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犬(13)

　　谭子安当然不觉得是自己输了，他把这归结为基因的差距。游孝说游庆就是很高大的人，至少也有185左右，谭常延才178，不怪他现在比游孝要矮半个头。
　　日复一日的训练中，游孝不只是长了个，体格也变得结实魁梧。谭子安会改掉走路突然停下回头说话的习惯，就是因为撞进游孝胸膛的时候实在是太疼了。
　　铁板一样。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游孝打架一流，再也没人敢欺负他。
　　只是凡事有舍有得，游孝花费大量时间去获得保镖的基础技能，成绩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牺牲品。谭子安眼看着自己把补习老师匀出来才提上去的分数又一落千丈，终年在中下游半死不活地徘徊着，胸中难免郁结。
　　上高中后，游孝更不用念书了。他凭借证书和奖杯，直接申请了武术特长生。不过他没有转去体育生班级，而是跟着谭子安读实验班，把特权运用得比谭子安这个正主还炉火纯青。
　　“真的，”游孝认真道，“少爷不必因为聂小姐的一句话而妄自菲薄。”
　　“都多久了，谁会为那个会耿耿于怀？”谭子安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不叫就不叫吧，随便你。”
　　他们刚升入高三，实验班跟疯了一样往晚自习加考试，周末也基本取消，一周才放一个半天。谭子安是不上晚自习也不补课的，下午五点上完课，找老师领了卷子就走。
　　这会儿大部分人在食堂吃晚饭，谭子安打算趁人少收拾东西回家，因此脚步急了些，游孝说话的时候他差点没听见。
　　“子安。”
　　“什么？”谭子安回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叫一次。”
　　“子安，”第二声变得更轻，游孝罕见地有些羞怯，“你别生气。”
　　“谁生气了？”谭子安一下子笑出来，“我赶着回家，你不饿吗？”
　　“哦……”游孝明白自己误会了，“饿的。”
　　“你脸红了？”谭子安凑近了看，没瞧出什么端倪。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游孝怔愣一瞬，后退半步说：“没有。”
　　谭子安失望道：“你还挺熟练。”
　　游孝：“我练习过。”
　　这下谭子安真的是惊喜了，他促狭地问游孝：“从我上次让你不要叫少爷开始，你就一直在偷偷叫我名字吗？”
　　“不是，”游孝给出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更早。”
　　“什么时候？”
　　是啊，什么时候。
　　从第一次做不像话的梦开始，那个不受控的自己就不停地在摆弄间一声声喊——
　　子安。子安。子安。
　　直到他在濡湿中醒来。
　　幼年时的约定许下得太过轻易，游孝想过未来也许会有什么事叫自己后悔，可他没想到的是，最大的变数是他自己。
　　那时他还太小，不知道人会长大，会萌芽，身体里会滋生成熟的不成熟的欲望，填满他还不够，每天还叫嚣着要发泄。
　　原来男人也会喜欢男人，他这样诧异着，转过身，就看到日渐成长起来的谭子安。
　　骄傲的，易怒的，心软的。
　　潋滟的眼波流转，漂亮到让人呼吸都暂停。
　　“游孝，什么时候啊？”谭子安又靠近了，叫着他的名字，一点也不知道保持距离。
　　游孝垂着眼，用一种再正常不过的口吻：“一年前。”
　　“真有你的。”谭子安显见着开心，乐颠颠的，体恤着游孝说，“不拿东西了，直接回去吧，饿了就早点吃饭。”
　　游孝：“好。”


第11章 雾蓝
　　“谭子安，西城区这块有个巨牛的场地，今儿第一次试车，你来不来？”
