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科医院(16)
“不会是去泰国堵禾宇了吧?”
“更糟糕。他找关系通知驻泰大使馆,说宇哥携公司机密出境,要求那边把人扣住。”
“我去,你哥太操蛋了!”
何权说话声有点大,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上。郑志杰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有求于人又不好发作,于是在心里卸了法拉利一轱辘。
郑志卿耸肩。“所以,宇哥回来之后说什么也要和他离婚,那会我在美国,具体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也不太清楚,反正最后是离了。”
“那还弄个孩子出来?禾宇怎么不彻底和你哥那混蛋断干净?”何权脸都皱了。
法拉利又少一轱辘。
“我听宇哥的意思是,感情还在,但不能一起生活了。”郑志卿无奈地叹了口气,“除了偶尔干出操蛋事,我哥平时对宇哥真的没得可挑。还没结婚之前,每天下午四点必有一束玫瑰送到宇哥办公室,结婚之后宇哥辞职回家,玫瑰就天天往家里送。甭管有多忙,只要宇哥想出去旅游他肯定陪着。也没做婚前财产公证,离婚时他手里药厂的股份、名下所有资产直接对半折现给宇哥,宇哥名下的股票和资产他一分钱都不要。是我给他起草的离婚协议,一看折现金额我当时都傻了。”
“哈,可以拍个八点档的豪门狗血剧。”何权翻翻眼睛,“郑大白,你说咱俩当时要不是分手而是离婚,你会不会也磕都不打一个直接分我一半家产?”
郑志卿笑笑说:“我那时名下一毛钱都没,我们家的家训是,有本事靠自己挣,没本事才吃老子。”
“嗯,还好分了,要不找一穷光蛋我还得倒贴。”
“我现在有钱了。”
“老子不稀罕。”
办公室大门从里面拽开,郑志杰冲这俩人沉脸问:“你们还要让我等多久才能见到禾宇?有空在这聊八卦为什么不赶紧去干活?”
“急什么急,这是老子的地盘,你又不是我领导,凭什么命令我?再说,禾宇是重症高危,我不得了解清楚情况再去和他谈?真出了事,哭的是你!”
何权把胸脯挺得像打鸣的公鸡,给郑志杰气得恨不得给他一堆法拉利的零件让他自己拼出辆车来。
路过护士站,秦枫瞧见钱越拿着个小喷壶“扑扑”往一束分外娇艳的玫瑰上喷水,凑过去酸溜溜地问:“谁送你的?”
“家属带来的,我看开的挺好,扔了怪可惜。”钱越斜了他一眼,“就算是送我的,也不关你事。”
秦枫伸手抽出支玫瑰轻嗅,笑道:“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干嘛老是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想和我上床而已。”钱越将小喷壶塞到护士台下面,然后将秦枫搭在台子上的胳膊推下去,“什么时候哄到手什么时候才甘心。”
秦枫眉头微皱:“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不止是我,你在所有人眼里都是这种人。”钱越掀开台子边的隔板出去,可秦枫却挡在那,“让让,马上下班,我得去查房。”
稍稍错开身,秦枫在钱越与自己擦身而过的突然抓住对方的胳膊,低声说:“钱越,给我个机会,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摇摇头,钱越将秦枫的手从胳膊上扒开:“抱歉,你在我这没什么信誉度可言。”
秦枫目送钱越消失在走廊的拐角,默默叹了口长气。突然背后被猛拍了一把,心脏差点从嘴里蹦出去。他回过头,看到桑婷婷挑着秀气的眉毛冲自己玩味地笑着。
“秦大帅哥,又在我们护士长那吃瘪了?”
“你们护士长太难追了。”秦枫胡撸着胸口,“我说姑奶奶,你下次轻点儿行么,我这小身板禁不起你那手劲。”
桑婷婷撇撇嘴:“白长一米八多的个,没出息。诶,说正经的,你别瞎折腾了,我们护士长心里有人。”
“谁?”秦枫立刻瞪起眼。
“不告诉你。”桑婷婷扬起下巴,“一点血不出,还想打听消息?”
“得,姑奶奶,您定,待会下班哪搓去?”
“嘿嘿,海底捞呗,小娟订好位置了,还有病区的几个姑娘一起,就差一结账的。”
“行,那咱就海底捞见。”秦枫转身朝更衣室那边走。
桑婷婷在他身后喊道:“我老公和桑涛也去啊!”
“你把咱院今天不值班的全叫去都行!”
真阔气,桑婷婷撇撇小嘴儿。
这哥们天天骑一自行车上下班,每天扛着车爬到六楼锁楼道里,大家都笑他这么怕丢不如刷辆共享单车骑算了。桑婷婷跟未婚夫聊天提起这事儿,对方就让她把车拍个照片回来。看到照片,未婚夫告诉她这车的牌子是MARMOT,高配的要十几万一辆,光一车座就得三千多。所有配件包括车架喷漆全靠进口,出毛病还得找专人修,无怪秦枫每天扛上扛下。
舍得花十几万弄辆自行车的家里条件八成不会差,秦枫人也帅气,桑婷婷还动过撮合桑涛和秦枫的心思。可秦枫花名远播,逮谁撩谁,一想到桑涛那内向的性格,她又觉得这是送羊入虎口。
未婚夫开玩笑地说,涉及到桑涛的终身大事,她就提前二十多年进入了丈母娘的状态。
电梯门一开,何权迈腿要出去,没想到直接被病区的一帮护士给堵了回去。挤出电梯,他按住电梯门,冲姑娘们抬了抬下巴:“干嘛啊,火烧眉毛似的。”
桑婷婷说:“晚上秦枫请客,海底捞,主任,你去不去?”
