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成真(47)

　　方隽抬起眼睛看着周嵩的眼：“这样真的好吗？”
　　周嵩笑着说：“不管好不好，都要面临这一遭的，我都快三十了，他们催婚一天比一天紧，也是时候出柜了。”
　　方隽将碘酊盖上：“药店的小妹说这种天最好不要用创口贴捂住伤口，容易感染，等洗澡的时候再贴吧，免得进水。”他觉得自己的责任感前所未有的强烈，那是肩负着另一个人人生的重量，他欣然受之，甘之若饴。
　　周嵩说：“走吧，回去休息一下，晚点和你的朋友一起去海边，是不是还要看日出的？”
　　方隽仔细打量周嵩的脸：“你如果不想去，那我们今天就不去了，改天吧。”
　　周嵩回他一个笑容：“没事，就今天。我没关系的，走，先回去休息。”出去玩一下也好，可以分散一下注意力。
　　方隽只得依他，打车回酒店。刚到酒店，周嵩就接到了姐姐周琳的电话：“周嵩，你怎么回事？！”姐姐一生气，直接叫了他的名字，语气也非常地冲。
　　周嵩说：“没什么，姐你好好休息吧，带好我外甥。”
　　周琳破口大骂：“休息个屁！老娘带着儿子正在睡觉，就被妈的电话吵醒了。你倒好，居然扔了个这么大的炸弹给我们，我不跟你废话了，你现在赶紧给我滚过来受死！”周琳的长相和脾气全都遗传了爸爸的。
　　周嵩不知道他姐夫怎么受得了他姐的暴脾气，便将手机移开一点，对着话筒说：“姐，你冷静一下，小心吓着孩子。”
　　周琳继续骂：“你还有脸说？这全都是你惹出来的事，弄得爸妈都哭了，你这个好儿子真是够孝顺的！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你好好一个大男人，一直不谈恋爱，我还以为你对感情认真负责，结果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周嵩没把手机听筒放在耳边，也听到了姐姐的话，他有些失望，也有些生气：“我本来就对感情负责，从来没有滥情过。喜欢男人这事我没办法改，你如果觉得这样的我让你无法接受，那就算了，你冷静一下吧，先不聊了。”说着就将手机挂断，并直接关了机。
　　方隽也听见了周琳在那头的怒吼声，把他给吓了一跳，他今天第一次见到周嵩的姐姐，虽然只见了一面，但她大气端庄的长相很让人有好感，没想到脾气居然这么火爆，还有点不可理喻，他担心地看着周嵩：“你还好吧？”
　　周嵩无奈地朝他笑了一下：“大家都表现得非常震惊、难以接受。我想洗个澡。”
　　方隽点头：“去吧。”
　　周嵩拿着衣服去了浴室，刚脱完衣服正要洗，方隽敲了下门，没等周嵩答话就直接推门进来了，周嵩不解地看着他，打算方隽说一起洗的时候拒绝他。但是方隽并没有说一起洗，而是抓起他的手：“忘记贴防水创口贴了。”小心地将创口贴贴上，还是横竖各一个。
　　方隽贴好创口贴后就出去了，周嵩目送他出去，一句话都没说，看着手上那个贴得十分工整的创口贴，不由得笑了，自己众叛亲离，但有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哪怕是与全世界为敌都无所谓了。
　　洗好澡出来，方隽正躺在床上刷手机，见他出来：“你的读者都在催你写新文了。”原来是在看周嵩的小说评论。
　　“暂时不写，等从西藏回来再说吧，先休息一下。”周嵩擦着头发，手突然停了下来，用狐疑的目光看着他，“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笔名了？”
　　方隽笑：“你没告诉我吗？”
　　周嵩斩钉截铁地说：“我肯定没告诉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虽然他们已经很亲密了，方隽也知道他在晋江写文，但他并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笔名。
