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互换身体后(14)
“还有小脾气了?”陈越阳三两步走到他身边,手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你离家出走,不挨揍都算便宜你了,还敢有脾气。”
沈时苍的眉越皱越紧,他不着痕迹地躲开陈越阳的手。
“你躲什么,”陈越阳去扯他的胳膊,一边扯一边说,“我碰你一下,你能掉块儿肉还是折寿三年啊?”
沈时苍又后退了一步,冷着脸说:“我不习惯。”
陈越阳:……
他这人平时跟朋友在一起时,捏脖子搂肩膀之类的接触早就习惯了,偏就沈时苍这个人特殊,从前同桌时,他偶尔用胳膊怼他一下,他都能皱眉皱上半节课,活像程朱理学统治时期的守节少女。
见他这副表情,陈越阳就忍不住想逗他玩。
男人总是对这种冰清玉洁的人设非常感兴趣,否则被称作“一见误终身”的杨过,也不会万花丛中过,只娶小龙女了。但陈越阳这人没皮没脸的劲儿,上高中之后在女生面前就收敛了起来,好不容易遇到了沈时苍,他那热爱作大死的属性不免再度上头。
陈越阳噙着笑,对他说:“你搞清楚状况,我现在碰你,就是在碰我自己,”他收回手,然后又在自己的胸口抓了一把,继续说道,“看着没有,这才叫碰你。”
沈时苍:……
他从小到大脸皮都薄,从有考试这个东西起,沈时苍就从来没拿过第二名,在学校里,不是在接受表扬,就是在等待接受表扬,而他自己也一直都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当当,从来都没出现过什么纰漏。
直到这一次意外的灵魂互换之后……
沈时苍红着耳朵去抓陈越阳的衣袖,对他说:“你别动。”
陈越阳任凭他扯开自己的胳膊,并说:“那你以后不能总是摆出一副嫌弃我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陈越阳就是不想看到他一味地躲着自己,分班后形同陌路的这一年多,两个人从来都没有再像同桌时距离那么近过。
本来想着,淡了就淡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每次在操场上隔得远远地看见沈时苍的时候,陈越阳心底还是会有一种跟他说句话的冲动。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没有踏出那一步,而沈时苍也没有向他走过来一步。
后来,论坛上和学校里的传闻疯了一样地飞来飞去,他们两个人也身处两个截然不同的旋涡,这一步之遥便向深了发展,成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陈越阳见他沉默了好几秒都没说话,又补了一句:“我跟你说话,你不能无视我,至少有个回应吧。”
沈时苍:“……嗯。”
陈越阳:“很好,那你叫声‘哥’来听听。”
沈时苍:“……。”
见他开始不要脸般地无理取闹,沈时苍垂下眸子,也松开了他的袖子,转身去收拾书包,整理明天上课需要用的课本和卷子了。
陈越阳也不去追究他又没个回应,反倒是绕到他身边,揪住了对方年龄小这个事实,说个没完:“你赶紧的啊,我下个月过生日,就满十八了,你还不到十七吧?我今儿去你家了,听你们家的司机说,你比程明玺还小几个月,程明玺都叫我‘哥’,你可不能再对我直呼其名——”
“你回沈家了?”沈时苍停下手里的动作,猛地转过身,打断了陈越阳的话。
陈越阳看着那双属于自己的浅棕色眼睛,眸色越发地深了下去,莫名觉得有点紧张,下意识地答道:“对啊……白天你们家的司机来学校,说你爸让你回去给程明玺道歉,昨儿晚上我不是揍了他一拳么,估计是跟你爸告状了。”
话音刚落,陈越阳就看到对方眼眸微颤,然后紧张而关切地握住了他的肩膀,问他:“他们把你怎么了?!”
“你别紧张啊,”陈越阳笑了笑,继续说道,“也没怎么样,就是刚一进门,你后妈劈头盖脸就给我骂了一顿,然后你那个便宜弟弟,又朝我挥拳头。”
听了他的话,沈时苍忍不住抬高了音量:“你受伤了?!”
“哈哈哈,”陈越阳被他这紧张的样子逗笑了,“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就程明玺那小身板儿,我怎么可能吃亏。”
沈时苍没说话,只是一瞬不眨地看着他,本来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偏偏那道将他从上而下认真扫视了一遍的目光,让陈越阳觉得滚烫,甚至让他热得有些不自在。
陈越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不知怎么,垂眸不再看他,并解释道:“别担心了,你的身体一点亏都没受,后来你哥回来了,还特意派车把我送回学校。”
听到这句话,沈时苍的睫毛颤了颤,本就浅淡的唇色又白了几分,连声音都有些抖,念出了那个名字:“沈时望……?”
陈越阳轻笑,无奈地说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跟谁都直呼姓名呢,那可是你亲哥,还比你大了那么多岁,我哥就比我大几分钟,他活着的时候,还成天揪着我的脑袋,逼我喊他哥呢。”
听到他这样说,沈时苍有些失了力般地坐在椅子上,那双浅色的眼眸中焦距变得模糊起来,也不看陈越阳,只是盯着墙壁,声音略显怅然:“他不是我哥。”
陈越阳一听,又回想起白天沈时望听见自己叫他“哥”之后的种种反应,迅速就意识到了这里面肯定有点问题。
说起来,沈时苍和自己这次灵魂互换,好像还真是歪打正着。
谁能想到,像陈越阳这种不良少年,回家之后会秒变乖宝宝,每次考试之后都把全优的成绩单交给家长签字?
