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恶狼的相遇(32)
恩主重要,还是雷痕重要?
如果雷痕要死他该怎么选择?数多年来欠下的情他该不该还尽?
雷痕对自己来说真的重要到不惜违背誓言甚至以虹霞和龙威镖局上下的存亡为代价也要留下?
雷痕气过头会不会和他决裂?到时候如果再死乞白赖挨上门雷痕会不会原谅他?如果拿他爹、不,那威胁不了他,或者……
如果他死了,他是不是就会相信他,再回头看看他?
卫儿凌在一次次自己假设的胡思乱想中一点一点把自己推向深渊,外界发生的一切都好像被无形中隔绝了一样,无动于衷,无奈他明知道却阻止不了。
于是,由卫儿凌亲手筑起、对普通人来说一个也许根本无以致命的心结终于有一天在他身上爆发了!
雷痕住在庄园里的第十天,庄园内陆续多出了许多人来,也许是隔得远却听不见一点人多的动静。
他一边盘算着怎么避过迷香类的东西然后逃出去,一边老实配合疗伤迫切地希望能迅速好起来,而这段时间以来他想得最多的还是……
卫儿凌肚里的小九九他知道么?他当然知道。就因为知道他才会这么心痛气恨!卫儿凌是个自私的人,就算他会像个孩子似地和他闹变扭,偶尔表现得很包容,无论是平日相处还是私下的缠绵,除了第一次软暴力□卫儿凌仍旧算得一个不错的相好,可他们真的能算那种关系?
充其量不过是上过几次床……
无怪一向强势的雷痕这么低落。即使愤怒过后冷静下来想想,他理解卫儿凌的处境,要他为了另一个人背叛雷家寨他也会很难抉择,毕竟各为其主,而且谁都会希望有个完满的结局,可是能理解就能原谅么?他对卫儿凌,从拒绝到无奈,从无奈到接受,发展到如今的欢喜是怎样矛盾纠结的沦陷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卫儿凌,他要雷痕跟雁落山庄翻脸更多的是为了摆脱柳燕儿,为此缠着他威胁他诱惑他可他对雷痕有几分心意?雷痕不知道。他只知道卫儿凌和他好和他这样那样看似非他不可,其实,可能欲.望占多,如今冲着他知道只有自己能治他可能利益就占更多,他相信也可能……确实有那么些微的感情,这都是“私心”,而这些“私心”都比不及“上头”的一句话那就……
一个在他雷痕与忠诚之间徘徊不定的人,再怎么自私都还不足以让他抛弃忠诚的话,那么有这种危险的犹豫的人怎么能让雷痕相信?
让他相信卫儿凌会为了他背叛主子?雷痕知道现在的卫儿凌自己都拿不准。
那么既然他雷痕在卫儿凌心中够不上那个分量,你又怎么叫他不生气,不怨恨?同时,不得不感到悲哀?
雷痕只能陷在“如果那个主人要卫儿凌杀了他……卫儿凌可真下得了手?”这样无底的疑沼中不能自拔。
22
22、二十一节 ...
第十五天,有人闯进了雷痕屋里。
不见了守门的,这人脑袋上扎的素色头巾沾着血污,浑身是未干的星点血迹,好似刚经历一场乱战狼狈不堪,神色张皇不定地踹门进来,不待雷痕发难给他递过来一粒药丸。
雷痕看见他的手在抖。
“吃了,趁乱赶紧走!”
“什么意思?”雷痕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他拿不准这人还是不是自己人,非常警惕地盯着他。
年轻人被他盯得背脊发凉,退了几步拉开点安全距离,像被人刀架脖上一样小心翼翼,
“头儿,你别这么看我,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念在我是救你来的就先别跟我这较劲了!趁着现在闹大乱子您赶紧走吧!再晚就走不成了!”
雷痕没空关心外面闹的什么乱,在他说的空当已经捏着药丸子自己咽下去了,不一会儿浑身的劲力被渐渐填满,一跃而起,动了动酸脖,扭了扭手腕子,突然一把勾住年轻人的脑袋压在怀里,脸上一片肃杀,
“小九,对不住我不要紧,你最好没做什么对不住雷家寨的事,否则,自觉一点给我滚得越远越好!”说完用力一推,
“告诉姓卫的,约定我还是会兑现的,但是我和他的事,没完!”
“头、头儿……”年轻人咳嗽着,伸出手来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他家老大已经窜没影儿了!
头儿!我已经没法跟他沟通了!
雷痕很顺利出了庄园,绕着院墙一寻发现匹马,马上食物和水该有的都齐全,他的长鞭就别在那儿,不禁暗夸小子机灵。
也许是人有了力量就自然变得豪迈无畏,过够了软手软脚的日子如今就算还断手断脚未真痊愈,依旧挡不住雷痕要长出口恶气。
卫儿凌,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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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落山庄。
管家老远就见一顶素蓝的轿子缓缓行来,惶惶然跑下台阶恭候。待轿子近了停在门口,轿夫还没有把轿子放下管家自觉急走几步上前,明知里面的看不到还是恭恭敬敬行了礼,不大不小的声音道,
“二公子吉利,老爷在书房恭候多时,请随我来。”
轿子默默地随着管家微躬的身影绕到走客的红漆偏门进了庄子,嘎吱嘎吱的声音一直顺着小路入到山庄内院,一扇门前的走廊外才停下。
管家敲了房门后打开一边,便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头也未抬。
轿夫掀开轿帘,管家见一双绣着精致暗纹的白靴不紧不慢地踏出轿子,步伐闲适地迈进了书房。
门吱呀一声轻阖上,管家才由心而出的地松了口气,小心瞟一眼自行离了几步距离围住房门的四个轿夫,正巧和其中一个对上眼,心中一惊此人年纪轻轻双目视之生寒定非等闲,面上不动声色地转身退下。
二公子随手阖了门,就见那年近半百却依旧如老松伫立的柳庄主徐徐转过身来,脸上有抹之不去的倦意,直白点说是沧桑。
年轻公子摇开折扇,笑道:
“许久不见,柳庄主健朗如昔。”
柳雁飞一生自傲只服过一个人,有本事在遭受近似半个继承人的白仓叛变之后仍支撑残局屹立不倒可见他也确有自傲的本钱,即使低下头颅也要绷着根骨,不曲不折的男人。
这个男人垂着眉眼,缓慢地掠起衣摆屈膝一跪,如遭受不住冰冻狂风的老松裂了粗皮折了枝桠。
收惯了人磕拜的二公子摇扇的手生生顿住,却不去扶他,平声问道,
“你这是要做甚?”
