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兴晚回舟(37)

童舟的爱像个储蓄罐，他每天往里丢一个，等到储蓄罐被储满了，他不得不倒出来些。
“明天是楚老师生日诶，我们给楚老师准备个惊喜吧？！”趁着下课时分，班长召唤了全班开会，大家听了纷纷附议说好。童舟正埋头写作业，笔差点从掌心滑落，他赶紧回过神把写错的字给划掉。
“大家有什么想法？”周围的人都在激烈地讨论，童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同桌用手肘碰碰他，他也没反应，他仿佛和全班格格不入。
下了课童舟回到宿舍放了包，就又出去了。他手插口袋低头快步地走，在走廊上差点撞了人也没停下。童舟下了楼出了校门。
在他们学校附近有一个新华书店，童舟推门进去，他走到柜台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都是零零散散的钱。
“你好，我上次在你这里订了一本书，我今天来拿。”童舟把钱递过去，营业员哦了声，弯下腰去找，过了一会把一本精装版书递了过去。
“是这本吧？”
童舟点了点头，他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翻开看，又把书翻个面，检查了一下书脊和边角，确保没有撞角受损后，他才松了口气。
“谢谢，请问有包装纸吗？”童舟又问，营业员用眼神示意他身后，童舟转身一看，身后的大书架上排列着很多漂亮的包装纸，他走过去，手指在上面一排排划过。
他不确定楚濋会喜欢什么颜色，此时想来有点自责。童舟皱着眉头，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喃喃自语了一句，最后选了一张淡绿色的，上面印着些柳絮，看上去很素雅。
“需要帮你包起来吗？”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包。”童舟抱着东西朝营业员说道，他出了门，却没有直接回寝室，而是折回了教学楼，挑了间空教室走了进去。他反手锁了门，把东西都放到桌上，刚想包书，突然翻开手心看了看，他猛地站起来又冲了出去。
他跑到厕所的水池旁，拧开水笼头仔仔细细地洗了遍手，又抽了几张纸巾擦干手，反复确认手背上没有水珠后，才重新返回。
童舟用美工刀把包装纸一裁二，他垂眸，眼神专注又虔诚，一举一动都格外仔细，生怕有了折痕弄坏了书，下手轻极了，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好不容易包完书，他又拿出水笔在草稿纸上练起了字。送人总得写句话吧，可是要是字不好看，东西就会被糟蹋了。童舟很紧张，笔在手心里反复地转，笔尖不停地变换角度，他一撇一捺写得颇认真，练笔的地方都不敢潦草。
他写完一遍就把纸拿远了端详，越看越不满意，于是低头接着写。很快，一面草稿纸就被写完了，没有了空余的位置，童舟就把纸翻过来写。
墙上的时钟一圈圈地走，童舟突然搁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他已经写了快五十多遍，手都疼了，写得却还是不尽人如意。
童舟似乎忘了自己还有一堆作业没有做，他低着头，继续练习，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手掌渐渐发汗，使得笔都快黏在他手心。
“呼。”大概又过了近一个小时，童舟终于呼了口气，他的手腕已经酸得抬不起来了，他忍不住甩了甩，然后拿着书小心地吹了吹，催促着墨干。
童舟心跳如雷，不知道楚濋是否会喜欢。
第二天语文课下课后，楚濋站在讲台前整理资料，只听“嘭”地一声响，几个礼花炮在教室里炸开，楚濋被吓了一跳，班长带头大喊：“楚老师，生日快乐！”
“楚老师，生日快乐！”全班都大声地附和，童舟坐在下面含笑看楚濋，他也说得大声，以至于同桌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
“楚老师，我们大家给你买了一个蛋糕，祝您生日快乐！”几个同学把蛋糕拎到桌上，楚濋勾着眼睛笑，他双手撑着下巴捧着脸说：“啊，谢谢大家呀！”
有人唱起了生日快乐歌，有人带头打起了拍子。楚濋对着蛋糕闭眼许愿，童舟的脸红扑扑的，望着楚濋一眼都不舍得挪。
楚濋睁开眼睛，他拿了餐刀切开了蛋糕，他把蛋糕一一装进盘子里，突然，他抬眸对上童舟的眼睛，朝他微微一笑，童舟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童童，上来吃蛋糕。”楚濋独独喊他，全班都惊呼，大家都说课代表果然是老师的心头肉，是最招疼的，
童舟面红耳赤，手都不晓得往哪里放，他慢吞吞地站起来，一路只敢低着头看灰蒙的水泥地。
“第一块先给你。”楚濋把蛋糕递给他，童舟伸出手去接，手无法避免地碰到了楚濋的手，他慌得不得了，感觉有一股电流迅速窜通全身。
他被楚濋撂倒了，狠狠地。
“谢谢楚老师，祝楚老师生日快乐。”童舟觉得自己好懦弱，说来说去就只有这一句他都听腻了的溢美之词。楚濋莞尔，揉了揉童舟的头发温柔地说：“谢谢童童。”
童舟端了蛋糕回原位，他用叉子叉了一小块放到嘴里，他边吃边抬头看楚濋，楚濋朝他眨眨眼，仿佛在问他好不好吃。
储蓄罐爆开了，所有的爱在顷刻间飞到空中，直击一人心。
