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玻璃(46)
已经是傍晚,整个天幕都变成深紫色,狂风腌透秋凉,搓上皮肉,给人一种浸骨的冷。
萧烬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衫,被风吹得发型全乱,他不冷,握着陈眠的手暖得发烫。
陈眠多加了一件外套,拉链拉到下巴,风打得脸颊又干又涩。他看到海洋辽阔无际,和天融合在一起,比来临的夜色都要浓郁。
后浪砸上崖石,冰冷也有了重量。
陈眠打了个喷嚏。
“回去吧。”
萧烬侧目看他,手背拭了拭他额头的温度。
“冷了?”
“嗯。”
陈眠乖乖点头。
萧烬跨回公路,陈眠跟在身后。
“冷就带你吃点热的,走。”
大概怕陈眠受冻,萧烬的车速比之前要慢了不少。
冷风总往领内钻,陈眠只能躲在萧烬背后取暖。
陈眠发现萧烬胸腔发着颤,知道萧烬又在笑他,心中有些羞耻,可身体实在冻得厉害,他不得不依靠萧烬获得一点点暖气。
陈眠突然觉得遗憾,遗憾骗他的那个人为什么偏偏是萧烬。
他羡慕萧烬,也从不奢求萧烬对他好,所以当萧烬愿意分出点真心,他甘之如饴,以为付出努力能换回同等的尊重。
可萧烬……终究和他不是一路人。
陈眠情愿将萧烬忘得干净,忘记萧烬的那些好,也忘记自己的愚蠢。
如果他第一天就看清萧烬的真相,也不需要为这份遗憾痛苦了。
“怎么不吃?”
萧烬烫开牛肉,蘸好料,放进陈眠碗里。
陈眠看着油亮的牛肉,口中发腻,摇了摇头。
“我不饿。”
萧烬呼噜呼噜,扫完五块肉,鼓着腮帮子,皱起眉问:“你中午又没吃多少,怎么可能不饿?你病了?那等会儿去医院看看。”
“不、不需要。”
陈眠放下筷子。
萧烬抹完嘴,灌了一口柠檬水解腻:“怎么了?又不高兴了?”
“你……”陈眠攥着裤腿,犹豫了半响,“你不是要和我、和我……”
他说不出那个词,不过意思明了。
萧烬眉心微挑,用膝盖碰陈眠,上下磨动,极为暧昧地低声:“这么着急?那也要吃饱才好干事……”
陈眠避开萧烬,被碰到的地方像有千百只虫子在爬。
“现在就去吧,不然过了门禁……”
“什么门禁,你今晚就跟我睡,哪儿也不准去。”
萧烬继续吃肉。
陈眠无奈:“那……我等你吃完。”
如果今晚住在萧烬那儿,他肯定没有时间学习了,陈眠从书包拿出英语,想把今早背的单词复习一遍。
萧烬哑然,眼睛眨了两下,嘴上忍不住爆粗。
“我操。”
陈眠从书中抬头:“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萧烬瞪眼,右眼皮狂跳,“跟我出来火锅,你他妈学习?”
“我不想……浪费时间。”
陈眠老实作答。
高中生的时间都很宝贵,陈眠能有现在的成绩,都是靠这些零碎的时间一点点挤的。
萧烬忍住摔筷的冲动,视线又直又狠。
陈眠刻意避着他,嘴角紧抿,心绪也被他盯得乱了,他背不下单词,转头望着窗外,硬是不看萧烬一眼。
萧烬眼里烧着火,气得额角直跳。
浪费时间?
哈,跟他萧烬就是浪费时间?
妈的。
“我知道你不想,但我给足准备,你现在摆什么脸色?”
萧烬往后靠,看着陈眠微颤的睫毛,一时气火攻心,口不择言了。
“你跟沈离初这么久,上床早就是家常便饭。我告诉过你,你想要什么,我尽我所能给你。你现在来跟我矫情?上次还没闹够?还是你刚从清朝穿越过来?要为沈离初守贞?”
萧烬说得没错。
陈眠也觉得自己矫情,不过上床而已,何必故作姿态?他只是不理解,在这些人眼里,他除了是个婊子还能是些什么?他还能是些什么?
