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药(49)
“哥。”庄纶眼睛一亮,站起身向裘锦程走来,“怎么样?”
“搞定了。”裘锦程说,“你刚下班?”
“嗯,没坐很久。”庄纶说,“你中午吃药了吗?”
“……忘了。”裘锦程早已将感冒这茬抛之脑后,他心虚地揉揉鼻子,“晚饭后吃。”
“我今天看到了苗小纯。”庄纶掏出口袋里的感冒药递给裘锦程,“她好像想和我说话,被我躲开了。”
“明天上班我留意一下。”裘锦程说。
第49章 处分公告
关于高一服装(4)班女生霸凌事件,裘锦程专门写了一封详细的公告,描述起因、过程和结果,打印十余份,盖上公章,张贴在教学楼和宿舍楼门口,以示参与校园霸凌的严重后果。弘毅职校的官网、公众号和微博同步发布公告,因充分详实的细节、真诚流畅的文笔和跌宕起伏的情节荣登热搜榜第五,再次炒热半个月前的弘毅电竞班探访视频。
很快,裘锦程没空去管庄纶的迷妹苗小纯,他已然自顾不暇。学校里的许多女学生把他当做男神偶像般崇拜,惹得男生群体嫉妒不已,更有调皮捣蛋的男生,戏称裘锦程是弘毅大少爷,高明慧是弘毅少奶奶。
苏立志对此愤愤不平,他认为裘锦程做了件好事,凭什么被混混们轻浮地取笑。青春期的少年们爱恨都强烈,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裘锦程自入职弘毅,话题不断,身份敏感,万众瞩目,挡住了其他男生的光芒,被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老师,我要把他们的嘴撕烂!”苏立志冲进办公室,对裘锦程嚷嚷,“气死我了一群下水道的老鼠!”
“你都知道是老鼠了,理他们干什么。”裘锦程镇定自若,位于流言蜚语中央却毫不慌乱,“你作业写完了?”
“……不提这茬行不行。”苏立志塌下肩膀,捞个凳子坐在裘锦程身旁,“裘老师,你不生气吗?”
“生气有什么用,我能把他们都开除了?”裘锦程说。
“你是校长儿子唉。”苏立志说,“谁骂你我都记着呢,想个办法给他们一个教训。”
“神经。”裘锦程说,“好好学习,别想这些歪门邪道的招。矛盾的核心不是我,是女生和男生之间的冲突,晾他们一阵,自己觉得没劲儿就散了。”
“太憋屈了,一点儿都不爽。”苏立志拍桌子,骂骂咧咧地站起身,“裘老师,你是大人,拉不下面子和学生计较,我帮你。”仗义的少年眼神明亮、神采飞扬,“谁骂你,我揍谁!”
裘锦程无语地看着热血上头的苏立志,不忍打击他的积极性,叹一口气:“别下手太重,意思意思得了。”
“知道啦,我有分寸。”苏立志拍胸脯,像个弹力球蹦出办公室。
庄纶拎着教案踏进门,说:“哥,我听说……”
“混混议论我是吧,别放在心上。”裘锦程说,“处分公告贴出去肯定招致闲言碎语,句句都当真这日子不过了。”
庄纶闭上嘴巴,闷头坐下收拾办公桌,眼含愤懑,唇角下撇,仿佛一个咕嘟咕嘟冒蒸汽的高压锅。
裘锦程余光瞥见庄纶窝火的模样,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他抿唇,执笔写表彰材料,将林雪儿、郑方琪、苏立志的名字填进表格。
一节课的时间平静度过,裘锦程将材料装进文件袋,抬头,庄纶捏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热腾腾的A4纸递给他:“霸凌举报邮箱。”
“嗯?”裘锦程没明白。
“那群男生的意思不就是觉得你抓典型作秀吗?把这个邮箱贴在公告下方的空白处,我看谁还说你是作秀。”庄纶说。
“这可是巨大的工作量,谁天天盯着邮箱回邮件?”裘锦程问。
“我。”庄纶坚定地说,“以后学校晚上有事,我和你一起处理,不要出现你发烧我不在的情况了。”