　　“不去，都说了你们搞这种违法乱纪的事别带我。”
　　“你开车厉害啊。”
　　“驾照都没有开个屁，进去了再联系我找人捞你吧。”
　　电话那头揶揄道：“你们实验班就是不一样，还懂法呢？”
　　谭子安骂道：“傻逼。”直接把电话挂了。
　　坐在沙发另一头的游孝问：“康昊？”
　　“是。这傻逼又去飙车了，上次的教训看来是没吃够。”
　　康昊是康家的小儿子，谭子安同龄圈子里最混不吝的一个。搁以前谭子安压根懒得和他说一句话。上高中后一次机缘巧合，康昊来找谭子安干架，没两下就被游孝按在地上。也就是那次，谭子安发现康昊脑子虽然不好，性格中意外有一种智商残缺的美，逐渐和他处成了互骂孙子的酒肉朋友。
　　游孝犹豫着没收回目光，谭子安不满道：“看我干嘛，我真不去。”
　　“我以为少爷想去。”
　　“康昊那个哥太狠了，亲弟都能扔局子，最近去肯定被抓，他傻我又不傻。”谭子安察觉到什么，看向游孝，“你怎么又变回去了？”
　　“在家，容易被人听到。”
　　谭子安不以为意：“听到就听到，你怕什么？”
　　游孝轻轻摇头说：“没规矩。”
　　“啧。”谭子安不满，盘腿坐起来，身子往游孝那边倾一些，“谭常延还立过这破规矩？”
　　“嗯。”游孝熟练地背诵道，“不得目无尊卑第三项，不得直呼主人姓名。”
　　这些东西谭子安一听就烦得不行，他不再计较称呼的事，拿起一个手柄塞进游孝手里。
　　“陪我打游戏。”
　　他最近沉迷一款格斗游戏，游戏特点是精准的打击反馈和繁琐的招式操作，伤害还低，哪怕是大招也只能刮对方一层血皮，一局对战没半个小时下不来。康昊他们陪着他打过两三次就再也不肯玩了，只剩游孝肯和他玩这种纯折磨人的游戏。
　　从沙发上下来，谭子安找两个坐垫放在电视机前的毯子上，叫游孝过来在他旁边坐下：“这里。”
　　游孝走近了，没坐，站在那里说：“少爷要不要换套衣服？”
　　“打个游戏而已，换什么？”
　　“会冷。”
　　谭子安上身穿着一件雾蓝色的卫衣，衣服对于他来说显然太大了，肩线从肩膀掉下去，下摆遮过臀部，手抬起来，衣袖就松松垮垮地落在小臂上，露出两截瓷白的腕。
　　这本来是游孝的衣服。有次他们甩脱徐叔去酒吧玩，回来的路上下起阵雨，谭子安的衣服没帽子，游孝就把卫衣脱下来给他挡雨，后续也没问谭子安要回来。
　　他以为谭子安肯定扔掉了，没成想下个周末，谭子安就穿着卫衣在家里晃荡。他看着傻掉的游孝，扯扯宽大的衣领说：“当家居服挺舒服的，征用了。”
　　谭子安每个季度都会换一批衣服，对这件卫衣却意外地长情，到现在半年了，还会时不时拿出来穿一次。
　　十几度的天，穿卫衣当然不冷。问题是谭子安下半身只有一条遮到大腿的卡其色短裤，白生生的两条腿露在外面，被深色的长绒毯一衬，要多晃眼有多晃眼。裤子颜色太浅，乍一眼看过来，还以为他只穿了一件上衣。
　　操纵着手柄进入游戏，谭子安不理会游孝的顾虑：“我不冷，你赶紧坐下，要开始了。”
　　“好。”两个小人出现在电视界面，游孝只得坐下准备。
　　这游戏难，不熟练的人光操纵人物挥拳都得摸索半天。一旦入了门，又极易对其拳拳到肉的爽快手感上瘾。
　　谭子安打游戏比游孝厉害，投入的时间也更多，五局里面有四局都是赢的，会输一局是因为游孝体力和耐力实在太好，总能在谭子安掉以轻心的时候抓住机会一举翻盘。
　　今天的游孝不知道为什么战意特别低迷，一个劲儿地格挡。谭子安完全投入在游戏里，紧盯着屏幕，半点儿也没想过放水。
　　“还挡，还挡，挡伤害拖时间恶心人是吧？我看你能挡多少。”
　　红色小人进攻意图猛烈，三两下把游孝的蓝色小人逼进角落里。谭子安借助地形一个后翻身踢腿，电视传来一声响亮的打击音效，游孝的小人受了当心一脚，僵直期间卡进地形缝隙，摔到底层平台直接扣了小半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