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渣攻调教计划(10)
唐易定定的看着顾言廷,等他消化完了,才轻声说,“你没有想过吧?如果我也在车上,伤重病危,可能也就交待在这了。做个手术连签字的人都没有。”
他就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无亲无故。
纵然有三五好友,却也是君子之交。有几个同事,也不过是点头之谊。他把所有的亲情实感浓情蜜意,都浇灌到了顾言廷的身上。可是今天……
顾言廷第一次从唐易的眼里看到了灰败之气,以往吵架,便是上次说分手的时候,唐易都是风轻云淡,又运筹帷幄的样子。
这样的唐易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不知道……”顾言廷白了脸想要解释,嘴唇翕动了几下,“唐易,我……”
“你说,我等你说完。”唐易平静的说。
顾言廷顿了一下,如实交待,“是林锐给我打的电话,我也没多想。”
唐易没说话。
顾言廷咽了咽喉咙,又说,“我也不知道你在这。如果你出了事,我肯定比现在更着急。”
“谁知道呢,”唐易慢慢笑了,“要不然,我出一个给你看看?”
顾言廷惊慌的喊,“你别闹!”
“好,我不闹。我就问问,林锐如果真有事情,他有父有母,也轮到你一‘普通同学’急赤白脸的来照顾吗?”
唐易在“普通同学”四个字上加了下重音,听起来有些嘲讽。
“可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有事我不能坐视不理,做人不能这么无情无义!”
“好,很好。”唐易拍了怕手,“这句话立场鲜明,情感充沛。我也告诉你,我宁愿做人无情无义,也不允许我的枕边人心里装个初恋的按钮,他拉一下你疼一下,让我终生不得安宁!”
俩人冷目相对,半响,唐易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我以前觉得,俩人能走一起不容易,一定不能因为沟通不畅闹了误会,伤了感情。”唐易叹了一声,“这次,我们总算都说清楚了。”
顾言廷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心里忽然就想,这下真的完了。
“唐易……”他的喉咙一紧,像是被什么紧紧捏住了。
“嘘……”唐易抬了下手。
“这三年,我不是个合格的伴侣,过度干涉你的生活,限制了你的自由,对此我道歉。当然你也有不好的地方,但你做的让步比我多,是个优秀的男友。”
唐易认认真真的,用十分平稳的口气说,“我放在你住处的东西,都不要了。次卧的钥匙在鞋柜里,你随时可以把里面的东西清出去。如果你嫌麻烦,我回头找人去搬一下,大约需要耽误你半个小时。房子是你的名字,归你。或住或卖,我都不会有任何干涉。那套小公寓我留下了,总要有个落脚之地。水卡燃气卡等物品,都在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
“唐易你冷静一下,我们……”
“以后没事就不要找我了。”唐易恍若未闻,只是平静的说道,“有事也别找我,找110或者120,实在不行打119。你喜欢白莲花还是黑木耳,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最好就是我们从此别过,老死不相往来。懂吗?”
“你真是来真的?!”顾言廷急眼了,伸手去拉唐易,“老子不同意!”
“不同意?”
唐易的视线从被顾言廷抓住的手腕,缓缓上移,一直等对上后者赤红的眼睛时候,才意味不明笑了一声,“你还是不了解我……顾言廷,我何时问你的意见了。”
“我只是通知。”
第9章
医院外面的人行道很窄,唐易极为缓慢的走着,沿着马路牙子从人行道走上了行车道,然后在一行疾驰的汽车前木然的穿过行车道,一直走到了一个不知道叫什么的桥上。
桥下的流水十分安静,被五颜六色霓虹灯映照着,颇有些繁华奢靡的意味。
他抬起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又慢慢的呼吸了两口气。
身上说不上来是哪里疼,也许不是疼,就是不舒服。哪儿哪儿都不舒服,毛孔都透着不乐意,憋得慌。
他在桥上来回走了两圈,然后忽然跳起来,朝着护栏狠狠踹了一脚,等脚腕连着小腿一阵痛麻的感觉传上来时候,唐易才闭了闭眼,骂了句,“操!”
