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迟人(19)
林舟渡自力更生打开了车门钻进去,后座沙发上放着毛巾,林舟渡拿起来擦,车在往回开,谢成文开了空调,暖风正在烘干林舟渡身上的雨水。
外面是轰鸣的雨声,林舟渡却听见一些别的声音。
是在前面开车的谢成文,没有一点反思的意思,谢成文在自言自语:“我早就跟你说了你不该跟我在一起……”
那根弦绷断了,林舟渡彻底爆发:“这就是你得出来的结论?!你有没有搞错啊谢成文,不是我在逼良为娼!”
这个控制狂,这个神经病,这个自以为是的疯子。
“是,是我逼你的。”谢成文终于跟他对话了,“所以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哪儿知道你这些东西。”林舟渡觉得他不可理喻。
“你不知道吗?”谢成文继续在追问,“李燕没跟你说清楚吗?你那么早就联系上邱文礼,他没告诉你吗?”
林舟渡惊得停下手上的动作,毛巾滑落到了膝盖上。
谢成文连这个都晓得。
林舟渡本人,甚至都要回想一下才记起那个只跟了他几个月的小助理小李的大名,才去在年会之后要来了联系方式。小李是个没有心眼的直肠子,这或许就是她被挑来当助理的原因。林舟渡只是和她闲聊,也获取了一些零碎的信息。比如那个最早的综艺,别人到底是如何跟她提起的,又怎么告诉她,你跟的林舟渡或许很适合。然后在接到综艺进入正轨以后,她被飞快地调走,陈景存只跟林舟渡说过,她是自己申请转岗的。
一切从一开始就不是偶然。
“我是什么通关游戏吗?”林舟渡问,“哦,还是什么上帝视角的电影,你看乐子一样往沙盘里面设障碍埋伏笔让我过关。我纠结那么久,才决定告诉你的事情,你一早就看过了病历,知道得再清楚不过,听我讲一遍很有意思吗?”
后视镜里,谢成文终于抬起眼睛在看林舟渡,他似乎想说什么。
“你该下车了。”谢成文说。
林舟渡不知道这是不是什么该死的双关语,他缓慢地走下来。谢成文把车停在了新买的屋子前,林舟渡的脚还没有好彻底,刚刚那么一折腾,又开始隐隐发痛,很难想象几十分钟前,谢成文看到他站起来,都会让他小心。
谢成文在林舟渡身后启动了车,开走了。天阴得可怕,雨密密麻麻,林舟渡走进去,房子的家具还没添置齐全,很久没有人住又显得十分冷清。
可林舟渡只有这里可以待了,长路漫漫,他还要继续走下去。
而有的东西像是烧透了,现在还炽热着,让人不敢触摸。只有林舟渡知道,它会变成灰,然后消失不见。
第44章 .
“你们又分手了?”谢祺的电话打到林舟渡这儿来了,“海澜之家一年还只逛两次呢,你们这才几个月把一年的次数都用完了!”
林舟渡:“……”
“你管这些事干什么。”林舟渡试图逃避这个问题。
谢祺哼了一声:“上次你联系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舟渡实在不想跟谢祺聊这些。
“可你自己知道啊。”谢祺说,“你还不知道我爸是个什么人?”
这是林舟渡几天来第二次听到这种质问,林舟渡现在觉得陈景存那个比喻真是好极了。他现在就像是一个被家暴的妇女,别人都在劝,他就是这个脾气,你从结婚就该知道了,怎么现在又要闹呢,忍忍吧。有的还会再加一句,为了孩子考虑。
等等,谢祺又不是他的种。
“我要去拍戏了。”那边有人在叫林舟渡的名字,林舟渡找到理由,长舒一口气,打断谢祺挂了电话,忙不迭把手机交出去。
他还是去客串了邱文礼那部电影。
并不是为了赌气,只是经过权衡以后的决定。不痛不痒的媒体报道和圈内人酸几句,对林舟渡来说并不算什么,他的空窗期里能有点填档的东西才更重要。在邱文礼的电影里能有第一次亮相,给邱文礼一个好的开端印象也很重要。他的鞋是专门去定做的,走起路来也要慢一点,别人看到都要夸一句敬业。林舟渡也宁愿敬业,而不是一个人回去休息的时候,把空荡荡的屋子假装当做是家。又或者真的会跑到楼顶,朝着某个方向望过去,想着谢成文是不是已经找了新欢。
可是戏份只有那么一点,终究要拍完。邱文礼又跑来问候:“听说你们分手啦?”
“你听谁说的?”林舟渡问。
“陈景存。”当然是交际广泛的陈景存。
前仇新恨涌上心头,林舟渡想,自己不该同情过陈景存,陈景存是真的该骂!他现在就该开小号去把陈景存的坟头添光增彩。
“你别听他胡说,”林舟渡一本正经地瞎编,“他是因为怕我和谢成文的关系,让你还是心有芥蒂。”
邱文礼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其实也没有关系……”
“我们没事。”林舟渡继续编。
林舟渡编得自己都快信了,可是拍完戏,又去下一个地方工作的时候,他又想起谢成文来。谢成文这些天也没消停,影视基地都开放了,他作为老板出来剪彩。今天就是在谢成文的影视基地拍戏,只要他还想继续混娱乐圈,就不可能不遇见这个名字。可是现在的谢成文,又变成了一个名字。
林舟渡马上要去的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活动,表演完分一些不知所谓的奖项。也不知道华语乐坛现在都凋零成这样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层出不穷的颁奖礼,和那么多听都没听过的新人团体。比如台上这个团体,看着有十几个人在群魔乱舞,但林舟渡只认识一个,那就是方佑。方佑已经算是里面最出名的了。
方佑也知道林舟渡会来,一早就让林舟渡去后台找他。林舟渡本来懒得搭理,但想想反正也是闲着,去损两句方佑也不错。往后台走过去找方佑,这人倒是一如既往地不长脑子,也不管别人看法,别的团体成员用一个休息室,他自己单独一个休息室。林舟渡无语地推开门,看见方佑累得躺在沙发上没个正形。
“你居然是唱rap的。”林舟渡讽刺方佑,“是不是团里不会唱歌不会跳舞的最后归宿就是唱rap啊?”
