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刺(31)
烈焰是会员制,为了让大家玩得尽兴,很多来玩的alpha是不带抑制贴的,反正这是个强者为王的世界,倒霉的只有弱者。
走廊尽头进入专梯,大门一关,总算将一切浮华隔绝在外。
苏沫屏住的呼吸这才放开,他趁周逸和周云际正在说话没注意他,深呼吸几次才喘匀。
晚上八点钟,乐队开始表演。他们的包厢在高处,单向玻璃可以看到下方的圆形舞台。四周也都是同样的包厢。
现场没有人声喧哗,只有略显颓废的Britpop,是一场没有互动的音乐会。不过还好,在座也没几个想互动的。
唱了一会儿,周云际整张脸贴在玻璃上,轻轻跟着打拍子。顾望看着好笑,说:“下面有卡座,可以下去听。”
仔细一看,最底层果然有几排卡座,坐着零星几个客人,因为灯光的缘故黑黢黢看不清。周云际脸上露出一个“可以吗”的表情,随即小声欢呼起来。
这时顾望接了个电话,说声抱歉就出去了。周云际想去楼下卡座又有些犹豫,他胆子小,楼下又有陌生客人,便想等顾望回来。可顾望这一通电话没完没了,周云际急得不行。
周逸看周云际那副样子,便问苏沫:“你想下去吗?”
苏沫摇摇头,他不想动,在包厢里喝果汁更自在:“你陪云际下去吧,我在这里看。”
每个包厢都带独立密码锁和报警器,门外走廊也有安保巡逻,苏沫在包厢里会很安全。周逸便没多想,带着翘首期待良久的周云际下了楼。
苏沫靠在玻璃上,捧着果汁有一口没一口地喝,听下面乐队唱得投入。中场短暂休息后,不知道为什么,音乐再响起时曲风变了。
主唱说了几句热场的话,大意是要唱一首他很喜欢的前辈乐队的歌,以此致敬。
熟悉的前奏响起,乐手如大提琴般醇厚的嗓音娓娓唱来。
I'm dancing with my demonsI'm hanging off the edgeStorm clouds gather beneath me……
'Cause nobody can save me包厢内,刚刚还在喝果汁的苏沫跌坐在地上,极力按压住想要呕吐的腹部,一点点往沙发那里挪动,试图离玻璃远一点。
可是没用,那歌声无处不在,像从某个机关里迸射出无数条绳子,将他捆扎、勒紧,看着他在无人暗夜里一点点窒息。
——那是一首老歌,是周千乘最喜欢的一支乐队的歌,是在那条暗巷里衣服被撕碎绝望到极致的背景乐。
是苏沫少年时代的挽歌。**盛年之说,有些触发创伤后应激症状的因素明显,有些则隐蔽,例如听到创伤事件发生时的背景音乐,便会害怕一切同类型的歌曲。明显的可以避开,但隐蔽的防不胜防。
这些年,苏沫极其小心,不走暗巷,不听摇滚,不和陌生alpha接触。
加上如今他有了周逸,那个事事体贴把他放在心尖上的男朋友。
他重返第九区之后,面对周家人已经可以应对自如,甚至对周千乘的恐惧也逐渐淡化。
他原本以为,已经好了。**他摸索着打开包厢门,跌跌撞撞往外跑,中间撞到穿制服的人。那人在他眼前晃,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忽远忽近:“先生,先生,您需要帮助吗?您怎么了?”
呼救堵在嗓子里,苏沫喊不出来,大口喘息着。那人显然吓坏了,开始呼叫包厢经理,这一层客人重要且特殊,不能出任何差错。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苏沫甩开那人,踉跄着冲向走廊中段的卫生间。
他进了卫生间就锁上门,抱着马桶狂吐。喝下去的果汁全部吐出来,一时之间抽水声和狂乱的呼吸声掺杂,让他分不清今夕何夕。
无助、失控和被困住的感觉攫住他心脏,让他无法呼吸。苏沫感觉自己又回到十年前那条漆黑的巷子里,或者说他从未走出来过。
他抖抖索索地攥住脖子上那块鹅卵石,闭紧眼睛告诉自己“回到当下”,然而没用。他回不来。
睁开眼睛,他还是在那条巷子里,两个魔鬼正要将他分而食之。
水龙头拧开到最大,他开始胡乱地撩水洗脸,只一会儿身上全都湿了。他还在不停放水,不停地将手和脸压进水里。要洗干净,要不断呛咳,才能提醒自己还活着。
这时,门砰一声被踢开,有人疾步冲进来,将他从水里拉起,然后用力揽进怀里。
周千乘脸上没有了自重逢以来一成不变的沉稳,他用手重重抹一把苏沫脸上的水痕,厉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
周千乘的脸在苏沫眼前模糊,扭曲,变成少年时的脸,说着很无情的话:是我不让你走吗?
