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21)
玉响不等五嫂使眼色，扔下手里的面跟着出去。玉茗湛的小脾气发作时是万万不能违逆他的，玉响小时候有一次就因此被玉茗湛单方面冷战了一秒钟不多一秒钟不少整整三个月。
除夕夜祭拜了家里已逝的先辈，吃了年夜饭就算过去了。次日大年初一玉响觉得浑身酸痛，却一点都不敢多睡，早早起床去厨房帮忙做早饭。
吃早饭前玉茗湛带着玉响去给玉老夫人磕头领压岁钱。
玉老夫人看着站在玉茗湛身边的玉响，心情甚是复杂。不过大过年的，她终究还是没落了玉响的脸面。
“以后安安分分的在咱家过日子，把茗湛照顾好。你放心，我家不是柳家，必定不会叫你受委屈。”玉老夫人软硬皆施教训了一句，便将红包递给玉响。
玉响也知道玉老夫人此时还有些接受不了他成了玉墨婷养子的事，不过玉老夫人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玉响心里已经很感激了。恭敬的双手接过红包：“是。”
玉老夫人看着玉响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难免又有些怜悯。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而且这孩子确实是实心实意的好，更何况还是玉茗湛的救命恩人。
玉老夫人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拉住玉响的手拍了拍：“好孩子！都是自家人，以后不必那么拘束，想要什么也只管开口就是了。”
“谢谢老夫人。”玉响却更加恭谨的垂眸点头。
第二十七章
刚回到自己房间玉茗湛便抢过玉响的红包，数了数一共六张：“怎么和我一样？好歹孙媳妇第一次在家过年，外婆也不知道多给点。”
玉响笑了：“把你的也给我，不就多了吗？”
“那可不行！”玉茗湛立马把自己的红包揣进兜里，“现在你管家，家里的钱都在你手里，我就这点私房钱，说什么都不能给你。”
玉响无语了。
转眼又到了桃花盛开之际，绯红的桃花层层叠叠的开满了整座东山，即使站得老远都能闻到桃花特有的芳香。
眼看着孙儿玉茗湛的行李被一箱又一箱的搬上外面的车，玉老夫人的一颗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疼。无奈她实在拗不过玉茗湛，而且不但玉茗湛的学业要紧，而且S市的那么大的家业也确实不能长期不理。
玉老夫人喘了口气，对正在搬箱子的玉响招招手：“玉响，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玉响闻言慌忙将箱子交给吴司机，跟着玉老夫人进了屋。
屋门刚关上玉老夫人的眼泪就下来了。
玉响担心的看着玉老夫人，不过安慰的话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说实话他对去S市生活的事，至今心里还是惶然的。
不过好在玉老夫人理智尚存，用手绢擦了擦眼泪便坐下，回头看着玉响。心里终于才有些安慰，玉响是她看着长大的，玉响的为人她还是信得过的，有玉响跟着玉茗湛身边到底能有个真心照应的人。
“除了以前去做工，这是你第一次离开东山吧？”玉老夫人问，“心里怕不怕？”
玉响定定的看了玉老夫人一眼，坦然的说：“怕的。我以前远远的看过小少爷在S市的家。说实话，单看着那房子我就觉得心里发憷。”
玉老夫人被他的直白逗笑了，握住玉响的手拍了拍：“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没什么可怕的，横竖那些都是咱家的东西。”
低头叹了口气，玉老夫人又抬头笑看着玉响：“玉响啊，你现在是自家人了，到了那边，我只送你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玉响心脏猛然一颤。他突然想起曾经二叔公和他说过的话，“有人想要玉茗湛死，他怎么样也是躲不过去的”。
玉老夫人看着玉响呆愣的反应，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所幸说开了话：“你跟去S市，其他的都不必管。茗湛身边的吃穿用度，一律由你负责，千万别为了偷懒假他人之手。”
玉响心里正惶惶不安，听玉老夫人板着脸这么一说，冷汗顿时便下来了。
玉老夫人拍拍玉响的手：“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肯定能懂我的意思。”
玉响慌忙点头。
玉老夫人欣慰的笑了笑，从手腕上撸下一串沉香手串，给玉响戴上：“你是男孩子，给别的又不合适。一点小玩意，聊表心意吧！”
玉响心里一惊，慌忙想要抽回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他和玉茗湛的事竟被玉老夫人发现了，还是觉得这个礼物过于贵重。
然而玉老夫人却并没有放开他的手，叹了口气，面色平和慈祥的道：“茗湛生病那会，我就想，只要他能活下来就好。哪怕他卧床不起，哪怕他连句话都不能再跟我说，都没关系，我养他，我伺候他，只要他能活下来。”
说着说着玉老夫人的眼泪又下来了，玉响听着眼眶也不禁湿了。
“老夫人……”
玉老夫人拍拍玉响的手：“这事多亏了你，我记着呢！”
“老夫人……”玉响有些尴尬，“这并没什么，是我自愿的。”
“所以我说你是好孩子。”玉老夫人突然就笑了，拉着玉响让他坐到隔壁的椅子上，有些悲戚的叹了口气，“我这把年纪了下个山都困难，更别说去S市了。所以玉响，茗湛我就交给你了，你可千万千万替我照顾好他！”
玉响看着玉老夫人急切的面色，心里感动又羡慕，若是他家又个长辈待他如此，他何至于落得和家里断绝关系的地步？
鼻子有些发酸，玉响用力点点头：“您放心，老夫人，就算陪上我这条命，也定不会叫茗湛受一点委屈。”
玉老夫人浑浊的老眼瞬间就湿了，拍着玉响的手，哽咽着连声说：“好！好！好！”
玉响扶着玉老夫人出来，玉茗湛身着一身浅色的休闲服立在一棵桃花树下，回过头眸色温柔的冲他们笑。美得像一幅画一样。
玉响和玉老夫人瞬间都有些失神，下一刻玉老夫人的眼泪竟又下来了。