　　方隽笑着说：“我第一次从你那借书看，只有上册没有下册，就上网搜了一下，找到了晋江，然后看了完整的网络版，说真的，网络版的比出版的好看。”
　　周嵩有些讪讪地说：“出版的都是阉割版的，同性爱情改成兄弟情了。”
　　方隽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我帮你擦头发。”
　　周嵩爬上床，方隽坐了起来，让他枕在自己腿上，用毛巾给他擦头发。周嵩闭上眼睛，今天发生的一切如电影片段般从眼前飘过，乱纷纷的，扰人心烦，他索性睁开眼，看着方隽的脸，暂时把那些烦心事给排遣出去。方隽低头看着他笑：“怎么？是不是迷恋上我的盛世美颜了？”
　　周嵩听着他调侃的口味，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嗯。”
　　方隽没想到他这么配合，不禁心花怒放：“好看你就多看看。睡不着的话，我们找个电影来看吧。”他很理解周嵩此刻的心情，家人谁都责骂他，能装作若无其事那才怪了。
　　周嵩点点头：“好。”
　　“那我先去洗个澡，马上就来。”方隽说着跳了起来，一边跑一边脱衣，一溜风地进了浴室。
　　这个下午他们窝在床上用手机看了部电影，虽然屏幕小，但凑在一起看也颇有意趣，电影剧情画面都不错，这样一来周嵩心里那些烦心事终于被驱散了。直到大刘的信息发过来，说差不多可以出发了，他们才起床出门。
　　昨天晚上求婚，两人第一次做到最后，享受到极致的幸福，没想到今天就出柜了，被亲人骂得要死，心情真是如过山车一样从最高点跌到最低点，短短二十四小时内就经历了冰火两重天，人生真是变幻无常。
　　周嵩的手机虽然一直带着身边，却没有开机，周嵩做了鸵鸟，但确实也是想让家人都冷静一下。其实周嵩知道，自己对他们来说并没那么重要，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是各顾各了。他爸之所以那么生气，大约觉得儿子不如他预期的那么给他长脸吧。这些年他在深圳也算是做出了一点成绩，他的信心爆棚得简直自负了，言语中吐露着对老家以及老家亲人的不屑，甚至还觉得周嵩和他舅读再多书也不如他一个初中生赚得多。钱能让人浮躁虚荣，周嵩有点庆幸自己是跟着外婆和舅舅长大的，而不是父母，否则他不知道现在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几个朋友约定了一个地点集合，耗子还带了女朋友来，他们叫了两辆车去西冲，因为大小梅沙这种地方去了只能是下饺子，唯有东海岸那边还比较适宜游泳烧烤。
　　方隽的几个同学都才刚毕业两三年，还没有买房买车的经济实力，大家一聊起来，发现居然还是留在老家的方隽混得最好，不仅有车有房，连另一半都有了，把人都羡慕死了，所以都嚷嚷着要打土豪劣分财产。
　　年轻人充满了活力，这趟旅行是非常热闹的。到海边的时候已经傍晚了，大家直奔烧烤场烧烤，吹着海风，听着海浪声，吃着美食，伴着爱人朋友，日子惬意莫过于此。周嵩听着他们闹腾得欢实，心底的阴霾渐渐消散开来了。
　　吃完烧烤，大家去租帐篷，直接在海滩上一字儿排开，然后再去游泳。周嵩的手背划伤了，方隽本不想让他下水，但他想去海里泡一泡，于是方隽又用创口贴给他的伤口贴了个严严实实的，这次不是两张，而是四张。周嵩看他紧张自己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置身大海的时候，被水的浮力推动着，周嵩觉得相对于海的辽阔和浩渺，人的生命和力量真的是太渺小了，人的那点烦恼又有多大呢，比一粒芝麻也大不了多少，所以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屈指一弹就没了。


第四十八章 热情似火
　　游完泳洗了澡, 周嵩回到帐篷里开了机，决定直面父母和姐姐，有一通母亲的未接电话, 还有四五通周琳的未接电话, 周琳还发了好几条语音消息过来。一开始是愤怒斥责周嵩不接电话，然后骂他自私自利没有责任心, 最后破罐子破摔：“随便你吧，你想怎样就怎样, 反正你也没从来没管过爸妈, 我也指望不上你！你不愿意拿我们当亲人, 我们也不稀罕！”