柳雁飞听出其声沉下几分,明知触了龙鳞,仍持着赴死之心磕下一头:
“老夫斗胆!恳请公子恕小儿一命!”
这话听在耳里,字字掷之有如血溅,白玉雕琢的温润面庞渐渐浮起一层冰霜:
“柳庄主可知自己在做些什么?”啪一声收了折扇,
“站起来!你这番屈膝,在我眼里一文不值。”然后悠闲踱到椅边掠了衣摆坐下,一点不念那柳老爷尚跪在地。
柳雁飞跪着转向端坐的公子,情切道:
“老夫跟随公子多年,知公子不喜如此,然,当年老夫有负婉娘,另她万念俱灰携子离去,如今我儿、我儿……”柳雁飞有些激动,
“公子如何决断此事老夫绝无半点非议,只求……公子给老夫留些颜面在他日下了地府时,好去见婉娘……”说着又是一拜。似永远无畏撼不可动的男人说到下地府去见爱妻时竟音尾发颤语带哽噎。
“柳雁飞,你要挟我是么?”
柳雁飞一骇,却仍跪着不动,许久听得一声怒哼,上坐的那人又变回平淡的语调道,
“你那称霸一方的儿子,我现在暂且不想与你谈论,毕竟说什么还言之过早……”
柳雁飞一听一琢磨,松口气又皱起眉喜忧变换不定。
余光瞥见公子扫他一眼,揉了揉阵痛的额角,
“既然你没本事把那小狼崽驯服好了带回家,那要杀要刮还是要怎么自然就得交给我来处置的。”说罢也不管那仿佛瞬间重获新生的男人,烦躁地起身就走,
“那个人你先别动他听到么?等我的指示。今天就这样吧!你先好生歇着。”
柳雁飞眉梢一跳,苦笑着磕了记响头。
“恭送公子!”
听着脚步声走远,半百的老人似将走了道生死门,颓然跪坐下去,抹了抹有些湿意的眼角,慢慢站起来打开房门,背光的身影哪里还有鼎足江湖一领群雄的凛然拔傲之气,俨然只是一老父而已。
轿夫担着轿子出了柳府,忽听拳头砸在木板上闷闷地发出砰一声,随后里面的人咬牙切齿恨恨地骂,
“居然给我来这么一出!”
静了好一会儿,又听他万般不情愿地令道,
“小文子啊,昨儿跟你说的事儿,暂且缓一缓吧!”
“是,主子。”冷漠的年轻人应道,话一转,问,
“老爷子说那件事了吗?”
另三人听得心中一跳,这个新来的胆儿太肥了!然后诚惶诚恐地竖起耳朵听。
“哼!我还以为他够乖觉断不会跟我提这事儿,没想到!终是舍不得那根独苗苗!”
“本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忧患让他们心生芥蒂。”
“可有可无?你好大的口气啊!”语气一转,
“不过,为了个雷痕失了我左膀右臂确实不划算……”
“主子英明。”
“哼!”
管家送走那尊大佛,赶忙回到书房,柳庄主已端坐在桌前处理公务。
“老爷。”
“小姐和夫人呢?”
“小姐又不肯吃东西了,吵着要见卫公子,夫人在小姐房里劝着呢!”
“哼!闹闹闹,做出那种事还好意思给我闹脾气!”柳雁飞冷着脸,
“告诉夫人,她不吃就别给她吃了,饿她三天!”
“是…….”
“他怎么样了?”柳雁飞语气温和许多,脸上却多了愁色。
“温书说他实在没办法,迷药用得一次比一次大还是不管用,再用多点得出事只能僵持着。有个下人送食的时候不小心被扯断了胳膊,所幸保住条小命。”
“唉……”柳庄主痛心摇首,
“邪三啊邪三,你真是作孽!”
“再有七天便是武林会了,老爷你看……?”
柳雁飞神色堪忧。
管家心下也跟着一紧,矛盾得很,于是斟酌一番问道,
“公子,怎么说的?”
“今儿我叫他为难了,”柳雁飞瞅他一眼疲惫的摆摆手,
“怕是以后也再说不上这事,公子是铁了心要把人救回来的。”
“可如今情势危机,本就人手不足,虽说要看着那人去送死谁都……可也好过让他这么痛苦下去吧?而且要是消息走漏了,指不定会有多少人得……唉!”
“公子又何尝不知道!罢罢罢……在这之前,还是得赶在武林会之前把雁痕找着带回来,我可不想先看着他去送死!”
“我现在就去安……”
“不用,我已经叫人去了你不用急,我另有事要问你。”柳雁飞盯着他,目如老兽。
管家心下一怵,接着了然苦笑,应了声是。
他瞒了主子这么多年,满腹愧疚与罪恶,对柳雁飞的愧疚,对婉娘母子的罪恶,近十年的日夜让他提心吊胆寝食难安,如今既然少主的出现惹来主子怀疑了,那怎么也该是他解脱的时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