方佑很气,坐起来就要反驳林舟渡的偏见。却看见林舟渡不说话了,定定地看着桌上的东西。
“方佑,”林舟渡问他,“这是什么?”
“矿泉水瓶啊。”方佑不解,“怎么还插了根吸管,不知道谁放在这里的。”
一瞬间,方佑眼见着林舟渡转身反锁上门,还用椅子抵住。他动作极快,又冲着方佑走过来,方佑一惊,不知道哪里又招惹林舟渡了:“你干嘛!”
林舟渡把那个奇怪的瓶子拿起来,从兜里翻出打火机,也是因为他最近又开始抽烟,才会有这东西。林舟渡朝方佑吼:“拿个铁盒子过来!”
方佑完全不敢反抗,在休息室里找到个盛具,眼见着林舟渡把那个空瓶子点燃,烧出难闻的气味,最后变成黑色的凝固物。林舟渡站起身,把东西倒进马桶里,反反复复冲了好几次,直到确认没有任何痕迹。
“这到底是什么啊?”方佑忍不住问,他从来没有见过林舟渡神经如此紧张。
“你这个傻/逼,”林舟渡说,“这是冰壶。”
他又觉得方佑肯定听不懂,补充了一句:“溜冰吸毒用的。”
乱哄哄的违法群租房,方佑永远不会睡过,也不会体会到,人和人之间,可以只隔着乱拉的电线和薄薄的板子。一觉醒来,另一个隔间的房客会变成尸体,手里还拿着一个插着吸管的矿泉水瓶。十几年前的人生经验,居然会在今天派上用场。
方佑是真的吓傻了。
时间不多了,林舟渡把通风打开,趁最后的时间跟方佑讲最浅显的道理:“方佑,娱乐圈不是你想的那么好玩。没有人能永远保护你,一着不慎,就会死得很惨。我不知道是谁想陷害你,但你没有下一次机会。如果你再长不大,你趁早退圈。如果你决定了要走这条路,就麻烦你好好地走下去。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你就等着找死吧。”
他不知道方佑听进去没有,把这个智障扔在房间里,自己走了。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敲门的喧闹声,是那个所谓的团体:“方佑,怎么不开门,我们来找你玩啊。”
自己跟别人当人生导师的时候,真是滔滔不绝,全是人生哲理。怎么偏偏过不去呢?
如果选择了,就该一直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林舟渡一直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执行下去的。后悔不会出现在他的人生辞典里,所有的决定都应该是自己去完成,而不是别人帮他去做。
林舟渡终于又找到通讯录里的那个人,按下了呼叫键。
谢成文这次没有拉黑他,很快接了电话:“喂?”
“是你跟别人说我们分手的?”林舟渡问,“跟谢祺说,跟陈景存说?”
当然是谢成文。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分手了。”这不是疑问句,林舟渡在陈述,“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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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
“但这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问题。”林舟渡说,“谢成文,你不要又想着什么分手了对大家都好这种鬼话。我不是需要你道歉,我是需要……”
林舟渡声音变得温柔:“我需要你跟我一起走下去,这是一切的前提。”
林舟渡知道谢成文现在不会给什么答复,说完就挂掉了电话。他们都说得没错,自己早就知道谢成文是什么样的人。谢成文把商人的算计放进了这场事故里,但是算的不是利益,而是林舟渡的得失。他对那些错误毫无辩解,他当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觉得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让自己远离林舟渡。如果林舟渡的人生是一场电影,谢成文就固执地以为自己担当了反派角色。巧取豪夺的金主,窥探隐私的控制狂,可是这个人居然从来没思考过改正的选项,只想让自己演完就去领盒饭。
他想得美,后面的戏还有那么多,林舟渡才不会让谢成文轻松地自行退场。
林舟渡心里盘算着,该等谢成文多久,三天?五天?半个月?等谢成文主动过来这件事,实在是道阻且长。更惨的是,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等,他和宋依那部电影的进度很快,粗剪已经完成了。林舟渡没有必要去看,但这是他第一部 当男主的电影,他还是去了,紧张万分,想看到初步成果。
电影里的男主,直到入狱的时候,还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杀了人,但起码他杀的是无法被法律制裁的凶手。在错的基础上,他又自认是对的,他是在做正义的事情。直到发现凶手另有其人,所有能够支撑他的信念全盘崩塌。
林舟渡看着屏幕里的自己,突然想起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他想他明白了那天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失控。
对林舟渡来说,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事。不关谢成文的事,谢成文只是暗示,是他自己为了能红去爬谢成文的床。十年,他在十年里等了太久,想要一步登天,想要名利加身。还好他遇到的是谢成文,林舟渡会觉得,就算这个开头再错,最后他收获的依然是好的,听起来很肉麻,但那是爱情。
所以林舟渡在无比恐惧,如果那也是假的,他该怎么收场。如果谢成文从一开始就是在耍林舟渡,眼看着他一步步爱上,对着谢成文掏心掏肺。如果是这样,他的所有举动都变成巨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