没人知道,也没人救你。
你想去哪里?以为走了我就会放过你们?别做梦!
如今又质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周千乘……”苏沫觉得有一种无法忍受的疼痛感从胸口散开,然后向四肢百骸蔓延,“你,走开……”
周千乘握着苏沫肩膀的手很紧,想要把他勒死一般,粗重呼吸在空旷的卫生间里产生轻微回响。
“沫沫,你犯病了是吗?”他说,“别怕,现在没人伤害你,你很安全,我送你去医院。”
苏沫用最后一丝理智推着周千乘的手,嘴里胡乱说着:“走开,你走……周逸……”
可周千乘将他勒得更紧,呼吸也近在耳边,仗着苏沫神志不清记不得,用一种十分古怪的声调说:“沫沫,你听好了。”
“没有周逸,以后永远都不会有。”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连更两章哦周千乘会慢慢发大疯
◇ 第26章 26、给我个机会
苏沫再醒来是在医院。他在注射过一剂帕罗西汀之后睡了很长一觉。
他睁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病房里全白的光线,头脑昏沉,心口窒息感仍在。时间仿佛回溯,让他产生错乱,当他看到坐在身边一脸担忧的人时,竟一时认不出是谁。
“对不起,沫沫,我不该走开,对不起,对不起。”周逸重复着苏沫昏迷时说过的无数声对不起。他看起来很懊恼,有浓浓的心疼和悔意。
苏沫缓了好一会儿,才从恍惚中落地。
“是意外,跟你没关系。”他不忍心看周逸这个样子,这让他难过且有压力。
周逸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是独立的个体,如果需要天天黏在一起才能带来安全感,那这不是一段健康关系。**苏沫醒来的当天下午就出院了。他自己就是心理治疗师,了解触发过程和成因,不需要再进行心理干预。
在跟盛年之通过电话后,对方建议他恢复已经戒断的药物治疗。鉴于苏沫的病在新联盟国时已经得到有效缓解,所以药量是戒断前的三分之一,时间控制在一周左右。等压力和焦虑彻底不影响情绪再停药。
回到周家,他们依然住在副楼。苏沫除了话更少,其他看不出来。
他后来问周逸自己怎么去的医院,周逸说是保安踹开了卫生间的门,随后通知了他和顾望。
苏沫沉默下来。他不太记得冲出包厢之后发生了什么,但隐约觉得不对,似乎有什么被他忘记了。他眼前总是浮现出那个人的脸,抱得他很紧,说“别怕”,说“没有周逸”。那种威压和占有欲汹涌猛烈,让他在混沌中惊醒,但却怎么也无法确定是真实还是一场幻觉。
后来就干脆不想了。
周逸曾小心翼翼问他,这次发病是如何触发的,他知道瞒着反而会让周逸更担心,便简洁明了地告诉他,是乐队。周逸见他不太想提起,便没细问,既然是音乐,以后多加注意就行。**经历这一出,苏沫有点蔫蔫的,一个人躲在副楼里看书,几乎不出门。周逸忙的时候,原本想让周云际陪着他,可他更喜欢安静和独处,周逸就没勉强。
除夕晚上,周千乘回来了。周长川和莫静安也回了周宅,大家一起吃年夜饭,一如既往地不热闹也不冷淡。吃饭间隙周长川问了周千乘大选准备情况,又提了几句订婚的事,要配合好,才能起到最佳效果。
兄弟俩都应了,面上和谐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