　　周嵩本来想让姐姐冷静一下，没想到关机这一举动反倒惹怒了她，听着这些话真是难受。周嵩安慰自己算了, 她是个产妇，还有孩子要奶，就别跟她计较了。
　　好在周嵩的姐夫发来了语音信息，说他姐正在气头上, 让他别跟她计较：“你姐脾气就是那样，一发起来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她现在气头上，只是说气话, 爸妈那边我也会帮忙劝的，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闹得这么僵。姐夫虽然不懂你们那些事，但你要对自己好一点, 尤其是要注意安全，别让爸妈担心。”
　　周嵩跟姐夫的接触其实不多，也不了解他是个什么人，从他的话里，估计他也是直接从同性恋联系到了艾滋病这些，不过也算是为了自己好，他有些感动，赶紧回复：“谢谢姐夫，我知道的，就有劳你多费心了。”
　　想了想，又给姐姐回了一句：“姐，别生气了。你还在哺乳期呢，生气了对身体不好，好好照顾自己和我外甥。不管我的性向是什么，我一直都在努力认真地生活，从来无愧于心，希望能得到你的理解。”
　　刚发完，方隽就钻进帐篷了：“不游了吗？”
　　“嗯。”周嵩躺了下来，双手托在脑后，自下往上看着方隽，“还有活动吗？”
　　“无非是吃点烧烤喝点酒，你要是不想去可以不去，我去就行了。”他知道周嵩今天心情不好，估计也没什么心思喝酒聊天。
　　周嵩打了个呵欠：“去吧，难得出来一次。很久没这样出来玩了。”以他这种沉闷的性格，如果不是方隽，他估计都不会出门，还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活得像八十岁的老头了。
　　方隽跪在垫子上，俯下身来，双手撑在周嵩身侧，轻轻吻一下他唇：“心情好点了没？”
　　周嵩点点头：“嗯。迟早都要发生的事，我已经做了很多年的思想准备了。”
　　方隽再次吻上去，先是浅啄，然后伸出舌头挑逗，周嵩渐渐被引出感觉，也探出舌头来回应他，两个人都不着急，慢慢地戏耍着，渐渐加深这个吻。直到大刘在外面喊：“兄弟姐妹们，都出来吃烧烤了！”两人这才停下来，方隽不舍地移开唇，拉出一条银丝。周嵩睁开眼，抹了一下嘴角的口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原来接吻也能这么销魂，跟做爱差不多。
　　方隽将人从地上拉起来：“走吧，我们也去吃烧烤。”
　　周嵩坐起来，拉住正要钻出帐篷的方隽：“方隽。”
　　方隽停下来，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周嵩说：“我这边已经出了柜，但是你家那边先别出好吗？”
　　方隽转过身看着他：“为什么？”他还想一鼓作气回家也向自己妈坦白呢。
　　周嵩说：“起码别像我这样突然，慢慢来，循序渐进，有点艺术性。你家的情况跟我不一样，我不跟父母在一个地方，没有机会渗透。你慢慢来可以的，反正你比我小，家里也不会那么急着催你结婚。”
　　方隽伸手轻轻摩挲周嵩的脸：“这样我会觉得对你不公平。”
　　周嵩抓住他的手：“没什么不公平的，不是不出，只是早晚问题。最好是别弄得像我一样僵，好吗？”
　　方隽点点头：“好吧，听你的。”他在心里盘算着该用什么方式让他妈慢慢接受自己是个gay，慢慢接受周嵩。
　　消暑最佳的去处，自然是海边，夜风四起，海面倒影着星光，随着海浪一起漂荡，碎成一大片碎银，良朋相伴，爱人在怀，美酒在手，笑语在耳，还有情人的低语呢喃。周嵩还是头一次感受到海边过夜的惬意与浪漫，这样的夜，就算是不睡觉，他也能和方隽坐到天亮。不过到了后半夜，大家都还是回去睡了，这么凉爽的夜晚不睡觉有点暴殄天物。
　　第二天一早，周嵩是在海浪亲吻海岸的声响中醒来的，他睁开眼，发现帐篷外面的颜色已经变浅了。有人在外面惊呼：“太阳出来了，快来看日出。”