“外婆您哭什么呢？不是说过了？月底我们就回来了。”玉茗湛慌忙上前扶住玉老夫人的另一只手臂，拿着帕子给玉老夫人擦眼泪。
玉老夫人抬眸看着外孙，双唇翕动仿佛有许多话要说，最后却只剩下一句话：“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委屈就打电话跟我说，我带你回家来！”
玉茗湛叹了口气，声音却不自觉得软了下来：“我知道了，外婆。您也好好保重身体。月底我和玉响就回来看你。”
车启动的时候，玉响透过后视镜看着仍立在玉家大宅门前不停挥手的玉老夫人，眼眶又湿了，心里酸涩的难过。
“你怎么也跟我外婆似的？动不动就哭鼻子。”玉茗湛五指扣住玉响的五指，侧脸嘲笑道。
“我什么时候哭鼻子了？”玉响愤恨的回头。
玉茗湛刮了下他的脸：“眼睛都红了还说没有。”
玉响抹了把脸：“眼睛红了我又没掉眼泪，不算的。”
玉茗湛笑了笑却没再说话，伸手强行把玉响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脑袋：“别怕！有我呢！”
玉响的眼睛突然又红了。
玉茗湛玉响以及吴司机三人在S市码头下船时，杨振华和姜涛开来的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杨振华看了玉响一眼，又看向玉茗湛，满脸的不赞许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走吧！先回去再说。”
倒是姜涛很热情的一把搂住玉响的脖子：“终于盼到你来S市了，改天哥们带你把S市转个遍！”
玉茗湛家的别墅很气派，但是玉响站在外面心里就生出莫名的惶然。
跟着玉茗湛走进别墅，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对老头老太太，估计就是玉茗湛的祖父母了。
两个老人见来人，冷淡的回头瞥了他们一眼，便自顾看自己的电视了，哪怕是玉茗湛他们都没多看一眼。
玉茗湛也不在意，带着玉响径自穿过客厅往楼上走。
“见了上人也不知道叫人，也不知这是哪家的规矩！”老太太嘀咕，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所有人都能听到。
“自然是我玉家的规矩。”玉茗湛停下脚步站在楼上，侧头斜了老太太一眼。
“怎么和你奶奶说话的？！”楼上突然传来郑睿的呵斥声，郑睿皱着眉冷着脸走过来，“你外婆就是这么教你的？”
“不是告诉过你，让你们一家在我回来之前搬出去吗？”玉茗湛不缓不慢的直视着郑睿问。
“你凭什么叫我们搬出去？！”老太太尖声站在楼下仰着脖子喊，“这是我儿子家！要搬也该是你这外人搬！”
“你儿子家？”玉茗湛冷笑一声，回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你就死赖着吧！到时候遗产公开，被当众赶出去丢脸的人又不是我。”
说完玉茗湛看都没看郑睿母子三人一眼，转身继续往楼上走。
“哎呀！终于到了？刚刚我还说怎么人到现在还没到呢？”汤春梅从三楼一个房间跑出来，边迎下来边关切的问，“路上还顺利？我打电话过去，五嫂说你们已经来了。你的房间我都叫人收拾好了，还和以前一模一样，什么都没动过。”
玉茗湛看都没看汤春梅一眼，径直往自己房间走。
玉响提着行李慌忙跟上去，同时心里更加惶惶不安。此时这样尖锐冷酷的玉茗湛是他从未见过的，玉茗湛整个人都让他觉得陌生。更何况除了汤春梅，玉茗湛其他三人亲人满含敌意的目光也让他不自觉全身绷紧。
他终于明白玉老夫人为什么会那么担心了。这里，简直就像个狼虎窝。
就在这时二楼一个房间突然打开，一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孩推门出来，抱着手臂斜靠在门框看着这边打着哈气。
“小婊子，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勾搭野男人和乱花钱，竟然这时候才起来，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老太太见玉茗湛不理睬自己刻薄，立刻将火头对准了那女孩。
女孩冷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回房把门摔得震天响。
进了玉茗湛的房间，见了几样熟悉的物品，玉响心里才微微踏实下来。不过，他却更加心疼玉茗湛了。
玉响一直都知道玉茗湛在这边过的不好，可是没想到这里竟是这种情况。似乎除了汤春梅目的不明的讨好，竟没一个人是真心实意关系玉茗湛的。比起这个地方，玉响突然觉得柳家要温馨多了。
第二十八章
玉茗湛体力不好，从东山到S市便乏了，杨振华和姜涛都没敢多留，坐了一会便走了。
临走之前杨振华掏出个新手机递给玉响：“带在身上，有什么事就找我。”
手机这种东西对穷苦出生的玉响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奢侈品，他不敢接受。
“就当是为了茗湛，为了以防万一。拿着！”杨振华把手机塞进玉响怀里。
玉响想想自己和玉茗湛此时的处境，如果有了这个手机一旦有什么事确实方便多了。于是便不再推辞，直说了声：“谢了！”
“跟我客气什么？”杨振华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便带着姜涛走了。
过了晚餐点依旧没人上来叫玉茗湛吃饭，玉响看了看睡得沉沉的玉茗湛，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下去看看。
根本不知道这座别墅的结构，玉响摸了半天才找到餐厅。郑家几口人正在吃饭，不但如此郑老太太还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手里捧着饭碗，以此把汤春梅和两个女佣全都挡在里面不让出来。
玉响看着这一幕都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老太太的奇葩程度，真是比他奶奶以及柳老太太还更上一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