谁又能想到,像沈时苍这种三好学生,跟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既不认爹,也不认哥,宁愿穷得搬砖也要离家出走?
正当陈越阳反思着的时候,沈时苍又开口了:“高一那年冬天,我妈走了。”
听到这个时间点,陈越阳忍不住皱了皱眉,因为他想起了高一时发生的一件事。
那天,他因为打群架,被刚在洛杉矶谈完生意回家的陈铭,用皮带抽了一顿。皮带隔着外套抽在背上的滋味儿很不好受,整个后背都是火辣辣的疼,但却不见血,皮肤会红、会肿,等血液开始加速流动之后,就算只穿着一层单衣站在飘着雪花的操场上,都不觉得冷。
他将棉服外套甩在肩膀上,在操场上晃晃悠悠地逛着,寝室里的暖气太热了,热得他后背不舒服,所以才来吹冷风,却不料,借着幽暗的路灯光线,他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十二月的北京飘着雪,温度很低,靠在升旗台围栏上的那个少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呢子大衣,连棉服都没有穿。
在暖色路灯光线的氤氲下,陈越阳看见了那张极为好看的侧脸,目光从对方紧蹙的眉峰划上挺翘的鼻尖,又向下越过唇线,勾勒出完美的下颚线,这样一张侧脸,说成是造物主的偏爱也不为过。
美中不足的是,这样好看的一张脸上,挂着一道清浅的泪痕。
沈时苍肤色偏白,平时生气的时候,脸颊和鼻尖都隐隐泛着浅红色,没想到他哭起来的时候,鼻尖更红了。
“喂!”陈越阳见他如此,连忙喊了他一声,“你不会是因为下午的事儿哭鼻子吧?小气!”
他向来手欠,有事没事都喜欢去撩一下沈时苍。
晨起时,北京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出乎意料的,还挺大,到了下午,雪已经积得挺厚了。
自打陈越阳认识沈时苍那天起,他就没从那张冰冷俊俏的脸上,瞧见什么欣喜的神色,倒是早上第一节课时,沈时苍看到窗外的雪花之后,那双如寒潭般凛冽的星眸,竟然隐隐泛着亮光。
下课铃一响,沈时苍就冲出了教室。
这还是陈越阳第一次见沈时苍这么积极地离开教室,往常课间,他都会留在教室里整理笔记,或是提前看看下节课要讲的东西。
高一时的班级在一楼,而陈越阳坐着的位置刚好靠窗,窗前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坛。
没一会儿,陈越阳就看到沈时苍双眸亮晶晶地盯着花坛里落下的那一层雪,少年水葱般的手指轻轻拂过白色的雪,然后五指紧扣,抓起了一捧雪,而那双星眸则一直都闪着亮光,注视着渐渐在掌心中消逝的雪。
当时陈越阳就一个想法:他捧着的是雪吧?不是什么金银珠宝翡翠钻石吧?
可他不知道的是,对于生在香港长在香港的沈时苍来说,货真价实的金银珠宝翡翠钻石真的见过不少,但雪……他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还是这么多的雪!
“诶诶诶关哲!”陈越阳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叫来了关哲,“你快看外面!”
关哲睡得正香,被他扯着校服喊起来的时候,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一边揉一边抱怨:“不就是下雪了嘛,雪有什么可看的啊……”
陈越阳把他拽了过来,像是得了什么宝贝,激动又小声地说:“谁让你看雪了,雪当然没意思啦,看见雪的南方人才有意思好不!”
顺着陈越阳指着的方向望了过去,关哲就看见了双眸发亮的沈时苍,当即也被吓得连睡意都没了。
除了沈时苍之外,隔壁班还有几个学生,好像也是从珠三角一带考过来的优等生,他们都戴着眼镜,校服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板板正正,一看就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而这些好学生,此刻正集体飙着粤语,疯狂地……玩儿雪。
“啊啊啊啊啊啊雪啊我要堆雪人!”
“真的是雪啊好凉好白啊!”
“雪花!雪花真的有六个角!太好看了呜呜呜呜!”
……
更有甚者,直接扑在刚落雪后一个脚印都没有的平地上,激动地打了个滚儿。
“卧!槽!”关哲控制不住地感慨了一声,“看见雪的南方人……真他妈有意思。”
陈越阳拍了拍关哲的肩膀,故作深沉道:“哥觉得,得教教这群南方人怎么玩儿雪。”
关哲:“……啊?”
陈越阳侧眸,看见这群人打个雪仗,都跟韩剧里调情的男女主一样软绵绵的,你扬我一下、我扬你一下,一点都不爷们儿,就算给他们配上“欧巴~卡机嘛~”之类的配音,也不会觉得违和。
接下来,就该让这群广东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打雪仗。
陈越阳打开窗户,长腿一迈直接上了窗台,扭头跟关哲说了一句“帮我关窗”之后,就转身跳了出去。
一楼不算高,陈越阳平时连几米高的学校大门都翻得如履平地,翻个窗自然也不在话下。
他跳进花坛里,两手捧起一堆雪,用掌心里的温度熟练地将散着的白雪,捏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雪球,然后直直地朝沈时苍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