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替身(36)
作者:初禾
时间:2018-10-24 23:01
标签:狗血
文筠腿脚发麻,划开衣袖的那块玻璃割伤了他的手臂,血从里面浸了出来,在白色的羽绒服上格外刺目。
“是我的。”他轻声说:“你还给我,那是迟玉给我的幸运符……”
他盯着荀慕生,浑身发抖,破片般的记忆像光一般从门缝挤出,渐渐组成一幅泛黄的画卷。
他隐约看到了迟玉。
于是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那是迟玉从手链上取下来送给我的幸运符,手链没有了,这是最后一枚珠子,你还给我,还给我!”
“迟玉?”荀慕生脸上出现痛苦的戏谑,再次欺身而上,狠狠抓住文筠的肩膀。
肩膀下的手臂正在淌血,文筠却浑然不觉,一心只想拿回珠子,自言自语道:“迟玉留下的只有这枚珠子,还给我!”
荀慕生掐住他的下巴,失控怒喝:“你才是迟玉!你还给我装?”
晴天霹雳,文筠刹时睁大双眼,眼中却半点光亮都没有,生机顿时枯败下去,嘴唇微微一动,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
他怔怔地看着荀慕生,靠着墙渐渐向下滑去,那扇木门终于被撞开,记忆如碎片,碎片锋利如刀,刀片从他身后呼啸而来,将他刺得血流如注。
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充斥耳中的唯有荀慕生那句“你才是迟玉”。
他发狂地摇头,低声哭泣:“我不是,我不是……我是文筠,迟玉已经死了……”
他感到自己好似被抓住衣领扯了起来,却无力挣扎。
我是文筠啊,他想,我怎么可能不是文筠?
荀慕生还在喊着什么,他却听不到了,意识越来越涣散,直至眼前一黑。
彻底晕过去之前,他看到了迟玉,过去从来不在梦里叫他名字的迟玉终于笑着喊了他。
喊的却是——“迟玉!”
“你叫迟玉啊?这名字真好!”
“哪里好?”
“好听啊,而且很有意思。”
“嗯?”
“姗姗来迟的玉。美玉需要花时间打磨,所以迟一些也没有关系。喏,不就像咱们吗?最厉害的特种兵也需要时间苦练啊。”
新年伊始。
绝望重至。
(明天无法按时更新,可能会晚上才更)
第40章
迟玉从不觉得自己的名字起得好,“玉”这个字,太像姑娘的名字。小时候老师点名,念到“迟玉”,他小声答“到”,老师瞥来一眼,笑道:“原来是男娃娃呀。”
班里哄堂大笑。
入伍之前,他甚至想过将“玉”改成其他同音字,但手续流程繁多,不得不放弃。
没想到进了特种大队,竟然被人解读为“姗姗来迟的美玉”。
一个普通至极的名字,从那人口中念出来,好似突然有了光彩。
他有些庆幸——幸好当时没将名字改成更阳刚的“迟羽”或者“迟宇”。
那人叫文筠,战区选拔时杀进前五的尖子兵,高大英俊,笑起来痞帅痞帅的,动不动就跟队友打架,气势汹汹,出手却总是留着几分力。
进入特种大队的第一天,文筠就与他结了缘。
两人在宿舍的走廊撞到一起,周围的人起哄——哟,你俩是兄弟吗?
“兄弟”一词让迟玉愣了愣。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各自组建家庭,并且有了孩子,他被不能生育的姑姑拉扯大,几年都没见过父母。两年前姑姑患病去世,父亲才带着小他3岁的弟弟出现。父子重聚,却像陌生人一般。
他还记得弟弟的相貌,眼前这个男人,绝不可能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而母亲再婚后诞下的是个女孩,自然更不可能。
队友们笑得起劲,大呼长得太像,身高体型几乎一模一样,从背后看压根分不出谁是谁。
迟玉看那人,那人也看他。
迟玉站在原地看,那人却看着看着就凑过来。
盯着眼前那张渐渐放大的帅脸,迟玉本想往后退,转念一想,却觉得刚到特种大队,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场,于是站着没动,认真与对方对视。
那架势看在旁人眼中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两人相隔最近时,鼻尖几乎挨到了鼻尖。迟玉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汗水味,好胜心突然被挑起,正欲拿额头撞上一撞,男人却咧嘴笑起来。
“还真是!”男人往后一退,下一个动作竟是揽过他的肩膀,“喂,既然和我长得像,那就当我弟弟吧。我叫文筠,文化的文,筠是竹字头,下面一个均匀的均,不是夫君的君,别记错啊。”
迟玉将他的手挪开,“迟玉,迟到的迟,玉石的玉。”
文筠显然不太正经,看样子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迟玉做好了被取笑“名字女气”的准备,却听对方来了句“姗姗来迟的美玉”。
心脏像被轻轻挠了一下,又麻又痒。
很快,迟玉和文筠成了关系最铁的兄弟。文筠有事没事就爱跟他凑到一块,一起加练,一起冲澡,互相上药,一同跟别的队友干架。
文筠时常偷偷戴上一串木珠手链,几十块钱的小玩意儿,却宝贝得不行,说是有个小兄弟送的,考试包过,选拔包过。
迟玉有些好奇这个小兄弟,文筠想了半天,却挠着后脑说:“我好像……忘记他叫什么了。”
迟玉:“……”
人家送你东西,你连别人名字都忘了?
文筠搓着手链,“别这么看着我,君子之交淡如水懂吗!”
迟玉撑着额头,“小兄弟知道你忘了他名字,肯定很伤心。”
“你啊,就是心思多。”文筠笑:“不过你这话提醒了我。”
“嗯?”
