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先生的烦恼(23)

    打完牌，被阿姨叫去吃饭，钟季却被老爷子叫住了，私下里对他说：“我家这个臭小子对我意见大，也多亏了你劝，我不是什么老古板的父亲，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了，就希望他高兴一点儿，别一直记恨我。”
    “谢谢您的理解，也请您放心，我会多劝他的。”
    “我知道他听你的，以后常回来吃饭。我听湉湉说你妈不在了，父亲又对你不闻不问，就把这里当家。哎，这个地方啊，安静得太久了。”
    这一席话让钟季觉得很窝心，人上了年岁，可能都会祭奠过去的人和事，会惋惜，会后悔，可想挽回确已物是人非。老爷子并没有续弦，虽对李瀛毅视如己出，但亲生的孩子也就剩李湉一个，他或许也想借着这件事来收买儿子的心，不想再因为小儿子的事儿被李湉记恨，可能年轻时顾忌面子，等到老了，却后悔不迭。
    “我知道了。”
    老爷子拍拍钟季的肩膀，说：“去吃饭吧。”
    饭后，李湉收拾了自己的行装和钟季回去了，路上他问钟季自家老爸跟他说了什么。
    钟季答：“他让咱们多回去吃饭。”
    “你答应了？”
    “嗯。其实有个家多好，你自己也得珍惜些。”
    “哦，阿季，新的一年你有什么愿望？”
    钟季想了想说：“一切顺顺利利的就行了。” 然后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你不作。”
    “阿季……”
   
    第三十一章
   
    新的一年第一个工作日，李湉给钟季打好领带，还有些担心的问钟季：“你说咱们公司的人会不会有人看见那个视频了？”
    “就因为这个你昨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是啊，我有点儿担心。”
    “必然会看见的，看见了也没关系，坦然一点面对就行了。”其实钟季这边已经听说有人在打听了，他怕李湉多想就没跟李湉说而已。
    可是听钟季说着倒是简单，等李湉跟在钟季身后走进公司的一瞬间，他就觉得所有人都带着异样的目光在盯着他们看，那感觉如芒在背，非常不自在。
    到了办公室，李湉才松了一口气，可一上午他都不太敢出去，生怕听见什么不该他听见的窃窃私语。
    直到快吃饭前，李湉收到了一份需要钟季签字的文件，他才过去找钟季。张小姐给内线打了电话，钟季让他进去，他没从张小姐的脸上看出什么异样来。
    进了钟季办公室，钟季正跟敬锋在视频通话，他别扭的站在钟季桌前等候。
    敬锋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李湉来了？”
    钟季答是。
    “下班前我已经接到几个老顽固关于你们两个事情提出的意见，说你们有伤公司风化，被我骂了一顿，尤其那个秦海，自己儿子在外面乱搞都管不了，还反过来管你，我倒是问问他什么叫有伤风化。”
    “事情传得也是快。”钟季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儿。
    “坏事传千里嘛，这种事最喜欢引人侧目了，可是有什么办法，人在屋檐下，只能冲我低头，骂完了就老实了，什么屁大点儿的事儿都跟我说，以为我在这边度假很闲啊。”敬锋的声音很不满。
    “我都不气你气什么？他们爱说就说，年底了，我高兴就多给他们发点儿钱，不高兴就少发点儿，你不在这边，公司还不是我说的算。”
    从电脑那头传来敬锋欢快的笑声，“你啊，我服气了。行了，你们忙着吧。”
    结束通话，钟季按了张小姐的电话：“张小姐，帮我发通知，下午一点半，各个部门主管会议室开会，不得缺席。”
    “知道了。”
    挂掉电话，钟季才有空理李湉，“发什么呆啊，文件给我。”
    “哦，给。”李湉把文件递了过去。
    “下午一点半开会，别满脸心事的样子过去，流言能把你压死吗？”
    “不能。”
    “那不就得了吗？我什么困难都遇见过，这并不算什么。”
    李湉回到办公室，觉得自己就是个怂蛋，平时没心没肺的，一到出事儿的时候反倒是没了担当。再看钟季，这件事中最受影响的就是他了，却表现得一直很淡定，很多问题都是他在解决。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真的怂了，那么流言蜚语真能把人压死。李湉想到这儿，愈发觉得沮丧，可钟季却在这时候敲开他的门，喊他去吃饭了。
    食堂的人很多，他们两个一起出现更是惹了不小的讨论，可总是碍于钟季的职位，倒是没人敢说什么，他们两个面对面坐下，一边吃饭一边聊天，饭都快吃完了，钟季又就着李湉的吸管喝了一口饮料，然后把餐盘一推，说：“去帮我倒了吧。”
    这个举动引起不少人的侧目，但因为表现坦荡，众人倒是觉得自己多事儿了。李湉扔了东西，钟季已经在门口等他，他们又一起出了食堂。
    下午开会，钟季主要是在说新的一年工作重点之类的内容，而且还要求各个部门全力配合李湉完成工作，以示对海外分公司项目的支持。散会前，钟季还补充了一句：“另外还有，在座各位回去把我的意思跟手下的人传达一下，为了年终奖，公司希望大家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别有事儿没事儿的讨论别人的隐私，真的想讨论，来我办公室，咱们面对面的说，好好的聊，再有不满意，随时走人也可以，我和敬总都不会留你。”钟季那一副“我就给自己的人撑腰，不服来战”的样子让李湉对他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回到办公室，李湉写了条微博：“他真的愈发让我觉得感动，他强大到我无法企及的地步，那么坦荡的为我挡住了现实中众多伤害的流言蜚语，感谢上苍让我有他。”
    不一会儿，他刷到钟季留给他的一条评论：“傻，上班时间就好好工作。”
    李湉笑了笑，翻开了面前摆着的文件。
    李湉的这条微博发出去后，钟季的评论很快便被转了出来，一些常年关注李湉的网友义正言辞的表明自己的立场。
    网友A：我就知道这件事会给小甜甜的现实生活带来一定影响的，希望大家不要再去关注他们到底是谁，默默的喜欢着不好吗？
    网友B：我也觉得。随意人肉别人太没下限。
    网友C：看见他们还能秀恩爱，我已经放心了。男神真苏，我要把持不住了。
    网友D：男神对小甜甜真是大写的宠溺，一个“傻”字胜过千言万语，我受不了了，已上天，勿念。
    网友E：那段视频已经下载收藏，时不时打开看上一遍，虽然男神没露脸，可我依然被被男神苏了个跟头，他们好恩爱啊，作为一个单身狗已经想去谈恋爱了。
    网友F：谁人肉小甜甜和男神，我就去人肉他，敢黑我男神，我黑他全家。
    事情就算告一段落，时间久了，工作忙了，又碍于钟季的淫威，公司也没人去讨论他们两个这件事，毕竟他们两个在公司表现得相当克制，不会有碍谁的观瞻，成功的堵住了他们的嘴。
    又过了些日子，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敬锋和邱月铭要回国了，因为邱老师在国内，他们也想和亲人聚一下。
    钟季和李湉去机场接他们，路上，钟季电话响了，号码很陌生，来电提示说是隔壁市，他以为骚扰电话，就给挂了，可过了一会儿又响这才接起来。
    说了句喂，那边先是沉默，然后才说：“您好，请问是钟季吗？”
    “是我，您哪位？”钟季问。
    “我叫钟宇，应该说是你的弟弟。”
    钟季刚想说自己没弟弟，却意识到了什么，没应声。
    “我知道打这个电话是有些唐突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这个自称钟宇的人还是非常有礼貌。
    “没，没有。”
    “爸半年前得了癌症，如今就吊着一口气，他前几天精神好，希望临死前能够见你一面，他说你可能不会答应，但还是让我打电话试试，所以我就冒昧的打了这个电话。”
    钟季听了这个消息，咬着嘴唇半天没吭声。
    开着车的李湉有些好奇，看见眼钟季脸色不好，分出一只手拉了钟季的手一下，问：“阿季，怎么了？”
    “没什么，你专心开车吧，等会儿跟你说。”钟季目前并不想说什么，他的大脑已经停止思考。
    电话那头的钟宇又说：“希望你考虑一下，虽然这要求的确有些过分，可将死之人，就这一个心愿而已，希望你能帮着实现。”
    “我知道了。”电话那头的语气非常客套，比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关系还不如。
    挂了电话，他沉默了片刻把钟宇的话转述给李湉，李湉一听倒是怒了：“凭什么啊？啊，他说走就走，他说想看你就看你，你是什么啊！”
    李湉就是这样，有什么顺着嘴就说了出来，等说完之后又会后悔。但这次好像没有，梗着脖子似乎比他气性还大。
    “让我想想吧。”钟季闭上眼，心情显然不如出来的时候好了。
   
