还是不肯下去,他只得妥协道:“我不嫌弃你,你下来,重死了,你是不是又胖了。”
“我那不是胖,是长高了,我现在马上一米七了。”窦天骁从他身上蹦了下去。
“那就还是一米六咯。”江燃拉了拉皱巴巴的T恤。
“六一!”窦天骁比了个手势,怼到江燃的眼前。
江燃张了张嘴,作势要咬,窦天骁大大方方地把手指伸进江燃的嘴里,指尖还向上一挑,刮蹭到了江燃的上颚和牙齿。
江燃瞬间拧起眉毛,后退一步,嘴里“呸呸呸”个不停,好一会儿才露出一副苦涩的表情,“咸的。”
窦天骁仰着脑袋大笑,“因为我刚尿尿了没洗手。”
江燃用最后一口矿泉水漱了漱口,凉飕飕地瞪着他,“上完厕所不洗手,你恶不恶心?”
“我又没碰到……”“尿”字还没蹦出嗓子眼儿就被江燃捂住了嘴。
“你再敢伸一次我绝对把你手指咬断。”
窦天骁笑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把手指伸到他嘴边,“来吧,断了我都有正当理由不写作业了。”
江燃拧着眉毛避开了。
他忽然发现这崽子居然敢顶撞调戏他了。
小时候还是皮中带可爱的,长大以后怎么就只剩下皮痒欠收拾了呢。
“你离我远儿点,”江燃把他推开了一些,“尿尿不洗手,你都多大了这毛病怎么还没改。”
“我逗你的啊,我都没上厕所。”窦天骁咬了一下自己的指尖,明确地表示,“不咸啊。”
江燃“哎”了一声,别开了脑袋,“总之你离我远点儿,我看到你肠子都痒痒了,受不了。”
“肠子痒痒那大概是有蛔虫了。”窦天骁忽然想到了什么,“我记得我小时候,肚子疼,爷爷就带我去看医生,医生让我吃了药,当晚肚子里就拉出来这么一长条蛔……”
说着还竖起两根手指比划了起来。
江燃迅速抬手绕过窦天骁的脖子,用力捂住了他的嘴巴,“你别说话了成吗弟弟!”
窦天骁被勒得只能用喉咙发出“唔唔”声,干脆向后一仰,眨了眨眼睛。
他看见江燃的唇角左边浮现出了一个深深的酒窝,眉眼也弯成了两道好看的弧度。
两人嬉笑着往公交站台方向走去,等绿灯的时候,窦天骁忽然瞥见马路对面一道熟悉的身影,定睛确认是窦广茂之后,他的眼睛都瞪圆了,因为窦广茂的左手还搭在一个三十来岁的爆炸头女人身上。
在那个年代,极少有成年女性敢穿着这种单薄微透的吊带裙在大马路上晃悠。
吊带裙的下摆只能勉强遮盖住她的大腿根,两条白皙微胖的大腿冲击着窦天骁的视网膜,令他有些不知所措,就连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瞟了。
绿灯跳起的时候,窦天骁的双腿还是僵在原地,江燃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也微微怔了一下。
他虽然和窦广茂没见过几次,但窦广茂的身型和长相都很有辨识度,他很轻易地就认了出来。
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他爸也找新对象了?
两秒后,他轻轻推了推窦天骁的胳膊,“走啦。”
窦天骁一边走着,视线还是停留在那两人身上。
只见窦广茂搂着那个女人拐进了旁边的一家水果店,开始精挑细选。
对未知的好奇令他当即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们跟踪他们吧。”
“啊?”江燃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