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之宾(90)
他在想,如果他勇敢一点,将那个哭泣的小孩子哄好,而不是落荒而逃。
如果阮清没有因为担心他出事,一路追到孤儿院。
如果......如果没有如果......
他会是什么样呢?
黑暗让他混乱,许嘉弈让他陌生。
是他做错了。
这是他应该承受的罪孽。
他听见哭声,好像是许嘉弈的,又好像是他自己的。
他分不清了。
现实和梦境,白天和黑夜。
分不清。
许嘉弈一直抱着他,锁着他,李秋词没有挣扎,倒是希望,死在许嘉弈手里。
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许嘉弈靠坐在床头,手里捏着一本书。
何其安静的一幕。
他恍惚地以为他们还在许家,是还没长大时候的日子。
直到看见许嘉弈红肿的双眼,他才明白,早就回不去了。
许嘉弈见他醒了,没有反应,只是俯下身,窝进他怀里。
把那本书丢得老远。
“我就是花瓶,学不进去一点。”
上学时,他的成绩很好,只是比许唯臣稍有逊色而已,他本是光芒万丈,可哥哥站在他身前,早已吸走了其他人的目光。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但李秋词不可以。
他咬住李秋词的耳朵,“以后,你再也不许这样说,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尖利的牙刺破了皮肤,血腥在屋内飘散。
李秋词的信息素稀薄无比,却能被许嘉弈精准捕捉。
只需要一点点,便足以引诱alpha发情。
暗无天日的日子,又开始了。
整个屋子里都是yinmi的香,苦涩又yindang。
李秋词转过头,看到许嘉弈伤痕累累的后颈。
那里做了太多次手术,连伤痕都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李秋词抱着他的双肩,冰冷的嘴唇贴在他的腺体处,眼泪无声地滑落。
第82章 我的小西瓜
李秋词茫然地承受alpha的发情期,忘记自己做错了什么。
也许是和许嘉弈抢阮清的小蛋糕。
也许是和许嘉弈打扰许震办公。
也许......是许嘉弈又闹脾气了。
他恍惚地靠在许嘉弈的肩上,听alpha绝望的哭泣。
“李秋词,你会逼疯我,也会逼疯我哥的。”
许嘉弈紧紧抱着他,“我不会把你交出去,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害死了婷婷姐,没有人会知道的......”
“我会带着你离开这里,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许嘉弈的呢喃总是没有逻辑,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因为得不到回应。
李秋词想起来了,他发现穆嬿婷偷了许家的资料,发现公知会,推穆嬿婷坠楼,被许嘉弈发现。
真是糟糕啊。
李秋词捧着许嘉弈憔悴的脸,他脸颊泛红,是发情期的躁动,也是情绪激动的霞光。
他们怎么就把日子过成如今这样了呢?
许嘉弈的眼泪那样的热,滚烫地熨在他心口,刺得他心痛难当。
他回抱了许嘉弈,“我们能跑到哪里去呢?”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跟我走吗?”
许嘉弈还是太天真了,李秋词点了头。
但他们的约定没有兑现。
他们坐了轮渡,在目的地的码头,被一群人包围了。
是公知会。
他们一路跑,一路躲。
许嘉弈只以为是警方来抓人了,只有李秋词知道,这群人就是想要致他们于死地。
他最终还是连累了许嘉弈。
他的记忆又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他看见他开着车,撞开了路障,身后的人不停射击。
许嘉弈这才明白,不是警方。
可他如今没有时间质问李秋词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他们携手往南边逃,一路流亡。
许嘉弈的腺体状况越来越危险了。
他本该做最后一次手术,如今已经耽搁了很久。
他一直在低烧,浑身发冷。
他们逃到了边陲小镇,李秋词买了药,喂给他。
“李秋词,那群人,到底怎么回事?”
许嘉弈烧得糊涂,连自己置身何地都不知道,却在这个时候,抓住李秋词的手,询问他们的境况。
他忘记了很多,但关于李秋词的事情,他记得非常清楚。
李秋词抱着他,只是哄他睡觉,不泄露任何信息。
“你若是怕连累我,什么都不说,如今也不必担心了,就算你不说,他们也不会相信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嘉弈咳嗽得厉害,暗红的血滚落唇角,血液在李秋词身上迸溅出惨淡的花。
“李秋词......你就当,让我当个明白鬼。”
“胡说八道,你不会有事的。”
李秋词记得,许家在边陲有特殊病种研究基地,只要能过去,许嘉弈就有救了。
当天晚上,他们不敢开车,李秋词背着他,连手电筒都不敢开,往林子里走去了。
他给特殊研究基地发了求救信息,只要穿过这片林子,就能和援救的人汇合,他们就安全了。
“李秋词......”
许嘉弈已经甚至不清,一直低声说着胡话,他咳了很多血,一直顺着李秋词的肩膀往下流淌。
“你说,我是花瓶。”
他当真是很在乎这句话。
李秋词疲惫不堪,把alpha往肩上颠了颠,“你不是花瓶。”
“你亲口说的......我是花瓶。”
“那你是花瓶。”
李秋词竟还笑着说这样的话。
能和李秋词过到一处去,许嘉弈也不是个正常人,他也无端笑了。
这是独属于他们多年情意之下的笑点。
“你还说我很烦,再也不喜欢我了。”
许嘉弈抱着他的脖子,竟还有心思问这个。
李秋词注意力高度集中,还要分出心神来哄这只西瓜:“你也说,我走了就再也别回来,说你根本没有喜欢过我。”
许嘉弈又笑了。
他说的是假话,李秋词这样反问他,是不是也说明,李秋词也说了假话。
他满意地笑了。
如果真的活不下去,有这句话,也勉强能瞑目了。
“李秋词,我身上好疼。”
他的腺体已经撑不住了,浑身的骨骼都痛痒难耐,血液躁动,让他痛不欲生。
李秋词拍拍他的屁股,强撑着往前走:“我给你讲个故事......就不疼了。”
他从来不爱看故事书,想不起来有什么好故事可以讲。
他沉默了很久,许嘉弈久久等不到他的故事,伸脚踹踹他的腿:“故事呢......”
他等着镇痛呢。
李秋词搜肠刮肚,只能现编:“从前,有一只刺猬,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另一半。”
“小刺猬就天天想着,该怎么取悦他呢?”
“于是他就去看了好多好多的土味情话,精挑细选之后,冲他的暗恋对象说:你的腿一定很累吧。”
“你猜他为什么这样说?”
李秋词低声问他。
许嘉弈摇摇头,“不知道。”
“刺猬说:‘因为你在我的脑海里跑了一天啊’。”
许嘉弈笑了一声,骂道:“好土啊。”
李秋词把他往肩上颠了颠,拍拍他的屁股,“还没完呢,你猜,他的暗恋对象说什么。”
许嘉弈又猜不到,“不知道。”
“他的暗恋对象突然转过身,很生气地说:我根本没有腿啊!”
李秋词没有风度地笑了起来,许嘉弈又一头雾水了,询问道:“为什么啊?”
他们低声说着话,这次,李秋词没有回答,他听到漆黑的林子里一阵异动。
李秋词立在原地,悄悄将许嘉弈放在树根下,起身前,他看着许嘉弈苍白的脸,嘴边还沁着血。
他快速低下头,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他的嘴角。
下一刻,李秋词起身抽出腰间的刀,回身削掉了一个人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