“得牢牢记住你名字啊,不然你伤心得哭兮兮怎么办?”
迟玉说不过,便跟文筠动起手。文筠也不谦让,两人打得酣畅淋漓,最后被巡逻的教官逮住,双双被罚扫厕所。
后来特种驾驶考核时,迟玉紧张得很,文筠从手链上取下一枚木珠,硬是要送给他当幸运符,还编出一段“传递幸运”的瞎话。他顺利过关,文筠也没将木珠收回去,还弄来一根红绳,将木珠挂在他脖子上。
正式入队那天,二人戴着木珠拍了张照。迟玉摩挲着木珠,觉得有点对不起送文筠手链的小兄弟,文筠却道:“你想多了,我与他投缘,我是什么性格,他就是什么性格。放心放心,他不会因为我分你一枚珠子生气。”
迟玉戴着木珠,付出比队友更多的汗水,成了队里年纪最小的主狙击手。
而文筠与他朝夕相处,亦成为队里顶尖的侦察兵。
单纯的战友情在无数场枪林弹雨中悄然变质,迟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文筠的,大约是初见那天,文筠笑着说“姗姗来迟的美玉”时,大约是文筠一次次向他传授驾驶技巧时,大约是文筠将木珠放在他手心时,大约是正式执行任务后,文筠低沉而令人心安的声音在通讯仪里响起时。
忘不了第一次出任务时,他藏在暗处,紧张得涌出一股接一股冷汗——队友已经在夜色的遮掩下进入危险地带,而他的职责,则是在远处用手中的狙击枪保护他们每一个人。
他本该是最冷静的人,却难以镇定下来,害怕不能护所有人周全。
通讯仪沙沙作响,最熟悉的声音传来。
“别怕。”文筠道:“相信自己,也相信我们。”
一时间,所有的焦虑与紧张化作责任,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右眼在光学瞄准具中锁定了每位战友、每个敌人的位置。
任务顺利完成,回营后文筠紧紧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道:“今后我们的命,就交给你保管了。”
“嗯。”他坚定地点头,头一回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不再是普通的军人,而是必须扛起一切的特种兵。
二十出头的年纪,爱慕像春风拂过的草一般滋长。
又一次任务归来,迟玉刚从直升机上跳下,就将文筠拉至当初一起练驾驶的土场。
告白很可能会失败,他一早便知道。
文筠直得不能再直,他怎会体会不到。
但“喜欢”一定要说出来,他不想让自己后悔。
如他所料,文筠干脆利落地拒绝,却一把将他抱住,拍着他的后背道:“你在想什么啊?”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克制不住心头的失落,担心将来与文筠连好兄弟都做不成,文筠却在他肩头狠狠捶了两拳,认真道:“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明白吗?”
他愣了愣,一时没明白文筠想说什么。
训练和执行任务之外,文筠很少露出认真的神色,“队里不允许这种事,让别人知道了,我倒是可以撇清,但你怎么办?”
他胸腔一震,没想到表白失败之后,等来的不是疏远,而是与往常无异的关心。
文筠叹气,“我喜欢姑娘,你知道的。”
他点点头——当然知道了,全队都知道。
“你是我兄弟,我最重要的搭档。”文筠顿了顿,声音一低:“他们说你和我长得像,我没有亲人,一直把你当做弟弟来着。”
迟玉想,可我不想只当你的兄弟。
这话最终没说出口,文筠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他也不喜欢死缠烂打。说开了,被拒绝了,那一腔倾心就该放下了。
至少表面上应当如此。
离开土场后,谁也没再提过表白的事,文筠待他仍像过去一样,该照顾便照顾,该关心便关心,丝毫不因为那句“我喜欢你”而疏远,唯一的变化是不再拿荤笑话来逗他。
队友都说文筠是个做事随心的人,不像个军人,唯有迟玉明白,文筠有自己的分寸,且极为可靠。
这样的文筠,更让他爱得无法自拔。
但他学会了把喜欢藏起来,不让文筠知道,不让任何人发现。
岁末时,一帮兄弟聚在一起跨年,他看着文筠的背影,暗自发誓——文筠不退役,他便不退役,他会用手中的狙击枪保护文筠,若子弹无法为文筠扫清危险,他甘愿以身犯险。
日子在训练、出任务的循环中流逝。一日,中队长将迟玉叫到办公室,告诉他队上会派出几名狙击手前往俄罗斯参加国际狙击比武,他正是其中之一。
这无疑是件好事,但他却不大想去。
若是去了,这期间如果文筠出任务,谁当狙击手?
中队长笑道:“这你操什么心?咱们大队难道只有你一个狙击手?放心吧,这次咱们派出的都是年轻战士,说白了,就是让你们去积累经验。比你厉害的都留在队里,如果有任务,自然是他们去应付。”
迟玉还是不太放心,但军人必须服从,中队长派他去俄罗斯,他就必须去。
文筠比他兴奋得多,不断给他鼓劲,甚至陪他练了好几天。
出发当天,文筠拍了拍他的肩,给他理顺衣领,笑着敬了个礼,“加油啊,等你凯旋。”
比武为期半月,迟玉拿了三个单项奖,却在定向越野中因同组英国队员的失误而意外扭伤了脚踝。
伤是小伤,恢复起来却得花不少时间。
回国后,中队长暂时停了他的训练,让他安心养伤。文筠一边骂那未曾蒙面的英国队员,一边帮他抹药油。他看着文筠,心里轻叹一口气。
被这么好的人当做兄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几日后,突然来了任务。
文筠与其余9名队员被点到,迟玉一瘸一拐从宿舍跳出来,急着去拿狙击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