“……就那一次。”裘锦程哑然。
“一次也不行。”庄纶拿起剪刀,将A4纸上的二维码剪下来,背后贴上双面胶,一边贴一边说,“我是老师,没办法揍他们,我就不信他们这种恶劣的败类没有霸凌别人。”他从来都是斤斤计较、眦睚必报的性格,比不得裘锦程宽宏大量,“被我逮住,他们就死定了。”
裘锦程望着他手持剪刀恶狠狠的模样,拖长声音:“既然这样……不如把事情搞大一点。”他产生了一个新想法,落笔写下一行字“校园霸凌常态化监管机制”。
短短半个月,校园里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变化,狭窄偏僻的角落装上了隐蔽的监控探头,处分公告如雪花般贴满了公告栏。一时间,弘毅职校人人自危,噤若寒蝉。严谨认真的林雪儿站在公告栏前,数了数红头文件,四十七人退学,六十人严重处分,一百零九人写检讨并诚恳道歉,足以见领导层整治校园霸凌的决心。
庄纶卸去了两个班的课时,只带高一电竞(3)班的语文课,其余时间全部投入运营邮箱的活计,干劲十足,效果更是立竿见影。没等苏立志带着小弟们挨个儿敲打过去,流言迅速平息,口出狂言的未成年们臊眉耷眼、鸦雀无声,安静生怕教务处将他们移送派出所。
成年人的报复手段雷霆万钧,堪称降维打击,整治霸凌专项行动扶正裘锦程名声的同时,还帮助弘毅职校获得了教育局表彰,弘毅作为优秀模范供其他学校学习。整天笑呵呵的裘栋梁这阵子笑成了一座弥勒佛,逢人便夸他的宝贝儿子聪慧无双。
趁庄纶忙着处理举报邮箱的功夫,裘锦程想起了苗小纯的事,他找到教务处主任刘飞鹏,问:“刘老师,我反映一下苗小纯这个学生……”
“苗小纯?她休学了。”刘飞鹏翻阅文件夹,从纸张夹层找出一张假条,“她妈妈来办的休学,说得含糊,好像是得病了,需要时间静养。”
“休学?”裘锦程皱眉,“她得了什么病?”
“她妈妈没说,只说病了。”刘飞鹏说,“我记得清楚因为她妈妈脸色发青,特别憔悴,看着吓人。”
“这……”裘锦程觉得蹊跷,他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庄纶告诉我,苗小纯一个月前找他,似乎要对他说话,他躲过去了。”
“无非是表达思念之类腻腻歪歪的话。”刘飞鹏没当回事,“她妈妈给她办了一年休学,庄老师不用担心再被她纠缠。”
“好吧。”裘锦程说,“麻烦您跟她班主任讲一声,如果她病得很严重,家庭难以负担,学校可以组织捐款。”
“好的。”刘飞鹏点头,转而寒暄起最近热热闹闹的专项行动,“听招生的老师说,您发起的这个专项,减轻了不少招生的压力,很多家长都来问,学校的宣传册都不够发了。”
“是么。”闻言,裘锦程弯弯眼睛,“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庄老师是专项的主力。”
“学校就该多招些年轻老师,脑子灵活。”刘飞鹏吹捧道,“累死我们也想不到。”
“过奖。”裘锦程挥挥手,离开教务处,直奔办公室。
办公桌中央的大蒜头绽放紫红色的花朵,庄纶手持喷壶,雾状的水滴落在鲜绿的叶片和娇软的花瓣表面。裘锦程踏进办公室,说:“苗小纯休学了。”
“嗯?”庄纶愣住,“为什么?”
“说是生病,具体什么病不知道。”裘锦程拉开椅子坐下。
“怪不得最近没看到她。”庄纶说,“总算清静一阵。”
“你那邮箱怎么样?”裘锦程问。
“收到三封邮件,明天去查。”庄纶伸个懒腰,“这事比上课有趣多了。”
“你往派出所送那么多人,民警该记住你了吧。”裘锦程说。
“何止,警察看到我就皱眉。”庄纶说,“年底给他们送幅锦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