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洛李维斯回信(27)
还是陈挽到得最早,不是他的主场,但他这个人做事喜欢做足万全的准备。
对方那头也到了一些人,都是在名利场上摸爬滚打上来的,很快就把场子在真正的主角们到来之前热了起来。
赵声阁这次竟然是主角里到的最早的,但也没有提前,准点到的,独自一人。
陈挽看谭又明和沈宗年都不在,主动走过来同他问好,顺便把在场的宾客介绍给他。
赵声阁分别同他们握了手。
这些人里有的是何盛远那边的朋友,有的是这个行业里的老人,都不是无名小卒,都将在今夜这个半是娱乐半是斡旋的会面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宾客们发现,传闻中位高权重的明隆集团太子爷,噢不,已经是掌权人了,掌权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高高在上难以接近,只是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年轻许多,也过于英俊。
赵声阁和人寒暄完,转过来看陈挽。
陈挽刚同人隔空举完杯放下,一回头撞进赵声阁好整以暇的眼晴里。
“赵先生。”他微笑问候。
陈挽是高兴的,距离上一次同石章民吃饭见的那一面已有些日子,陈挽想起过很多次赵声阁。
在很多个中环凌晨的深夜,在最后一班离港的航船鸣起汽笛声,在身体和精神似乎都到达了极限,发出求救呼叫信号,陈挽就会想到赵声阁。
每一次见到赵声阁本人,他都怀疑自己的身体会自动产生一些轻快、雀跃的气泡要。
不过他很快又想起自己的境况,还有上次那顿晚餐的氛围似乎也算不上太好,因此兴奋的神经又很快镇静下来。
赵声阁看见本来挂着微笑八面玲珑的陈挽变得略微拘谨,姿态看起来是温顺恭谦的,但还是拘谨。
和在秘书的描述中完全不一样,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那陈挽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赵声阁像第一次认识他。
他每次观察、审视、分析陈挽,都会得到很多错误的答案,赵声阁自以为不动声色的观察和审视无法构成万千之一分真实的陈挽,却完全显露出摇摆不定、不得其法的他自己。
但无论怎样,赵声阁都不太赞同这样的做法,他往陈挽面前迈了一步,不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宗年谭又明和何盛远就结伴进来了,他们是在楼下碰到的。
赵声阁只能去同他握手,期间,还回头看了一眼陈挽。
陈挽觉得赵声阁看他的目光有些严肃,回想起上回和石章民吃饭时的误会,因此他一整晚上都非常收敛,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赵声阁有时候往角落那头扫一眼,只能看到一个扭开同其他人说话的黑色脑袋。
陈挽的后脑勺挺圆的。
圆脑袋,都轴。
事情谈得算是比较顺利,何盛远虽在海市起家,根基牢固,但近年有把主力迁移北欧新航线的打算,同赵家、沈家交好,可减少后顾之忧。
何盛远很尽兴,这群少爷没有他想象中那样难打交道,酒过半旬,叫了些陪坐陪玩儿的年轻男女过来,没有太过分低俗的活动,只是玩玩桥牌骰子喝喝酒,助个兴。
连陈挽身边也坐了个漂亮女孩儿,这不是能拒绝的场合,何盛远也不是他能拒绝的人。
餐桌已经被服务员收拾干净,变成了牌桌。
陈挽一心想当个斟茶倒水的打杂伙计,谭又明却私下揽着他的肩膀嘱咐:“挽,今晚这个白脸只能你唱了,赵声阁和沈宗年那两张扑克脸你谭哥我是不指望的。”谭又明心都快操碎了。
陈挽好笑地应了。
虽然不是正式的谈判桌,但到底是谈生意,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确实不能让赵声阁和沈宗年演这个白脸,那是短了自己士气。
否则也不用叫那么多人来了。
荷官开签,谭又明乐死了,第一局就让他如愿把底细按倒对方身边去。
