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先生的烦恼(16)

    “对不起，我不知道。”
    “阿季，这不怪你，我跟他说了，是因为我尊重他是我爸，至于他是否能接受，我就管不着那么多了。”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钟季念叨着，心里却涌起一阵悲凉。现在的他，除了身边的这个和他在一起的人，也没有什么值得去挂念的人了。而自己的父亲，他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这一夜看似平静的过了，钟季能看得出，李湉并不是很开心。很多年不回家，突然间回去了，看见了父亲，他心里怎么可能不生出波澜再像过去那样风平浪静无忧无虑。早上吃过饭，预订的健身器材陆续的送来了，工人承诺说给安装，可李湉却把他们赶走了，然后换了工装，戴了一副棉纱手套，也不吭声就上楼去安装了。
    李湉情绪不对，钟季不是没有察觉，他也上楼了，看见李湉闷头在那儿拧螺丝。
    “让他们安就好了。”
    “他们笨手笨脚的，安完了我自己还得再检查一遍，反倒麻烦了。”李湉一边拧一边说。
    “你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李湉抬头看着钟季，瘪瘪嘴又低下了头，“阿季，我心情不好，就想借着干活发泄一下，你别理我了，等我把这股子难受劲儿过去了，就好了。”
    钟季坐到李湉身边，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我陪你吧。”
    李湉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钟季，然后点头，“阿季，你真好。”
    李湉手脚十分麻利，可能心里又有股子邪火，就在那儿闷头干活也不言语，钟季陪他挺无聊的，就用李湉的手机刷了会儿微博，一堆人在喊李湉更新微博，自从很久之前李湉放了他们两个人的自拍说要回国之后，就转了几条不相干的，再也没有原创微博了。
    钟季打开手机相机，冲着认真干活的李湉拍了几张照片。李湉听见快门声，终于肯抬头了。
    “休息一会儿吧。”钟季说着，把手机递给李湉。
    李湉坐到钟季旁边才接过手机，反反复复的看着这几张照片，选了一张角度最好的。
    “大家好久不见。”配图，发送，然后自嘲的说：“我这网红都过气了。”
    “怎么会？”
    “阿季，心情不好的时候，干什么都觉得没意思，但是心情一好，下着雨都觉得是晴天。”
    钟季揽过李湉的肩膀，说：“别难过了，你弟那件事儿，你爸心理也不好受，外加你又不肯回家，你们父子俩的隔阂也在加深，你跨不过这个坎儿，你爸又何尝不是。”
    “是，我知道。”
    “李湉，你愿意听我的吗？”
    “阿季……”李湉似乎猜出来钟季想说什么。
    “回去住一段时间，陪陪你爸，父子俩好好聊聊。”
    “我不太想……”
    “听话。”
    “阿季……我怕……”
    “你长这么大块头，有什么好怕的？”
    “让我想想……”
    “你想吧，我去弄些吃的。”
    午饭的时候，李湉似乎已经想好了，鼓了半天的勇气终于说决定回去住几天，钟季挺欣慰的，虽然他也不确定自己这个建议到底能否改善李家父子的关系，可他总不愿意看见李湉一直这么闷闷不乐的。
    “你们谈不好的话，你还回我这里来，谈的好的话，就多在家住些日子，我等着你。”
    “阿季，我知道了。”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让我哥来接我，我怕你过去，我爸再给你难堪。”
    李湉给李瀛毅打了电话，不出半个小时人就到了。李湉收拾好一小包东西，临走前还嘱咐钟季：“阿季，冰箱里有菜，吃饭别糊弄，楼上健身房的器械等我回来再装，你别把自己弄得太忙太累。”
    李瀛毅从旁边听不下去了：“臭小子，你琢磨啥呢？咱这又不是永别，爸是能把你吃了还是咋地？”
    “我这不担心阿季嘛。”
    “他有手有脚的，不用你瞎关心啊。”
    钟季冲他点点头，说：“你放心回去，不用太担心我。”
    “嗯。”
    李湉恋恋不舍的走了，到家之后给钟季打了一个电话，说他爸在午睡，然后一直到晚上也没什么消息。
    钟季自从出国后，还没和李湉分开过，突然间身边少个人，整个房间都显得空旷起来。楼上健身房的设备李湉才装了一半，乱七八糟的摆了一地，他也弄不明白什么零件需要摆在什么位置，掐着腰站在屋子里看了一会儿之后，把房门带上下了楼。
    电视里放着新拍的电视剧，钟季没什么兴趣，拿起手机去李湉微博里看了看，发现一堆人在他上午发的那条下面留言。
    网友A：卧槽！惊现消失已久的小甜甜。
    网友B：小甜甜求你穿的工装裤地址，帅呆。
    网友C：小甜甜，因为你太久不发微博，我想你都想疯了。
    网友D：这照片是男神拍的吧，有点帅！
    网友E：小甜甜，你要是每天都发微博，我就再也不说我要取关了，我就喜欢看你虐狗！
    网友F：为什么你说要回国，结果回国之后什么福利都没有！为什么！
    网友G：一定是我打开微博的方式不对，竟然看见小甜甜发微博了！
    ……
    钟季笑着退了微博，想起在国外时，李湉最喜欢就是发了微博之后看评论，可能这能让他得到心灵上的一种满足。
    钟季洗了澡，躺在床上，翻了两页书，正准备睡觉，李湉来电话了。
    钟季接起来，李湉小声的喊他：“阿季……”
    “嗯，有空来电话了？”
    “是，我爸睡醒之后，我俩说了没两句话，他就要打我，结果我一躲，一拐杖就把他最喜欢的清末花瓶都给弄碎了，像头气疯了的牛。”李湉说完就笑了。
    “你们爷俩儿就不能好好沟通？”
    “我也想啊，他不给我机会，偏说要让我和你分了，还说要让我结婚，我怎么可能同意？”
    钟季已经料想到会这样，所以让李湉回家这个决定并不见得是好主意，但这一步总要迈出去，李湉父亲的问题不解决，他们父子俩永远这么生硬，也不是一件好事。
    “然后呢？”
    “然后我哥就做和事老了，他在场，我们爷仨又谈的，其实也没什么进展，我爸因为我提了我弟的事儿，所以血压有点高。我也看出来了，他心里也挺在意我弟的事儿的，于是我就心软了，我看他年纪大了，也有点于心不忍。”
    是啊，李湉的弟弟，永远都是李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也是他父亲的遗憾，如果想让父子俩冰释前嫌，那这必然是必须逾越的鸿沟。
    “李湉，你做得对。”
    “阿季，你说明天会不会好些。”
    “那是肯定的。”
    “其实……”李湉话刚开了头，就停住了。
    “怎么了？”
    “我爸还在坚持让我接家里的生意，他说我哥脑子笨，就逞能厉害，我哥那臭不要脸的竟然也同意我爸这么说他。他说家里早就不干坏事了，但现在的生意总得有人打理，我说我不想接，我有自己的事业，可我爸却拿你威胁我。”
    “说什么？”
    “也没什么。”李湉没细说，转而说：“阿季，我会考虑一下的，虽然我心里不是很愿意去管这些烂摊子，但是为了不让你受到伤害，做什么我都愿意。”
    “李湉，你不用担心我，我没关系的……”
    “阿季，你别这么说，我不想因为自己家的事儿连累到你。如果让我选的话，不管相对的选项是什么，我都会选择站在你的立场。”
   
