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镜(19)
许竟钻出被窝,拎起那条毯子裹在身上,开门拿了药。
等两人都收拾立整,已经差不多快十二点了。
根据上次在许竟房间里所见所闻,宋争推断,许竟今天没有吃那个帮助睡眠的药。他有点担心许竟睡不着,就轻声道:“换了屋子睡觉,你会不会不习惯?秦淏那儿好像有安神的熏香,我去要一点吧。”
“不用麻烦了,”许竟的声音同样很轻,“问题不大,能睡着的。”
宋争不是没谈过对象的毛头小子,alpha和omega之间的那点事情,他都知道。所以,虽然许竟这么说了,他也不能傻乎乎地完全相信,由着omega在他床上战战兢兢,睡不安稳。
“我明天就多买一些抑制剂,”宋争说,“让组里的alpha都用上。还有,刚刚洗澡的时候,我想过了,咱俩结婚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我哥走了以后,你也不好回自己房间睡。你明天把日常用品都带过来,就在我这儿住吧,要是不舒服,咱们去找酒店换一间更大的屋子。我以电影收益和我未来的前途担保,绝对规规矩矩的,不会碰你,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天天打抑制剂,总之,肯定不会让你难受的。”
许竟消化着这一大长串的内容,喃喃道:“谢谢。”
见他不再反对,宋争没说什么,只是麻利地套了一件衣服,拿上房卡出去了。
很快,他带着安神香薰和从酒店服务台要的热牛奶,回到许竟面前。
“给,”他把杯子递给许竟,“我把熏香点在洗漱台那边,你喝完牛奶赶紧睡觉吧。”
喝热牛奶助眠,是先前许竟自己搬出来的借口,这会儿他也不好拒绝,说这么做没有效果,只能默默在心里给明天的晨跑加了五圈。
香薰是玫瑰味的,许竟不太喜欢,但也不至于讨厌。一杯热牛奶下肚,身上也暖和了不少,他裹着被子,看向躺在地上的宋争,想想又说了句:“谢谢。”
宋争也仰头看他,笑得很真诚:“哎,我才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肯帮忙,又做得这么周全,我现在还陷在前路未卜的状态里呢。”
许竟回神:“不全是为着帮你,我也利用了你,不是么。”
“什么话,”宋争说,“不知情的才叫利用,我这是心甘情愿地与你互帮互助。”
他转过来,面向床的位置,问:“今天吃饭的时候……我哥那么说你,你都不生气吗?”
许竟淡淡道:“如果每个人把我的真实情况说出来,我都要生一遍气,那不是早就气死了。况且……”
他闭上眼睛,继续说:“你哥还没说什么太过分的呢。”
“太过分的”应该是指他在圈子里的名声之类吧。
宋争沉默一会儿,说:“反正,我觉得你挺厉害的。那种场面,要是换了我,早就慌了,哪还能应对,更别说扭转局势。”
许竟也安静了,良久后才再次开口:“没什么厉害的,谎话说多了,脸皮变厚了,就这么简单。”
半晌,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漏洞,怕宋争追问所谓的“谎话”都是哪些,便赶紧又说:“我妈妈告诉过我,人要受得住话,别一听了就马上有什么反应,浮想联翩的。好话不要信,谁夸你,你都别骄傲,别太开心,容易忘形,稳稳当当地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坏话就更不要往心里去,谁说你不对,你也别立刻就反思,知道自己要什么,确定达成目标的路该怎么走,就不要管别人怎么说。”
这番话令宋争感到震撼。
被人夸不要骄傲,确是长辈们会用来教育小辈的常见理念,但被人骂不要听就新奇了。
一般来说,家长会这样告诉孩子:无论在家还是到外面去、进入社会,都要“虚心受教”,听从别人的规劝。
不过仔细想想,许弘语的教导却也有几分说不清讲不明的道理。
毕竟,不管孩子能不能变成符合世人眼光标准、彬彬有礼的样子,作为父母,也还是觉得他们可以开心快乐和想要做的事情、想要的东西能够达成实现更为重要吧。
挺有意思的。
所以,和他结婚之前,许竟选择走那些让自己声名狼藉的路,辗转于一个又一个有钱人的怀抱,是想要什么呢?
