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领地(30)
沈琰病中睡得并不安稳,似乎有要挣扎着醒过来的征兆,方以左掐灭烟朝他走过去,半靠在床边上将沈琰搂到自己怀里来,沈琰闻到一股苦艾的气息,又重新睡熟了。
两个小时过后沈琰吊完水,方以左给他量了下体温,已经降下来一点,原本想要给沈琰把药端过来,然而小少爷攥着他的手不肯放开,方以左只好捏了两下他的脸把他叫醒。
沈琰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汗湿的额发贴在额头上,他眨了两下眼睛,道:“方以左。”
“少爷,该吃药了。”
沈琰赖在他身上,低声道:“能不能不吃啊?”
他抓着方以左的领带,“我闻到中药味了,只是发个烧而已,我不想喝中药,太苦了。”
方以左有些无奈,“少爷,不吃药的话只会好得更慢。”
他对沈琰的每次发烧都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惧怕,总是很容易让他想起沈琰八九年前生的那场病,他不得不把沈琰抓得越来越紧,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他给弄丢了。
他希望自己永远都不会再看见沈琰的病容,看见他单薄得像纸片一样的身体和满是针眼的手背,他只希望自己的小少爷能够平安健康地度过人生中的每一天。
第四十章
人类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来自于自身无法掩藏的劣根性,他对沈琰的渴求随着时日的推进而不断增多,现下即便已经将人抱到怀里了也并没有减退半分。
他没有办法回忆沈琰当初病重的那段时日,也不想再经历一次差点失去他的痛苦,后怕的情绪甚至没有一日远离过他,他就像个用冷静来压抑自己的疯子,只有沈琰能救他。
沈琰被他突然加大的力气抱得有点疼,他还在发烧,脑子也并不清醒,艰难地转过脸来看了看方以左,半晌,他试探着叫了方以左一声。
“哥哥……”
方以左愣住了。
“哥哥,你来帮我吧,我需要你。”
这是沈琰病的最重的一次,在病床上和他说的,方以左也正是因为这句话,从此以后彻底地成为了沈琰用的最好的那柄剑。
但沈琰很少这么叫他,方以左的记忆里大概不超过十次,而大部分时候是在沈琰五六岁的时候,那会儿沈家没什么人肯跟他玩,只有方以左陪在他身边,沈琰自小就会看人脸色,一开始还觉得他总冷着张脸有点怕他,慢慢熟了之后就开始频繁对他撒娇并以此来使唤他。
玩游戏玩不过他的时候会拜托方以左手下留情让让他,想偷偷摸摸从家里溜出去的时候也是方以左给他打掩护,想吃小蛋糕棉花糖了还是来找方以左,偶尔撒娇也没用的时候他就会小心翼翼地叫他一声哥哥,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你看,方以左那时候毕竟也还小,这一招几乎百试百灵。
等沈琰和他都渐渐大了之后,这个称呼就基本上不出现了。
现在沈琰糊里糊涂地叫他一声,方以左忽然意识到沈琰或许也一直将他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
他们是家人。
是只有彼此且互相依附的爱人。
沈琰被亲得七荤八素,原本苍白的唇也重新有了血色,他呆呆地看着方以左,头昏脑涨地道:“我吃药,你别亲我了。”
方以左却仍然抱他抱得很紧,声音竟然有些发抖:“沈琰,我也会害怕的。”
他没再叫少爷,只是叫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唇贴在他的脖颈处毫无章法地亲吻,沈琰终于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稍微清醒过来一点,翻过身坐在他怀里,和他额头贴着额头,“对不起。”
喜欢一个经常生病的人是件很辛苦的事情,提心吊胆都快成为一种常态。
沈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小声道:“对不起。”
方以左含住他的唇轻轻地吮吸着,两人都没再说话,这其实算不上情绪的爆发,但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另类的释放,方以左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直白又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情感,而沈琰感受到了。