“嘿,你们就趁我大夜班的时候腐败!”何权故作不满,“不去不去,海底捞有什么好吃的,熏一身火锅料味。”
“消毒水味就好闻啊?”桑婷婷撅起嘴。
“行行,赶紧走,少喝啊,明天谁上班没精神我让谁去换药室待着。”
何权松开手,看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关闭。回过身,他发现钱越已经换好衣服背着包在那站着,于是问:“你不跟她们一块去?”
“不了,我晚上还有课。”
“你今年职称考试没过?”
“学历不够,本科要七年,就算已经拿到主管护师资格也要5年,我还差几个月。”
何权惋惜地摇摇头:“你业务水平高,可惜被条条框框束缚了。”
“慢慢来,我也不着急。”钱越眼角的泪痣微微扬起,“我刚去禾宇的病房看过,血压稍微有一点高,140,不过按他的年龄来说,也算正常。”
“那也得勤盯着,他那状态,错一下眼珠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已经叮嘱好上夜班的了,两个小时记录一次数据。”
“一个小时,你甭管了,待会我去下医嘱。”
正好电梯上来了,钱越冲他点了下头:“明天见,何主任。”
“明儿见。”
景潇从电梯里出来,一看钱越要进去忙抬手扶住电梯门。钱越仓促地看了他一眼,说声“谢谢”低着头匆匆走进电梯。等电梯门关上,景潇问何权:“主任,钱护士长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从来不拿正眼看我。”
何权偏头翻了个白眼——他不好意思呗。
景潇刚进医院时引起过不小的轰动。他父亲是市卫生系统的大员,自己本身又是那种“家里有背景还努力”的典范——海归、博士后、副主任医师,年纪轻轻就能独挑大梁。连何权这么挑剔的人都肯把门诊号交给他来代看,也无怪一向波澜不惊的钱护士长会难得的表露出心思。
钱越喜欢景潇是何权自己看出来的,他也知道钱越迟迟不肯捅破那层窗户纸是为啥——景潇喜欢女的,毕竟社会的主流观念还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另外由于生理结构问题,就算有条隐X基因的男性也不是都能生孩子,或者说没那么容易怀上。所以绝大多数父母还是更倾向于让儿子娶个真正的媳妇,省得将来没孩子还得总跑医院。
虽然如此,但何权还是鼓励钱越把心里话说出来,成与不成总比吊着强。可钱越就是那种人,宁可默默地喜欢,也不愿捅破窗户纸之后到不了一起还弄得彼此都尴尬。何权对此表示不理解,做不成恋人还不喘气了是咋的?
直到郑志卿出现,何权才算真正理解了钱越的想法——是挺尴尬,但也不至于到喘气都费劲的程度。
18.第 18 章
第十八章
晚上查房,何权故意把禾宇那间留到最后,这样好有时间多聊一会。天南海北一通扯,何权慢慢把话题往郑志杰身上引。
“禾宇,你想过没,要是将来孩子问你另外一个家长的情况,你要怎么回答?”
禾宇正在往婴儿穿的小和尚服上贴名字条,听到这话,顿住手望向挂着墙上的电视愣了会神,随后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说:“不知道,还没想过。”
何权瞄了眼名字条,顿时觉得有戏——“关关”,虽然只是个小名,但明显是“郑”字拆出来的。他没直接捅破禾宇的心思,而是换了个说法:“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是按这个给孩子起的名?”
禾宇但笑不语。
有何权在的地方绝不会冷场,他故作八卦地问:“你都肯跟郑志杰过夜了,就没想过可能会有孩子?”
“从我跟他在一起到离婚,七年,没孩子,谁会想到那次就……”禾宇也是无奈,“命中注定,反正我也不打算再结婚,有了孩子,父母也不会再天天催我找个伴儿。”
“有钱有孩子不需要操心另一半,这他妈简直是梦幻般的人生。”何权说完赶紧捂住嘴——不长记性,又在病房里说脏字。
禾宇倒是不在意,冲他笑笑:“何主任,你也可以过这样的人生,找份优质基因就行。”
“得了吧,就基因库那些,光一照片,还是P过的,谁知道家里有什么遗传病史?”何权一脸惊悚,“我就碰着过,试管婴儿,用的基因库的精/子,孩子生下来先天性失聪,一查,遗传病。好多基因病产检的时候筛查不出来,真生出来才能发现。后来那患者把基因中心告了,倒是打下来几百万赔偿。可管什么用啊,他们家本来就有钱,也不缺这个,倒霉的不还是孩子。”
听到这个,禾宇惆怅地摇摇头,说:“我的意思并不是让你去基因库找,以你的条件,青年俊才大把挑。”
“我忒忙,生了也没人帮我带,不要。”
“你父母都还在上班?”
“他们在我十二岁那年就过世了,我是外公外婆带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