不曾想,何盛远也哈哈大笑,他对陈挽印象很好,咬着没点的烟,招手请他上座,爽朗道:“这是要大水冲龙王庙啊。”陈挽帮他打赵声阁,有好戏看了。
陈挽一笑,但也不扭捏,直接到何盛远那一边。
赵声阁身旁被安排了个年轻男孩儿,赵声阁随意扫了一眼,最后并没有阻止对方坐下来。
陈挽和赵声阁打过上下家,没打过对家。
赵声阁坐在陈挽对面,周围一片吞云吐雾,只得他没有抽烟,看着陈挽,随意比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由他开牌。
陈挽认真看牌,倒没有想放水,无必要,拙劣的演技那是不给何盛远面子,而且赵声阁牌技和他六四分,陈挽需要打起十二万分心神才能应对。
陈挽琢磨着牌,桌底下不知道碰到了谁的鞋尖,很轻一下,他自觉把腿收回一点。
几张牌出去,桌布再次微动,他又不小心擦到了谁的裤腿,明明他已经十分注意了。
被碰到的那只腿,应该是下意识抬了一下。
陈挽看不到,但能感觉那是一双很长的腿,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脚踝和小腿,力道很轻、稍纵即逝。
陈挽觉得很抱歉也很失礼,再次将腿规规矩矩收好,不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只是脚踝和小腿都是陈挽非常敏感的部位,那一点点轻如羽毛的交触精准地刺到了他的神经,让他觉得整条腿都有些麻。
桌上有观牌的人轻声提醒:“陈挽,该你了。”
陈挽回过神,抬头。
赵声阁静静看着他,绅士地往他面前推了一张梅花K。
陈挽心中一跳,马上集中了注意力出牌。
这一局还是赵声阁赢了,虽然他打得也并不犀利,和出海那次比,可称得上仁慈。
何盛远凑过来数他的输掉的牌,开玩笑道:“陈挽,你这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陈挽只笑着摇摇头道:“是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他输了,负责洗牌。
中场,赵声阁拿出手机看,回复了个信息。
一张牌从陈挽指间飘出来,落到地上,他低声道了句抱歉,弯腰去捡。
赵声阁低着头,应该是没有听见。
陈挽弯腰,掉在地上的牌是一张梅花K,不知道和赵声阁在上一局用于掀翻他底层积分的梅花K是不是同一张。
牌面上的查理曼大帝像在桌布下若明若暗,宾客的腿在桌布下各有姿态。
即便在众多同样精致考究的西装裤和黑皮鞋里,正对面的那一双腿也格外突出。
弯曲着的、很长的一双腿,姿态随性闲散,但仍有种持重的端庄,被黑色西装裤包裹着,从大腿部分的褶皱看出来腿肌的力量与韧劲,和他的主人一样气场威然。
笔直裤管下一截黑色袜子,包裹着突出的脚踝,延伸至锃亮的黑皮鞋,有种一丝不苟的禁欲和性感。
这个人的鞋子和裤子都不是现场中最贵的,但是最招人眼球、最让人想伸手去碰的……
被这样一双腿碰到会是什么滋味,踩在脚下呢?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快感…
陈挽鼻腔一热,觉得自己有病,也很惭愧,努力拉回不受控制的思绪,直起腰来。
直到到第二轮发牌,他还在分析,从位置、距离和触觉上来看,刚才他不小心碰到的都不太可能是……
不是就好。
他的走神险些发错牌码,好在随机应变并未引人注意,赵声阁忽而抬眼,直直看过来,陈挽心停跳了一拍,对方目光缓静温和,陈挽抑制纷乱的思绪,专心发牌。
虽说牌桌上的赌注都算不得什么,但生意人最讲彩头,
从第二局开始,何盛远就直接坐在了陈挽身边,军师监战,指导战术。
他牌瘾大,陈挽第一局虽没放水,但到底是输了,不大好意思,时不时应和他,出牌亦尊重对方意见。
何盛远应该是西关人,讲话蛮快,有些口癖和用词陈挽听不大清,只能凑得更近一点半猜去理解。
两人并肩坐着,一同看牌,眉头微锁。
赵声阁一改第一局的温和打法,步步紧逼,还是那张梅花K,凶狠险恶,吞吃了陈挽卧薪尝胆攒下的积分。
陈挽有些不解地看了赵声阁一眼,他知道对方是要唱黑脸的,但这黑得也太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