    第二十二章
   
    钟季大概也能猜得出李湉父亲给李湉的选项是什么，威胁利诱，诱饵又是他，李湉百分之百上钩。
    挂电话之前，钟季让李湉把李瀛毅的电话给他，他也不愿意做什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事，只是想阐明自己的立场，李湉的话让他十分感动，他不想在这件事中把所有的责任都让李湉一个人抗。而李瀛毅是一个突破口。
    虽说李湉心中的李瀛毅是不学无术简单粗暴的，可钟季总觉得李瀛毅并不那么简单，但究竟是怎样还得深入接触才知道。
    第二天一早，钟季给李瀛毅打了电话约好时间，说想要见一面。
    李瀛毅并没有拒绝，而且还准时到了。
    李瀛毅还是一身黑，白天再见，还真有几分薛平榛当年的气势，但这绝对不是模仿的，而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场，也难怪李湉说李瀛毅模仿薛平榛惟妙惟肖，这明显是把那份儿气势融入到了自己身体里。
    两人握手寒暄后坐下，李瀛毅在面对他时，敛起了生人勿近的锋芒，“钟先生找我出来是想谈李湉的事吧。”
    钟季点头，“李湉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他会考虑一下让他接管家里生意的提议，我猜大概是用我来威胁的吧。”
    李瀛毅没否认，却也没直接回答，“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他姓李，李家也就这么一个孩子，我和父亲都希望他能接，不管用什么手段。”他在面对自己弟弟和面对外人时有两副脸孔，而且切换自如，可见他对李湉是多么重视。
    “这样做真的好吗？那么你呢？”
    “没什么不好啊。我？我作为兄长，当然会在他身边好好帮他。”
    钟季笑了，“你是一个好哥哥。”
    “那当然。”李瀛毅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
    “谢谢你没有在我和李湉的事情上做太多的阻挠。”
    “你怎么知道我不反对！说真的，首先你性别就不行，再有你还比湉湉大太多了吧，除了有点钱，在成华也没什么权利，所以你算什么啊！”李瀛毅有点暴躁，胡乱的找了些理由来。
    “我们去的时候，你并没有这么说啊，还一个劲儿的打圆场。”钟季却不生气，也算看透他，表现得极其淡定。
    “我，我是不想让李湉伤心。”李瀛毅缩了缩脖子。
    “其实相比于仇人，我更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毕竟我们都不想让李湉为难。”钟季笑着，淡然自若的伸出右手，李瀛毅挠了挠头发，这个小动作又让钟季觉得其实李瀛毅这个人还挺多面的。——面对弟弟的时候，就是一个慈爱的兄长；面对手下时，便立刻转换的严厉；与生人接触的时候，更多是冷酷；而熟络了之后，却又表现得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