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痒(35)
宁嘉青冷笑,“我可不想被你这么夸。”
他拧开一旁的水龙头,弯腰洗手,颈间的银链晃荡着,问:“今天有安排吗?”
闻珏专注地修剪着鹤顶兰的假茎,“要去康复中心做复健。”
宁嘉青“嗯”了一声,用手帕擦着手,“正好顺路,我送你。”
修剪完最后一株,闻珏放下剪刀。看了眼木架上那盆翡翠兰,“你还要用几次这个理由?”
宁嘉青似乎认真想了下,说:“下次换个别的。”
闻珏:“……”
最终还是宁嘉青推着闻珏到康复中心,护工在家中帮忙监督地板维修。
今天上午的课程大约两个小时,难度不大,主要为下午的复健运动做准备放松工作。
训练师将闻珏的动作调整标准,闲聊着说:“外面那位是您的弟弟?记得之前也来过一次。”
康复训练室透明的玻璃墙外,宁嘉青坐在长椅上,手里翻阅着书架上的医疗宣传彩页。
认真严肃的表情,如同在读晦涩难懂的古典名著。
闻珏收回视线,含糊地应了一声。
做了四组训练后,训练师没再继续接下来的课程。
他把闻珏扶到轮椅上,手法娴熟地按摩着腿部,“前段时间没训练,后面的几组动作先不练了,不然会给肌肉造成负担。”
“辛苦了。”
“这都是我的工作……对了,您还记得对面房间里那个双腿截瘫的小女孩吗?”
闻珏点头,“有印象,她母亲总是陪着她。”
“上个月她因骨头突发病变不得不双腿截肢,幸运地是保住了生命……前几天她母亲来退会,给我们办公室的所有人都送了点心。”
他表情略带伤感:“她对我们说,虽然女儿失去双腿让她很伤心,但好在以后会是个健康的人。不用每天受训练的苦,也不用疼得整晚睡不着觉……”
“闻先生。”训练师顿了顿,眼神真诚:“的确从数据上来讲,真正靠复健站起来的截瘫患者,少之又少,残酷来讲也许是‘无用功’。但您认为他们是怕身边的人失望而强忍疼痛坚持,我并不认同这种观点。”
他抬头看向墙上的横幅——不要放弃走路。
虽然悬挂已久,色彩依旧鲜艳。
“这几个字,不是奢望,而是希望。正如《泰戈尔评传》中所说,人在必然世界里有一个有限之极,在希望世界里则有一个无限之极。”
年轻的训练师笑起来时爽朗阳光,对闻珏说:“其实您有所不知,这里大部分的患者结束课程后出去时,外面等候的人最常说的话不是‘有没有感觉’‘能不能站起来’……而是累不累。”
闻珏出来时,宁嘉青已经靠着椅背睡着了。头向一边歪去,敛着眉头,看起来睡得并不舒服。
腿上还敞着打开的宣传彩页,青藤残疾人慈善救助基金会的标题很是显眼。
闻珏轻叹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膝盖,“嘉青,醒醒。”
宁嘉青随即醒来,眼里带着倦意。
看到是闻珏时,他揉着眼睛站起身,问他:“累不累?”
闻珏微怔,一时无言。
眼前的男人背对着窗户,站起来时高大的身躯挡住光线,投在他身上一片阴翳。
逆着光的五官陷在阴影里,闻珏有些恍惚。
明明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八年的人,此刻却觉得愈发陌生。
见他有些走神,宁嘉青低头看他:“看什么呢?”
闻珏回过神,摇头。
目光越过男人宽阔平直的肩膀,落在窗外的高大橡树上。
繁盛的绿叶一层一层攀上来,隔着玻璃在眼中影影绰绰,他轻声说:“只是才注意到……原来这棵树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傍晚时宁嘉青将闻珏送回公寓,对方喝了两杯红茶后终于打算要离开。
一句“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了”还没等闻珏说出口,只见宁嘉青又转过身。
他扫过那盆相较之前开了不少花苞的翡翠兰,点头认认真真道:“我仔细想过了,每次来用相同的借口的确勉强,所以换了个更加正当的理由。”
虽然闻珏很不想听,但他还是问了:“什么理由?”
宁嘉青盯他几秒,一字一顿道:“正式追求你。”
随后兀自俯下身,如蜻蜓点水温热的吻,落在闻珏的右脸颊。
宁嘉青满意地勾起唇角,声音愉悦:“算是成功后的预支。”
【作者有话说】
今天回家太累了先发这些,下一章会把字数补上o(╥﹏╥)o
第30章 情敌
不等闻珏回应,宁嘉青径自离开了公寓。
他却没立即走,站在栅栏门外的路灯下点了支烟,望着被树叶掩着的玻璃窗。表情低沉缄默,和在闻珏面前“大放厥词”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香烟使齿尖酸涩,尼古丁失去了抚慰作用。
过往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宁嘉青幻想过无数次与闻珏表明心意的场景,也无数次在梦中郑重地说出口。
然而真情总是在玩笑戏弄中流露,又在质疑厌恶中解构。
宁嘉青自嘲一笑,将手里抽空的烟包扔进垃圾桶离开。
转身看到石径尽头的人时,停下了脚步。是宁甯。
她唇角向下,攥着手提包冷眼看他。
疗养村街边的咖啡厅临近打烊,店员累得眼皮几乎抬不起来。
听到推门的铃铛响起,她疲惫地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大臣?!”
宁甯披着慵懒的长卷发,朝她淡淡一笑,气质温柔干练,“你好。”
见到偶像后的店员立马来了精神,送上菜单:“不好意思我们只剩热拿铁和燕麦牛奶了……”
说着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男士,两人五官有几分相像,大概就是网传大臣的弟弟。
“没关系,麻烦给我们两杯拿铁。”
几分钟后,咖啡端上来,还附赠了一盘曲奇饼干。
店员走后,宁甯向后捋了下头发,盯着坐在对面的宁嘉青:“不解释一下?”
宁嘉青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舀了一勺砂糖放进咖啡里。搅了搅,精致的拉花瞬间扭曲变形,溶于褐色的咖啡液面。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才说:“这话该我问你。”
“什么?”
“有什么事不能电话聊,需要深夜来前夫家里?”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宁甯简直气笑,“你也知道他是我前夫,结婚时你们还算一家人,离婚后你还能和他什么关系?”
宁嘉青抬眼看向她,“我们还会是一家人。”
这话说得婉转,却也直白。
宁甯古怪地冷笑一声,压低声音:“从上次你执意要去陆炡那里,我就猜到了……我说呢,忍气吞声八九年也要住在海边别墅,不是因为你那当厨子的妈,原来是看上我男人了。”
对于宁甯的话,宁嘉青更正:“已经不是了。”
“……呵呵。”
“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我?”
“我很好奇,这么多年你对闻珏就没产生一点感情?”
场面简直令人发笑,但更好笑的是,她居然想回答这个问题。
“再冷的石头,坐上三年也会暖。”宁甯面露嘲讽,“当你捂了十年,后知后觉那是一块不会融化的冰时。我没变成一个怨妇,还能坐在这里一本正经跟你讨论这些违背伦理的滑稽事,已经堪称奇迹了。”
宁嘉青无言,沉默地又喝了口咖啡。
“我每天忙得要死,对你的性向喜好也不感兴趣。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别对闻珏有什么念想,你费再多力气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我和你不一样。”陶瓷杯底碰到盘子时发出清脆响声,只听宁嘉青轻声说:“我见过雪山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