宋争沉思着,半天没再说话。
以此当作信号,两人不约而同地认为,聊天已经结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争听见床上的呼吸声渐渐慢了下来,变得细长而均匀。
他撑起上半身看过去,脑子突然一抽,鬼使神差地问道:“许竟,你睡着了吗?”
问完,宋争就后悔了,“唰”地一下躲回被子里。
有病吧!喊什么,换了地方本来就可能不适应,万一人家好不容易睡着,被吵醒了怎么办。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床上安静片刻,那边传来一阵窸窣,被窝里的人翻了个身,变成背对他的姿势。
许竟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回答,告诉宋争,他睡着了。
但是,空气中突然飘出来的荔枝汽水味可不是这么说的。
此情此景,尴尬似乎都进化成实体,有了触感和气味。
宋争僵硬地躺回原处,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睡吧,晚安。”
“嗯。”许竟似乎是经过纠结,过了一会儿才应声,“晚安。”
第16章 开机
通告是早上七点开始,差不多提前一小时,演员们就要做妆造了。
许竟定了五点的闹钟,起来跑步消肿。手机铃声刚响起的时候,他还迷糊着,没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环境,任由闹钟在耳边重复,直到地上的宋争哼哼唧唧翻身,弄出“哗啦”几声,似乎拉动被子蒙住了脑袋,许竟才猛然清醒,手忙脚乱地按停闹钟。
还好,宋争没醒,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闷,他又拱着钻了出来。
然后就没什么大动静了。
见他再次睡稳,许竟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三两下叠好,拿上自己的房卡走了出去。
洗漱完毕,换上运动装,许竟打算出去跑步,可是还没出酒店大门,就看到外面有不少鬼鬼祟祟的人,拎着相机的,举着手机的,装都懒得装,明显就是过来蹲点的。
他见状掉头回了房间,找出一套有氧操的视频,替换了早上的运动内容。
剧组的化妆师都是到演员房间里做妆造,然后大家再一起去片场。
结婚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加上要做给宋寒看,他俩肯定是要让化妆师过来宋争的房间完成工作,估摸着快到时间了,许竟赶紧洗好澡,跑回楼上。
怕宋寒听见,他不敢敲宋争的房门,只能等在门口,用手机发消息。
还好,很快宋争就来开门了。把人拉进屋,他问:“一大早的你跑哪儿去了,几点起的?”
许竟模棱两可地回答:“做运动来着。”
“你的东西呢?”宋争看了看他身后,空空如也,并没有箱子或手包一类的物件。
“收工再搬吧。”
许竟说着,走过去收拾地上的简易床铺。
宋争帮忙捡起枕头,扔回床上,问:“睡得还好吗?我……一般是不打呼噜的,但是累着了也说不定,自己又不知道,没吵到你吧?”
“没有,”弄好地上,许竟又随手把床上也收了,被子平铺,两个枕头并排放好,“我睡得还可以,没听到有什么声音。”
昨晚的确没什么声音,但许竟也没有说实话。
他有神经衰弱的毛病,下暴雨、刮大风、邻居吵架之类的,都会影响到他的睡眠,更别提整晚和谁共处一室了。身旁有除自己以外的呼吸声,他很难入睡,昨晚又没有吃药,所以几乎彻夜未眠,天都亮了才将将睡着。
不过,这些事情许竟并不打算说出来,因为他已经决定相信宋争的人品了,今晚,他会按时吃药,保证自己的睡眠和休息,补回来就行了。
在他看来,只是一晚上没睡好,而且也不是对着关系多么亲密的人,不值得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