陈眠攥起了拳,骨节也发白,他隐忍着痛意,让自己语气尽量平静。愤怒、委屈、退缩、悲伤,他通通都不能有。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淡然和妥协,什么也不求,不求萧烬能对他好,不求萧烬能把真心给他。
就当作面对沈离初、面对沈离初就好。
“如果……只是为了……上床,为什么要在意我怎么想。”
沈离初就从来不会在意他的心情好坏。
萧烬怔了下,突然笑了,笑得沉而哑,刻薄又冷酷。
“啪”。
筷子摔在地上,差点断成两截。
陈眠被吓得一缩,热气熏红的脸一下就白了。
萧烬越过餐桌,捉住了陈眠的手腕。
“你倒是提醒我。我还带你散什么心,直接在北鼎找片树林强暴你。你他妈被我操死也是活该,你说是不是?”
陈眠不敢答话,他看出了萧烬在生气,却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这人怪得很,脾气阴晴不定,他都已经妥协到这个地步,还要怎么做才好?
陈眠挣扎不回,反而被拉进萧烬怀中。
高大健壮的少年眼中燃着暴虐,灼烫的身体压上来,挡住了半盏灯,火锅沸腾的白气晕开了本就昏暗的光线,香腻的肉味萦绕在鼻尖。
半包围包厢在餐厅的角落,走廊弯弯绕绕,迷宫一般,五星酒店的顶层餐厅,价格昂贵,实行会员制度,工作日时鲜少人来。
就算萧烬在这儿把陈眠掐死了,也得好一会儿才有人发现。
陈眠手腕一抖,一颗冷汗从额角落下来。
萧烬难道要在这里……?
不,不行……!
被蛮力压在沙发上的身体突然挣扎,萧烬一躲,撞得桌子一摇,桌边的瓷碗摔在地上,响声清脆。
陈眠的手腕被萧烬按在头顶,腿间挤入一把腰,他的膝盖也被萧烬折起来,双脚落空,失去最后的发力点。
萧烬的手暴起青筋,掐住陈眠的脸。他凑近陈眠,嗅着他颤抖的鼻息,泛红的双眸不见情绪。
“怕了?”他扯起笑,“可惜我现在就想干你,何必在意你怕不怕。”
陈眠瞪大眼,全身都在机械的颤抖。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有比这更蠢的了。
萧烬以为陈眠会继续反抗,骂他无耻、混蛋,可陈眠没有,他突然安静了,视死如归一般,比棺材里的尸体还要了无生趣。
莫名的,萧烬的心火烧得更加炽烈。
一时间,二人不再动作,只凭混乱的呼吸博弈。
“咕噜咕噜”,锅里的汤水越烧越少,响起短暂的叫铃,白雾蒸腾,缭绕于顶。
隔一道屏风,脚步声渐近,直到,一袭人影停在外。
身体的颤抖转为战栗。
“先生,请问您需要加汤吗?”
是服务员。
萧烬已经霸道地拽下半条裤子,陈眠白皙的大腿贴在他胯侧,肌肉绷紧,痉挛不已。
来得正是时候。
陈眠不乖,他自然要他吃点教训。
他清楚陈眠最怕什么。
他怕那不被世俗认可的畸形被旁人知晓。
于是萧烬动作加快,并起陈眠双腿,一抽裤子,单肩架高腿肚。
布料摩擦,窸窣嘈杂。
陈眠干脆闭眼,下身发凉,拳头握到发紫,骨头和青筋快要破开皮肉,指节磨动的脆声不大,刚好入耳。
这一声,又叫萧烬停顿半秒,半秒里,他的视线被一粒光晃晕,再回神,才发现那是一滴迅速划过额角的泪。
心下蓦地一恸
“先生?”
服务员第二遍叫道。
萧烬下脸紧绷,最终还是移近陈眠耳畔,松了口:“求我,我就不让别人看。”
陈眠不说话,嘴唇咬到发白,竟偏过头去。
妈的。
该窝囊的时候,他倒是骨气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