他当年第一次见顾言廷是在桥上,如今分手也到了桥上,真他妈的巧合。唐易靠着栏杆,半天才沉沉的叹出了一口气。
他从小学开始就抓着空余的时间去挣钱。好心的邻居再多,也都是紧巴巴过日子的普通人家。于是他就趁着放学放假的空,去隔壁村的兰花豆厂打工。
小孩只能干割豆子的活儿,新鲜的蚕豆被盐水泡在一排一人多高的大缸里,泡大了之后老板会捞出来发给小屋子等活儿的几排人。每个人都安排了一张小桌子,桌上面有安插好的刀片。唐易他们就拿着豆子露出的大头,在刀片上划刀。
划一字刀和划十字刀的价钱是不一样的。而且这个工作要的就是量,论斤结算工资。
大部分干这活儿的都是村里的老娘们儿,她们干活麻利儿,戴着护套手起豆落的没多久就一麻袋。唐易着急,生怕自己干慢了被老板撵走,也加快自己的动作,于是白嫩的十指经常不小心错按在了刀片上,血淋淋的掀起一片皮肉,惨不忍睹。
豆子上有盐粒,泡豆子的大缸多少天也不会刷一次,唐易被那小屋里豆子的霉味和腐臭味熏的想吐,又被刀片划的十指生疼,却不得不为了那看起来还算合理的工钱而拼命忍着。
不得不……
当时还不到十岁的唐易就想,这就是妥协。
然而人生之事,十有八九都不如意。他一直努力的想要摆脱被人奴役的命运,又屡屡为了一分钱去想各种挣钱的法儿。
他小的时候给人割豆子,剥蒜瓣,糊厨师帽。大一点了当小工搬砖,运沙子。再后来上了高中,开始在老师的介绍下给别人当家教,同时自己倒卖点学习材料。
考上大学后,暂时没有门路的他,从市场批发了一些小物件,去t成的月老桥上摆起了摊。
然后,大一的那年,在咸腥的海风中,一抬眼就看见了笑的张扬的顾言廷。
顾言廷当时和几个同学沿着月老桥慢吞吞地往前走。那天的月老桥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偏偏顾言廷就那么打眼的显了出来,眉眼隽永深刻,真是鹤立鸡群的一帅比。
唐易眯着眼看过去,心想,这人笑的真好看。然后,他的目光轻轻的落在了顾言廷磨损的鞋跟上,水洗过多次的衬衣上。
几年后俩人在校友群里认识,唐易都一直没说出,他其实大一就对这人动过心了。
他喜欢顾言廷,并不是后者多优秀出类拔萃,而是在当年的摆摊少年心里,水洗到发皱的白衬衫,正好是自己可以攀到的高度,而穿白衬衫的人,也正对了自己的眼缘。
虽然如今看来,这眼缘有些造孽了些,竟然费劲了几年的功夫,最后折腾的俩人双双疲惫不已,连分手都不得安生。
夜风裹着水面上轻微的腥味慢慢的打了个旋儿,唐易又愣了一会儿神,各路感觉才开始慢慢恢复。他搓了搓脸,想起来今晚还是住在周昊的套房内,自己又没带钥匙,身份证和钱包也都落在了酒店了,不由的叹了口气。
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跑在路上的出租车不多,窜来窜去的摩的倒是有,但是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远远的看他一眼,就溜边走了。
唐易捏捏眉心,四处打量了一下,想着不行找个网吧之类的通宵一晚,总比回去打搅别人睡觉的好。一抬头,才看见马路对面,停了一辆黑色的车。
驾驶座上的男人用手撑着头,见他看过来,招了招手。
竟然是周昊。
唐易在桥这边愣了好一会儿,才匆匆找了个斑马线走了过去。
周昊好整以暇的等在车里,等唐易恍惚的过来了,才笑着打了个招呼,“好巧。”
大晚上的,能在这里碰上,是挺巧,巧的都能见鬼了。
唐易心里各行各路的情绪统统被震惊掉了,他看了看自己从医院走过来的路,挺长的一段,还拐了两个弯,关键是,这方向似乎是和去酒店的正相反。
“是挺巧,”唐易咳了一下,对上周昊似笑非笑的眼,最终忍不住问,“还是……你没走?”
周昊挑挑眉,过了一会儿,才笑着说,“没走,一直等你呢。”
一直等着?为什么等着?等了多久?
唐易一句都没敢问。他知道自己刚刚情绪有些激动,在外面晃荡了很久。如果周昊只是凑巧遇见等了一会儿还行,但是如果他是在医院的时候就没走,那算起来,也有好几个小时了。
一个老总对下属对关怀体贴到这种地步,唐易不信。
哪怕加上个周维维的情分,也不敢信。毕竟周维维他亲娘也没见得周昊关心过几句。
但是要说周昊对他有什么意思……唐易更不敢信了——他们今天才是第二次见面。更何况周昊还是有孩子的人了。
唐易坐在副驾驶上,迟疑了一下,还是客气的表达了一下谢意,“谢谢周总。”过了会儿,又加了句,“给您添麻烦了。”
周昊一直保持着斜起胳膊撑在车窗上的架势,听见唐易的道谢只是低沉的笑了一声。也没说话。
他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唐易在医院里的事情,他大约猜出了一点什么。虽然离得远没有听清他和那个男人的对话,但是俩大男人,能情绪激动到这份上,尤其事后唐易失魂落魄的份上,那这感情得挺深的,不是一般的深。
周昊在这方面虽然没有经验,但是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懂。
甚至在意识到唐易有可能喜欢男人时,他感到自己竟然隐隐的兴奋了起来。再看向对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要稍微自控下,才会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比如拉过唐易抱住他。
比如亲一口,更比如把人从周维维的小床上拐到自己的大床上……
唐易还带着眼镜,白天刚刚退烧的脸色有些发白,靠在座椅上像是一个病美人。
周昊的视线在后者挺秀微蹙的眉毛上掠过,落到那双似敛非敛的凤眸上时,只觉自己的心不老实的扑腾了好几下。
他狠狠的压了压翘起的嘴角,不动声色的回道:“不客气,反正我也没事。”
周昊没事干,这事儿有点稀奇。
唐易笑笑没说话,然后再第二天一早,就得知周昊赶了早班飞机走了。
“周总让我转告唐经理,今天孩子就麻烦唐经理照顾一下了。”周昊的随行秘书恭敬的立在套房门口,跟唐易说道“他去上海一趟,下午的回程航班,如果没有延误的话正好赶得上今晚的聚会。”
唐易还穿着睡衣,正准备喊周维维起床,听这话愣了一下,忽然说,“行程这么紧?周总太辛苦了。”
“也不是的,原本是昨晚的飞机,”秘书说道,“周总临时叫我改签了。”
“昨晚……几点?”
“22:50分的。”
那正是他在路上抽风的时间。
周昊原本来得及的吧?然后为了等他?一直干耗到凌晨一点多?
唐易站在原地皱了下眉头,沉默了一下,语气平静的说,“我知道了,谢谢赵秘书。”
秘书过来的时间不早了,正好卡着早餐结束前,也算是变相来提醒唐易去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