“楚老师.......楚老师......生日快乐........”童舟趁着楚濋离开教室的刹那，从台板里拿出包好的书飞速地奔向楚濋，他低着头，双手往上呈，他声音颤抖，腿也跟着不争气地抖。
楚濋挑了挑眉，他单手接过惊喜地说：“给我的礼物吗？”
“是的......就是不知道......您喜不喜欢.....”童舟似乎是感觉到了背后无数双八卦探究的目光，声音抖不成形了，他急匆匆地说，说得断断续续。平时灵活的临场反应在此刻都失了效，他连最基本的连词成句都做不到。
楚濋的手摸过光滑的包装纸，他往前走了一步，附身贴在童舟耳边同他轻声地说：“我喜欢的，童童送的，楚老师一定是喜欢的。”
楚濋说话的声音像融化的冰山，带点淡漠却又带点热度。听得童舟想哭。
楚濋慢慢回身，他朝童舟扬了扬手里的书说：“下次楚濋也给童童准备礼物，记得下节课告诉我，你的生日。”
说完他就走了，他像一阵风掠过童舟的肩，童舟只能被带着走。
楚濋从那会开始，注意起了童舟。他发现自己站在讲台上的时候，总有一双炽热的眼睛盯着自己，自己如果抬了头，那目光就会立刻逃走。可是逃得拙劣，线索满地，楚濋一下子就能追上。
楚濋像来是个浪子，他不主动，也不拒绝。童舟飞蛾扑火，楚濋便接住了。
“楚老师，这道题我不太懂。”童舟坐在办公桌前做作业，做到一半卡壳了，他便叫来楚濋。楚濋站在他身后，一抬手撑在桌上，把童舟圈在胸口。楚濋从童舟的手中抽走笔，他轻声问：“哪里？”
童舟感觉到自己的背贴着楚濋的胸口，他一紧张又狠咬了口下唇，楚濋抬起右手去掰他下巴，指腹在下唇摸了摸说：“别乱咬，小朋友。”
童舟的眼底湿漉漉的，像只可怜的小鹿。楚濋看了心里一阵燥热，但是他忍住了。他用手指骨节贴了贴童舟的脸，然后附身小声说：“童童，你脸好红。”
童舟顿时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时片刻都缓不上来。
“这道题是这样的......”楚濋拿着笔在作业本上圈画，童舟还呈痴呆状，楚濋失笑，就扶着童舟的脑袋让他靠着自己的腰。
“这样听得见吗？”
楚濋的手还贴着童舟的侧脸，童舟靠在楚濋的腰上，恨不能把自己缩小不见。
童舟后来反思过，他有没有不爱上楚濋的可能。结论是不可能，无论如何，他都会爱上。
“想什么呢？”童舟描摹着楚濋的脸，楚濋回过神来，他翻了个身拉过童舟的手亲了亲说：“想到高中时候的你了。”
童舟没抽开手，他扬了扬眉等楚濋继续说下去。
“小时候，真可爱。”楚濋含住童舟的手指吸允，童舟嗤笑一声低头说：“意思是现在不可爱？”
楚濋咬了咬童舟的指尖说：“我爱你啊。”
童舟眼神一动，把手从楚濋的嘴里抽开，然后按住楚濋的肩翻到他身上，楚濋搂住他坏笑着舔了舔嘴唇说：“乖宝，你想干什么？以地为席吗？”
童舟故意往下坐了坐说：“你敢吗？”
楚濋无声地笑了，他转头看了眼塑胶跑道，手往童舟的裤子边缘探，他弹了弹童舟的裤子反问道：“你说呢？”
就在这时，楚濋的手机来了电话。他无奈地去拿，一看是顾清影顿时没好气。
“顾清影，以后你楚哥要是阳痿了，你负全部责任。”楚濋咬着牙狠狠地说，童舟笑得直接趴倒在楚濋身上，楚濋刚才那团火还没灭，这下被某处顶着更受不了了。
“你滚吧你，自己不行还怪我？！”顾清影绝不肯吃亏，脱口而出就回怼。楚濋听他这口气，感觉他心情好了些，于是玩着童舟的头发问道：“叶予彬是要带你私奔了，还是他爹来给你道歉了，你怎么和吃了兴奋剂一样。”
顾清影沉默了几秒说：“他妈妈打电话给我，让我晚上去一趟。”
“真的？”
“真的。”
  第四十四章

顾清影和叶予彬一同回了叶家。站在门口的时候，顾清影下意识去找叶予彬的手，叶予彬用力地握住，顾清影感受到从掌心传来的热度，他一颗落不定的心稍许稳了稳。
叶予彬按门铃，沈清出来开门。她见了俩人，表情还是有些微妙尴尬，但是她拿了拖鞋给顾清影，并说：“来啦。”
顾清影心头狂跳，浑身的皮都崩紧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些，他张嘴轻轻地说：“阿姨好。”
沈清愣了愣，到底还是应了声，她让顾清影和叶予彬进了屋，然后转头去倒水。本来只倒了杯白水，她回头用余光瞥了瞥顾清影，又把白水倒了，拿出上好的茶饼掰了点，泡了杯茶。
“给。”沈清端着茶走过来，顾清影赶紧起身去接，沈清看了眼他的腿迟疑着说：“你的腿好些了吗？”顾清影一惊，说好多了。沈清点点头，她一个人走到另外一间房，没一会又走进来。
“这是治跌打损伤的药膏和热敷贴，我老家的，很有效，你用着会舒服点。”沈清把东西递过去，顾清影又要站起来，沈清急忙按着他的手腕说：“别起，坐吧.......孩子。”
叶予彬忍不住喊了声妈，他声音激动，沈清叹了口气在他们对面坐下。
“你爸有事出去了，所以我想趁着这段时间和你俩聊聊。”
顾清影正襟危坐，沈清双手交叠握在一起，她抬眼看着顾清影轻声细语地说：“小顾，我想问.....你家里知道你和予彬......？”
沈清问得婉转，她本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气质温婉，讲话的口气听在人耳朵里很舒服。
顾清影握紧了手中的药盒，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说：“知道，我大学的时候就和我妈坦白了我的性向。”
沈清有点意外，她长长地哦了声，又绞了绞手说：“那.....你妈妈见过我们予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