    第三十二章
   
    就连刚下飞机的敬锋和邱月铭也看出钟季和李湉的不痛快来，纷纷打听他们是不是吵架了，邱月铭还说佩服李湉总能惹钟季生气，李湉叫了一声：“屁，我是替阿季不值。”
    邱月铭赶紧问怎么了，钟季瞪了李湉一眼，说：“好好开车吧，我说过我自己想想。”
    送他们去了邱老师家，两个人愣是被留下来吃饭，敬锋把钟季叫到单独的房间问他怎么了，钟季一五一十的说了，说完之后叹了一口气，“几十年都不肯露面的人，我妈去世他都不愿意来送个别，他要死了倒是想见我，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敬锋笑笑，“我比你还懂。”
    “也倒是。”敬锋的家庭更过分，母亲因为所谓的“不懂事”被送到国外，敬锋在被继母虐待后也被送出国，等他父亲见家里的产业没有一个孩子能掌控，就把他又招回了国。
    “可我忍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钟季疑惑地看着敬锋。
    “我也不是说要用我的经验去劝慰你，不过如果换做是我的话就去看看，也不会损失什么，看他们过得不好我还会觉得痛快。”
    钟季笑：“他得了癌症，再说那个女人……哎，哪里有过得好的道理。”
    “所以我才建议你去的。”敬锋也笑了，“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我知道了。”
    他们从房间里出来，两个小家伙反倒义愤填膺的在那儿交流，而邱老师在一旁淡定的扒着橘子，说：“你俩生什么气，钟季都没你们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