他用手指戳戳方以左的脸,“不是要喝药吗?你快一点,我还很困。”
然而方以左此时并不想将沈琰放开,只是让管家将药送过来,他端过中药含了一口,渡给沈琰。
沈琰脸皱得像个包子,被他这两口给喂懵了,苦涩的中药在舌根停留的时间越长嘴巴里的味道就越重,他几次三番想伸手自己把药碗端过来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一口气喝掉,却又被方以左攥着手腕根本不得动弹地被迫一口一口慢慢喝下,药味盈满了整个口腔,而方以左的舌慢慢地扫过他口中的每一处,像是要让他把这个苦味记牢。
沈琰被这一碗药灌得眼泪都下来了。
方以左还不给他吃糖。
他呛咳了几声,用眼神控诉对方的恶行。
方以左用手指替他眼尾的一点泪花擦了,低声道:“少爷,下次再不肯吃药的话,我会喂得更慢。”
沈琰半天说不上一句话,这中药苦得他头疼,嘴巴也被方以左嘬得发麻,然而现在他竟然没什么底气跟方以左生气,趴在人怀里缓了半天,终于找出个错处来似的,拧着他的脸道:“别叫我少爷。”
拧了两下,他又心疼似的给人揉揉,笑得跟个小傻子一样,“叫我名字呀,你叫我名字很好听的。”
方以左蹙着眉头,又把体温计拿过来让他叼着。
烧还没退,从高烧转为低烧,方以左给戚景云打了个电话,得到了明确的回复之后才稍微放心了些,又叫他一声。
“沈琰。”
小少爷抬起头看他。
方以左唇边勾起一个很明显的弧度,“其实你刚刚喝的是我的药。”
沈琰不明所以。
方以左将他放平在床上,自己也躺在他旁边,“戚医生给我开了安神药,你的药是两粒胶囊,八个小时之后再吃。”
沈琰几乎气成了一只河豚。
生病会将人的情绪放大,换作平时沈琰是不屑于闹这种小脾气的,但现在他正儿八经地觉得这件事值得他跟方以左冷战八个小时。
于是挣扎着从方以左的怀里出来,睡到了床的另一边。
二十分钟之后他又睡熟了,被方以左重新捞到怀里。
这一次两个人都安安静静地没再乱动,这几天毕竟诸事烦扰,现在终于能彻底放空好好睡一觉,方以左看着沈琰微微泛红的脸颊,手指在上面轻轻刮了两下。
第四十一章
沈琰第二天醒得比方以左要早,这人虽然是跟他睡在一块,但总担心他没退烧,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替他量一次体温,断断续续根本没睡个安稳觉,沈琰退了烧,只是身上还没什么力气,脸就挤在方以左厚实的胸肌上贴了一会,脑子里顺了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他有些不知所措,方以左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但他自己本身却极度缺乏安全感,昨天夜里那样的情形沈琰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意外,对于方以左那种常年面瘫的人来说,昨天几乎可以说是地震一样的情绪崩盘了。
沈琰想了一会儿,从方以左怀里挪出去打算吃药。
他才刚坐起来,方以左就立刻醒了,条件反射般地抓住了沈琰的手腕,沈琰垂眸看他,轻声道:“我起床吃药。”
方以左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沈琰俯下身,牵着他的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已经退烧了,别担心,你再睡会儿。”
方以左这才肯放开他的手,再次闭上眼睛。
沈琰洗漱完,站在阳台边把药吃完,戚景云给他发了一堆什么要注意保养的消息,还有一个长长的药单。
戚景云:“一个月四个疗程,记得每天把药煎好喝掉。”
戚景云:“你稍微累一点就发烧容易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最严重的一次都在鬼门关边上晃荡了,自己多上点心,不然我可能会被方以左烦死。”
沈琰握着玻璃杯,嘴唇微微翘起像只猫,“点心?什么点心?”
戚景云砸了个表情包过来。
戚景云:“不要给我玩梗!”
戚景云:“要吃点心跟方以左要,我这里只有药单和药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